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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有限的私人储蓄在很大程度上被巨大的公共财政赤字吞没,这在战争时期尤为普遍。1914~1945年,英国、法国和德国的国民储蓄(包括私人储蓄与公共储蓄之和)降到极低水平。储蓄者的钱大量贷给政府,某些时候还出售了外国资产,最后却被通货膨胀剥夺,上述过程在法国和德国很快完成,在英国则较为缓慢,给人的错觉是英国在1950年私人财富的境遇似乎比欧洲大陆国家好得多。但事实上,英吉利海峡两岸的国民财富受到了同样严重的冲击(见图4.4和图4.5)。某些时候,政府也直接从海外借钱,导致美国从“一战”前夕的债务国变成20世纪50年代的债权国。但总而言之,英法两国的国民财富受到的影响是一致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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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资本/收入比在1913~1950年的下降是欧洲走向自我毁灭的历史,特别是欧洲资本家的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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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我们没有认识到“二战”后的低资本/收入比在某些方面的积极意义——削减资产的市场价值及其所有者的经济实力一定程度上是有意识的政策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是蓄意并有效的)——那么对这段政治、军事和财政史的叙述将并不完整。具体来说,房地产价值和股票价值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相对于商品和服务价格降至历史低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资本/收入比走低。请记住,所有形式的资本都是以某个时点的市场价值来评估,这虽然可能带有某些武断的成分(因为市场总是处在风云变幻中),却是我们测算国民资本存量的唯一办法,否则怎么可能把以公顷计算的农地、以平方米计算的房产和以个数计算的高炉加总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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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之后,住宅价格处于历史低谷,主要是由于租金管制政策,而这种政策在世界各国基本上是在通货膨胀较高的时期采用,例如20世纪20年代早期以及20世纪40年代。租金的涨幅小于其他商品和服务,住宅对租客来说变得便宜了,而房主从财产中的收益减少,因此房地产价格下跌。类似的是,企业的价值(也就是上市公司与合伙制企业股份的价值)在20世纪50~60年代也降至较低水平。股票市场的信心被“大萧条”以及战后的国有化运动严重动摇,而且各国还制定了关于金融监管及针对股利和利润征税的新政策,这些都导致股东的权利及其所持股份价值的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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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法国和德国的详细数据表明,“二战”后房地产和股票价格的低迷是资本/收入比在1913~1950年下降的不可忽视的原因,但依然只能解释降幅的一小部分,在不同国家约为1/4~1/3。而总量方面的影响,包括国民储蓄率降低、外国资产流失以及战争破坏等,则可以解释降幅的2/3~3/4。[9]本书下一章将会指出,与之类似的是,房地产和股票市场价格在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尤其是在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头10年的强劲反弹,是资本/收入比回升的重要原因,但依然不及总量效应(这次是由于增长率的结构性下降)的影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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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资本:比欧洲更为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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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详细考察20世纪下半叶资本/收入比的回升并分析其在21世纪的前景之前,让我们走出欧洲的框架,看看资本在美国的历史形态和相对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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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事实很清楚。首先,作为新大陆,资本在美国的重要性不及旧大陆(也就是欧洲国家)。具体来讲,根据我所收集和对比的当时若干估测数据,美国在取得独立前后(大约1770~1810年)的国民资本仅为3年的国民收入。农地的价值约为1~1.5年的国民收入(见图4.6)。尽管有不确定因素,但北美殖民地的资本/收入比显著低于英法两国是毫无疑问的,当时这两个国家的国民资本约为7年的国民收入,其中农地约为4年的国民收入(见图3.1和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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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在1770年的国民资本相当于3年的国民收入,其中为农地相当于1.5年的国民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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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6 1770~2010年美国的资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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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piketty.pse.ens.fr/capital2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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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的一点在于,与古老的欧洲相比,北美洲的人均土地面积显然要大得多。