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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半数人口来说,财富和资本概念是相对抽象的。对数百万人来讲,“财富”加起来不过是支票账户或低利率储蓄账户里几周的工资、一辆汽车和几件家具。无法逃避的现实是:财富非常集中,社会中大部分人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于是一些人想象财富是超现实或神秘的实体。这就是为什么系统研究资本及其分配如此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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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平的另一端,最富裕的10%人群占有总财富的60%,他们平均拥有社会平均财富的6倍。在这个例子中,每个成人的平均财富是20万欧元,因此最富裕10%人均拥有120万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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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分配最上层的10%人群内部也极不平等,甚至比工资分配最上层的10%还不平等。正如当今多数欧洲国家的情况所体现的,最上层10%人群占有总财富的60%,最上层1%人群的财富比重一般约25%,其余9%的人占比约35%。因此,第一集团成员的富裕程度是社会成员平均值的25倍,而第二集团的成员是全社会平均值的4倍。具体而言,在这个例子中,最上层10%的人均财富是120万欧元,最上层1%的人均财富是500万欧元,其余9%的人均稍低于80万欧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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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财富的构成在这个人群中差异也很大。最上层10%几乎每人都拥有房产,但随着财富层级的上升,房地产的重要性则急剧下降。而“9%”的人,拥有的财富约100万欧元,其中房地产约占总财富的一半,人数约占3/4。相比之下,在最上层1%中,金融和商业资产明显超过房地产。尤其在最巨量的财富中,股票、合伙企业股权几乎占据全部。当财富达到200万到500万欧元时,房地产的比重不到1/3;超过500万欧元时,这一份额则下降到20%以下;超过1 000万欧元时,则不到10%,财富主要由股票构成。房产是中产阶层和小康阶层最喜欢的投资形式,但真正的巨富总是主要由金融和商业资产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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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贫穷的50%(占有总财富的5%,在这个例子中人均占有2万欧元)和最富裕的10%(占有总财富的60%,人均占有120万欧元)之间是中间的40%:这个“财富中产阶层”占有国民财富总额的35%,这意味着他们的平均净财富相当接近整个社会的平均水平——在这个例子中,每个成人正好是17.5万欧元。在这个庞大的人群中,个人财富从仅10万欧元到超过40万欧元,起关键作用的是主要居所的拥有权及其购买、支付的方式。有时,除了一套房子,这些人还有大量储蓄。例如,净资本20万欧元可能由一套价值25万欧元的房产组成,其中必须扣除10万欧元住房抵押贷款,另外还有5万欧元储蓄投入了寿险保单或退休储蓄账户。在这种情况下,当贷款完全付清后,净财富就会增加到30万欧元,如果储蓄账户同步增加的话,财富就会更多。这是中产阶层的典型状况,比最穷的50%(一无所有)富裕,但比最富裕的10%(占有很多)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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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重大创新:世袭中产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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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误解我的意思:真正的“世袭(或有产)中产阶层”的成长是20世纪发达国家财富分配的重大结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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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回溯一个世纪,回到1900~1910年:在所有欧洲国家中,那时的资本集中度比今天更为极端。记住表7.2中所列的数量级非常重要。在法国、英国、瑞典以及我们有数据的其他国家,这一时期最富裕的10%人群几乎占有国家的所有财富,比重高达90%。最富裕的1%人群占有所有财富的50%还多,在英国等特别不平等的国家,最上层1%占有的财富甚至超过60%。另一方面,中间的40%只占有国民财富的5%(不同国家从5%到10%不等),只是比最贫穷的50%稍强,后者那时和现在一样,占有财富不超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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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既然财富分配中间的40%几乎和最底层的50%一样贫穷,那中产阶层也就不存在了。大多数人几乎一无所有,而绝大部分社会资产只属于少数人。诚然,这不是数量极少的少数人:最上层10%所涵盖的精英远多于最上层1%,即便后者数量也相当显著。不过这依然是少数人。当然,和所有社会一样,分配曲线是连续的,但在最上层10%和1%人群中,斜率极其陡峭,所以从最贫穷的90%(按今天的货币价值计算,其成员顶多拥有几万欧元)到最富裕的10%(拥有几百上千万欧元)是一个突然的转变。[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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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袭中产阶层的出现是一个重要的历史创新,这个概念也许并不严谨,但决不应该低估它的影响。