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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很多原因表明,将预算限制以法律或宪法的形式固定下来不是很明智。首先,历史经验显示,在严重危机中常常需要做出紧急的预算决策,其规模在危机前是难以想象的。把它留给宪法法官(或专家委员会)去一件件判定是民主的倒退。无论如何,将决定权交给法院是有风险的。实际上,历史表明宪法法官有一个不幸的倾向,即以非常保守的方式解读财政和预算法律。[49]这种司法保守主义在欧洲尤其危险——那里有一种倾向,如果需要征税,人口、货物和资本的自由流动会被视为基本权利,优先于成员国提高其人民普遍利益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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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如果不把很多影响国民财富的其他因素纳入考虑范围,判断合理的债务和赤字水平是不可能的。当我们今天浏览所有可获得的数据时,最令人震惊的是欧洲的国民财富从未如此之高。诚然,考虑到公共债务的规模,净公共财富几乎为零,但是净私人财富如此之高以至于二者之和达到了一个世纪中的高峰。因此,认为我们将耻辱的债务负担留给子孙,应该充满懊悔并且乞求原谅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欧洲国家从未如此富裕。另一方面,真正可耻的是这样巨大的国民财富分配极其不公。私人财富建立在公众贫困的基础上,一个特别不幸的结果是我们现在在债务利息上的支出远超过我们投资于高等教育的费用。这是真的,而且已经很长时间了。自1970年以来,高等教育的费用增长已经相当缓慢,我们正处在债务成为公共财政重负的历史时期。[50]这是必须尽快削减债务的主要原因,最好通过渐进的一次性私人资产税来解决,如果不行就靠通货膨胀。无论如何,决策应该由独立自主的议会经过民主讨论后做出。[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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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变化和公共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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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些黄金律相关联的问题中,有主要影响的第二个重点指标就是气候变化,并且具体来说是21世纪人类自然资本恶化的可能性。从全球视角来看,这显然是世界长期内的最主要困扰。2006年发布的斯特恩报告计算显示,在某些情景下,环境的潜在破坏到21世纪末可能相当于每年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几十个百分点。在经济学家中,围绕该报告的争论主要在于未来环境破坏应该以什么样的利率折现。尼古拉斯·斯特恩(Nicholas Stern)是英国人,他主张相对低的贴现率,大概和经济增长率一致(每年1%~1.5%)。在这个假设下,当代人在自己的计算中对未来破坏赋予非常高的权重。美国人威廉·诺德豪斯(William Nordhaus)则坚决主张应该选择一个接近于平均资本收益率的贴现率(每年4%~4.5%),这个选择让未来的灾难显得不那么令人担忧。也就是说,即使每个人在未来灾难的成本上意见一致(尽管有明显的不确定性),仍然可能得到不同的结论。对斯特恩而言,全球福利的损失如此之大,以至现在每年花费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5%来尝试缓和未来的环境变化是合理的。对诺德豪斯而言,如此的高额支出完全是荒唐的,因为我们的后代比我们更富裕也有更高的生产率。他们会找到办法来应付,即使那意味着较少的消费;而从普遍福利的立场看,这无论如何比斯特恩设想的那种尝试成本要更低。所以,最终这些专家的计算得出明显不同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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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斯特恩的意见比诺德豪斯的显得更合理。不可否认,后者的乐观主义很有吸引力,也恰好和美国的无限制碳排放策略一致,不过不是非常令人信服。[52]无论如何,这些相对抽象的关于贴现率的争论很大程度上绕开了我心目中真正核心的问题。公共讨论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实用主义转向,伴随着对主要投资需求的探讨——寻找新的无污染技术和足够丰富的再生能源形式,使世界可以不依赖碳氢化合物,而这在欧洲十分明显,在中国和美国也有所体现。关于“生态刺激”的讨论在欧洲特别流行,许多人视之为摆脱当前惨淡经济环境的可能方法。这个策略特别诱人,还因为很多政府目前可以以非常低的利率借贷。如果私人投资者不愿意支出和投资,那么政府为什么不能投资于未来以避免可能的自然资本恶化呢?[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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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以后几十年的非常重要的讨论。公共债务(比全部私人财富要小得多,也许并不真的那么难以消除)并非我们的主要困扰。最紧要的需求是增加我们的教育资本和阻止我们的自然资本恶化。这是一个远为严重和困难的挑战,因为气候变化不能大笔一挥来消除(或者用资本税,这没有什么不同)。最关键的实际问题如下:假设斯特恩大致正确,有充分理由每年支出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5%来阻挡一场环境灾难,难道我们真的知道应该投资什么以及应该如何做出努力吗?当我们探讨如此重量级的公共投资,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这将代表大规模的公共支出,远大于此前富裕国家的任何公共支出。[54]如果我们讨论私人投资,我们需要明确公共融资的方式以及谁将拥有最后的技术和专利。我们应该依靠先进的研究在发展可再生能源上快速取得进步呢,还是应该立刻严格限制化石燃料的使用呢?选择一个可以利用所有可能工具的平衡策略或许是明智的。[55]这不过都是常识。然而事实仍然是,现在没有人知道如何应付这些挑战,或者政府在未来数年阻止自然资本恶化方面将发挥怎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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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透明度和资本的民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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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一般地来讲,未来数年最重要的事情将是发展新的所有权形式和资本的民主控制,我认为坚持这一点很重要。自从柏林墙倒塌后,公共资本和私人资本的分界线绝不像有些人相信的那么清楚。如前所述,已经有很多领域,比如教育、医疗、文化和媒体,其主导的组织和所有权形式不同于极端的纯粹私人资本(参照完全为股东所有的股份公司)和纯粹的公共资本(基于相似的自上而下逻辑,主权政府决定所有投资)。显然有很多中间的组织形式,可以调动不同个体的才能和他们可以利用的信息。当提到组织集体决策时,市场和投票箱只不过是两个极端。我们仍然需要创造新的参与和治理形式。[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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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在于,这些不同形式的、资本的民主控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相关个体获取经济信息的可能性。经济和金融透明度对税收目标确实很重要,但还有更多的原因。它们对民主治理和参与至关重要。在这方面,重要的不是有关个人收入和财富的透明度,这无关痛痒(或许除了政治官员的案例,或没有别的办法建立信任的情况)。[57]对集体行动来说,最重要的是私人公司(还有政府机构)公布详细账目。目前公司被要求公布的会计信息完全不足以让工人和普通民众形成关于公司决策的意见,更不用说进行干预了。来看本书刚开头提到过的具体例子,隆明公司是马瑞卡纳铂矿的所有者,2012年8月那里的34名罢工者被枪杀,其公开账目也没有明确告诉我们矿藏产生的财富如何在利润和工资之间分配。