从数量上看,美国的人均资本数量要比欧洲高。其实,也正是因为土地如此之多,才导致其市场价值非常低,任何人都可以拥有很多土地,因此土地值不了太高的价钱。或者说,价格效应比与之作用相反的数量效应更强:当某种类型的资本的数量超过了某个临界值后,其价格不可避免地跌至极低的水平,致使上述资本的价格与数量之乘积(即资本的总价值)反而低于资本数量较低时的总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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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陆与欧洲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土地价格的巨大差距,从现存的所有关于土地买卖和继承的资料中(例如遗嘱和证明)都可以得到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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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其他类型的资本(如住宅和其他国内资本)在殖民地时期及美利坚合众国早期的相对重要性也不及欧洲国家。这背后的原因虽然有所不同,但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美国的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移民,他们跨越大西洋时并没有随身带来自己的房屋、工具或机械等资产,所以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积累起相当于数年国民收入的房地产和产业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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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与欧洲相比,美国的低资本/收入比同时反映着社会不平等状况的根本差异。美国的财富总量仅相当于3年的国民收入,而欧洲国家则超过7年的国民收入,非常直观地显示出地主和累积财富的影响力在新大陆较为孱弱。通过几年的努力,新来的移民就可以缩小同更为富裕的先来者之间的差距,至少,缩小财富差距的速度可能比欧洲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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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维尔在1840年很准确地指出:“(美国)巨富的人数较少,资本仍然较为稀缺。”他认为这是民主精神在那里盛行的一个重要原因。他还补充说,其观察表明这些都是农地价格低廉带来的结果:“美国的土地并不值钱,任何人都能轻易成为地主。”[10]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杰斐逊所推崇的自由平等的理想小农社会成为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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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情景将在19世纪发生改变。同欧洲一样,农业在产值中的份额持续下降,农地的价值也在下跌。但是美国同时积累了大量的房地产和工业资本,使其国民资本到1910年已接近5年的国民收入,而1810年还只相当于3年的国民收入。尽管与旧时欧洲的差距依旧存在,但相差幅度已经在一个世纪中缩小了一半(见图4.6)。美国变得更加资本主义,不过财富的影响力依然不如“美好年代”的欧洲,至少对美国全境来说是如此。假如把关注点局限于美国东海岸,则与欧洲的差距会更小。在电影《泰坦尼克号》中,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描述了1912年时的社会阶层结构,把富裕的美国人表现得与欧洲富人一样自大和傲慢,例如,令人讨厌的霍克利想带年轻的罗丝到费城去结婚,结果罗丝拒绝被当成资产,最终成为罗丝·道森。于1880~1910年流行于波士顿和纽约的亨利·詹姆斯的小说也显示出房地产、工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在社会群体中的重要性,与欧洲小说不相上下。这些都表明,独立战争时期那片还缺乏资本的美国土地已经被时间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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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的冲击对美国的影响远逊于欧洲国家,因此其资本/收入比也显得稳定得多,在1910~2010年,大致为4~5年国民收入(见图4.6),而欧洲国家则从超过7年的国民收入下跌至不足3年的国民收入,然后又反弹到5~6年的国民收入(见图3.1和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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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美国的财富也受到了1914~1945年危机的冲击。其公共债务由于战争开支(尤其是在“二战”期间)迅速增长,在经济动荡时期影响到了国民储蓄率:20世纪20年代的狂热紧接着30年代的“大萧条”。甚至卡梅隆也在《泰坦尼克号》片尾告诉我们,可恶的霍克利在1929年10月死于自杀。此外,在富兰克林·罗斯福时期,美国与欧洲国家一样采取了旨在削弱私人资本影响力的政策,如租金管制。在“二战”后,房地产与股票价格也跌至历史低谷。在累进税制方面,美国比欧洲走得更远——或许也表明其目标主要是缩小收入差距,而非根除私有制。美国没有开展宏大的国有化运动,但在20世纪30~40年代进行了大规模的公共投资,特别是对基础设施的投资。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最终在20世纪50~60年代使公共债务降至较低水平,美国由此在1970年积累了一定的净公共财富(见图4.7)。最后,美国的私人财富则从1930年约为5年的国民收入减少到1970年的不足3.5年的国民收入,降幅不容忽视(见图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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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在1950年的公共债务相当于1年的国民收入,与公共资本大致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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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7 1770~2010年美国的公共资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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