的确,人们还是乐于坚持这个事实,即今天财富还是高度集中的:在欧洲最上层10%的人占有总财富的60%、在美国则占到70%。[20]而且,贫穷的半数人口现在和以往一样贫穷,2010年占有不到5%的总财富,情况和1910年一样。基本上,所有中产阶层能拿到手的只是一些面包屑:欧洲中产阶层的财富几乎不超过总财富的1/3,而美国仅仅是1/4。这个中间人群的人数是最上层10%的4倍,但财富只是后者的1/2~1/3。人们很容易得出结论,什么真正的变化也没有发生:资本所有权的不平等还是很严重(见表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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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没有错,但明白下面几点也很重要:历史上的财富不平等下降没有人们认为的那么显著。而且,我们所看到的不平等的有限收缩也不能保证不出现逆转。可是,中产阶层收集的这些面包屑也很重要,低估这一变化的历史意义也是不对的。一个人拥有20万 ~30万欧元也许算不上富裕,但远远不是赤贫,而且这些人大多数也不愿被当成穷人。数千万人(处于富裕与贫穷之间的40%人口是一个数量庞大的人群)每人拥有几十万欧元财产,作为整体则占有国民财富的1/4~1/3,这种变化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从历史的角度看,这是一个重大变化,将会深刻改变社会面貌和社会政治结构,有助于重新定义分配带来的冲突。因此,重要的是了解这种变化为什么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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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中产阶层的崛起,最上层10%人群的财富比重急剧下降,在欧洲从20世纪初的50%多降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20%~25%,减少了将近一半。我们将看到,这部分颠覆了伏脱冷的教导,让靠年租金舒服生活的财富数量显著下降:心高志大的拉斯蒂涅娶了维多莉小姐,不会比学习法律过得更好。这一点具有历史重要性,因为1900年左右欧洲财富的高度集中实际上是整个19世纪的典型特征。所有数据来源都认为,这些数量级(最上层10%占有90%的财富,最上层1%至少占有50%)也是旧制度下的法国或18世纪英国传统农业社会的特征。对于奥斯汀和巴尔扎克笔下依靠财富积累和继承的社会来说,这样的资本集中度是个人生存和成功的必要条件。因此本书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了解这种财富集中出现、持续、消失或再现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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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收入的不平等: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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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让我们转向总收入(即源自劳动与资本的收入)不平等问题(见表7.3)。不难理解,总收入不平等的水平居于劳动收入不平等和资本收入不平等之间。也请注意,总收入不平等更接近劳动收入不平等而不是资本收入不平等,这也不意外,因为劳动收入一般占国民总收入的2/3~3/4。具体地讲,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斯堪的纳维亚较为平等的社会里,收入最上层10%的人占有国民收入约25%(当时德国、法国是30%,现在则高于35%)。在更加不平等的社会里,最上层10%的人占有国民收入的50%(最上层1%占有约20%)。旧制度及“美好年代”时期的法国和英国是这种情况,当今的美国也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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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可能想象出收入集中度更高的社会吗?可能没有这样的社会。例如,如果最上层10%人群占有年产出的90%(和财富分配情形一样,最上层1%占有50%),就可能发生革命,除非有特别有效的压制手段阻止它发生。说到资本所有权,这样高的集中度早已成为严重政治紧张的根源,用全民公投通常难以调和。不过,如果资本收入仅占国民收入的一小部分,这种资本集中度也许可以维持:如旧制度下只占到1/4~1/3,有时再多一些(当时的财富极度集中已颇具压迫性)。但是如果国民总收入也存在这种不平等程度,很难想象底层人民会永久地接受这种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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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没有理由断言最上层10%的人永远不会占有国民收入的50%以上,或者也不能说这种象征性门槛一旦越过,一国经济就会崩溃。实际上,现有历史数据还不够完善,这一象征性门槛被越过也并非没有可能。尤其是,在旧制度下,直到法国大革命前夕,最上层10%人群可能已经占有国民收入的50%,甚至超过60%。其他传统农业社会也可能已经如此。其实,这种极端不平等能否持续,不仅取决于压制手段的有效性,也可能首先取决于维护手段的有效性。如果不平等被视为合理,比如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富人比穷人工作更勤奋、更高效,或者因为阻止富人挣得多必然会伤害社会上的穷人,那么收入集中度极有可能会创造新的历史纪录。因此我在表7.3中表明,如果劳动收入不平等(在较小的程度上资本所有权不平等)继续像最近几十年一样加剧,那么美国在2030年左右就可能创下新纪录。最上层10%人口那时会占有国民收入的约60%,而最底层半数人口只拿到区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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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点上,我坚持认为:重要问题是不平等的合理性而不是程度。