全世界公司的公开账目普遍如此:以非常宽泛的统计类别来将数据分组,揭示尽可能少的实际利害关系,而更详细的信息是保留给投资者的。[58]毋庸讳言,工人及其代表在参与企业投资决策时,对经济现实没有足够的了解。没有真正的会计和财务的透明度和信息共享,就不可能有经济民主。相反,没有一个真正的权力干预公司决策(包括公司董事会的工人席位),透明度也没有多大用处。信息必须支持民主体制,它本身不是目的。如果民主哪天恢复了对资本主义的控制,它必须从认识到这一点开始,即包含民主和资本主义的具体机构必须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改造。[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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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1814年9月至1815年6月在奥地利维也纳召开的一次欧洲列强的外交会议。从技术上来说,该会议实际上从未召开,因为没有召开过任何真正的大会,所有讨论都是在非正式会晤中进行的。——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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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特别请见表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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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计入欧洲家庭在避税天堂拥有的资产,那么欧洲持有世界其余部分的净资产头寸将显著为正:欧洲家庭拥有的相当于欧洲全部之所有加上世界其余部分的一部分。见图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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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连同出售公共金融资产之收入(与非金融资产相比不是很多)。见第三 ~ 五章以及在线技术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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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债务利息支付的免除将使得减税和(或)支持新投资成为可能,尤其是在教育方面(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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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了让这种对等更完满,财富必须以与不动产和金融资产所在地一致的方式征税(包括欧洲发行的主权债券),而不是简单基于所有者的居住地。我们后面还会涉及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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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后面我们还会回到长期公共债务最优水平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不能独立于公共和私人资本积累的水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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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其他税收安排可以利用附表S15.1进行模拟,在线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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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详见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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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关于偿债基金,见German Council of Economic Experts,Annual Report 2011 (November 2011);The European Redemption Pact: Questions and Answers (January 2012)。技术上,两个思想可以完美互补。但是在政治上和名义上,“偿还”(redemptions)这个概念(暗示全体居民长期共同承担)可能和累进资本税并不匹配,这个词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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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除了利用通货膨胀削减债务,德国债务的很大部分在“二战”后被同盟国简单废止了。(更严格地说,偿还被推迟到德国最终统一,但是现在已经统一了却仍然未能偿还。)根据德国历史学家阿尔布雷希特·里奇尔(albrecht Ritschl)的计算,如果以合理的利率重新资本化,总额将非常可观。一些债务反映了德国占领期间向希腊征收的占领费用,这导致了无休止的、很大程度上不可调和的论战。这使得目前施加财政紧缩和债务偿还简单逻辑的尝试更加复杂化。见albrecht Ritschl,“Does Germany Owe GreeceαDebt? the European Debt Crisis in Historical perspective,”paper given at the OeNB 40th Economics Conference,Vienna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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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如果国内生产总值每年增长2%,债务每年增长1%(假设开始时债务接近国内生产总值),那么债务/国内生产总值比率将每年降低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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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上述一次性或10年特别资本税也可视为用基本盈余来削减债务的方法。区别在于,该税有新的来源,不会增加大多数居民的负担,也不会干扰政府的其他预算。实际上,存在一个包括不同比例的解决方案(资本税、通货膨胀、财政紧缩):任何事情都依赖于在不同社会群体中调整和分配负担的数量和方法。资本税将大多数负担放在非常富有的人身上,而财政紧缩政策通常意在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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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来自20世纪20年代的储蓄基本上被股市崩溃所清洗。然而,1945~1948年的通货膨胀是一个额外冲击。对此的回应是“老年最低消费”(old-age minimum,1956年创立)和现收现付(paYGO)养老金体系(1945年创立,此后进一步发展)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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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有基于这种思想的理论模型。见在线技术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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