这就是为什么分析不平等的结构非常重要。在这个方面,表7.1~ 表7.3给出的主要信息是,一个社会的总收入分配达到非常不平等( 最上层10%的人占有全部财富的约50%,最上层1%占有约20%)有两种不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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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这种高度不平等的第一种方式是“超级世袭社会”(或“食利者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继承财富非常重要,财富集中度达到极端水平(最上层10%人群一般占有全部财富的90%,仅最上层1%就占有50%)。那么,总收入层级由非常高的资本收入主导,尤其是继承资本。这是我们在旧制度下的法国和“美好年代”的欧洲所看到的格局,各国总体上差异很小。我们需要弄清,这种所有权结构和不平等是如何出现和持续的,它们在多大程度上只属于过去(当然,它们也与未来相关,我们也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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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这种高度不平等的第二种方式相对较新,这主要是美国在过去几十年间创造的。这里我们看到,非常高的收入不平等可能是一个“超级精英社会”(社会上层人士喜欢被称为超级精英)的结果。人们也可以称之为“超级明星社会”(也可以用“超级经理”这个有些不同的称谓)。换言之,这是一个不平等的社会,但是收入层级顶端是非常高的劳动收入而非继承财富收入。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在判断这样的社会是否应该称为“超级精英社会”。毫无疑问,这种社会的胜利者希望这样描述社会层级,他们有时也能这样说服一些失败者。然而,出于当前这个目的,超级精英不是假设,而是一个可能的分析结论,当然,相反的结论也同样是可能的。我将在后面进行分析,美国劳动收入不平等的加剧在多大程度上遵循了“精英”逻辑(只是在能回答这一复杂问题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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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人们完全可以说,我对两种超级不平等社会所做的对比(食利者社会和超级经理社会)是天真和牵强的。这两种社会是可以共存的:一个人不能既是超级经理又是食利者,美国当前的财富集中度高于欧洲,这个事实也表明当下的美国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当然,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超级经理的子女成为食利者。实际上,我们发现这两种逻辑在每个社会都起作用。不过,不止一种方式可以促成这种程度的不平等,美国当下主要的特征是:前所未有的劳动收入不平等(可能高于世界上过去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的任何社会,包括那些技能差距非常大的社会)以及与传统社会或1900~1910年间欧洲相比不太极端的财富不平等。因此非常重要的是,要了解这两种逻辑各自发展的条件,同时不要忘记,它们可能在未来这个世界相互补充,共同发挥作用。如果是这种情况,未来将出现一个新的不平等世界,比以前的任何社会都更极端。[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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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指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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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不平等的历史演变进行国别考察以回答上述问题之前,还需要讨论几个方法论问题。尤其是,表7.1~ 表7.3给出了不同分配方式的基尼系数。基尼系数是一个比较常用的评估不平等的综合指标,经常出现于官方报告和公共辩论中。按照设计,它在0~1之间浮动:完全平等时等于0,绝对不平等时等于1,即一个人数非常少的人群占有所有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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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现实社会的劳动收入分配中,基尼系数在0.2 ~0.4之间浮动;在资本所有权分配中,基本系数在0.6~0.9之间浮动;收入不平等方面,基尼系数在0.3~0.5之间浮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劳动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数是0.19,离绝对平等不远了。相反,“美好年代”的欧洲财富分配的基尼系数则为0.85,距绝对不平等不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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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系数(还有其他指标,如泰尔指数)有时有用,但也带来了许多问题。它们旨在用一个数值指数就概括一种分配方式中所有有关不平等的信息:财富层级中底层与中间的不平等,中间与上层的不平等,上层与顶层的不平等。这乍看之下非常简单明了,很吸引人,但难免让人误入歧途。其实,如果不过度简化或者把不同事物混为一谈,就不可能用单维指数来概述多维的现实。在分配的不同层面上,社会现实和经济政治不平等的重要性非常不同,对它们进行区别分析非常重要。此外,基尼系数和其他综合指标常常把劳动不平等和资本不平等混淆起来,虽然在这两种情况下起作用的经济机制不同,不平等的一般理由也不相同。由于上述原因,我认为用分配表来分析不平等,比基尼系数等综合指标更好。分配表显示了收入和财富金字塔各自最顶端10%和1%人群在总收入和总财富中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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