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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庵闻知,心中大喜,以为丈和中计,哪里知道反被丈和装在了葫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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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二月四日,因淑父子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便由因淑出马去见知得,请求让幻庵升八段。果然不出丈和所料,这老爷子只认棋力不认人,谁的人情都不买账,听明来意,一口回绝,说道:“什么?因硕刚升七段,之后一局都未曾下过,如今竟要升八段重位,简直是岂有此理!还是等几年再说吧。别人态度如何我不管,至于我,非经十番大赛,决不轻易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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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因淑父子倒是早已料到。只见因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封挑战书来,满脸堆笑道:“既然如此,便请老先生作十局考试吧。”当即催促知得盖印,由自己送呈元老。知得见此情形,方知因淑父子早有预谋,只得冷笑答道:“何必心急,此书且置我处,由我送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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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淑一出安井家,便直奔坊门拜访丈和,将知得拒绝,双方决定以十番争棋解决的事,据实相告,并要求丈和实践诺言,在因硕升八段的推荐书上盖印。丈和不防幻庵说干就干,不由得一怔,连忙对因淑道:“因硕确有八段实力,但他刚升七段,若马上贸然推荐,恐欲速则不达,此事不宜过急,好在你们已有十番棋之约,且弈下来再说吧。”这一顿搪塞,说得冠冕堂皇。因淑听了不得要领,只好怏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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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和本想由知得、因硕相争,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后来再一想,因硕为何如此心急火燎要晋升八段?而且竟敢与知得下十番棋,莫非他有恃无恐?心中顿生疑惑,便召林元美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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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文人鬼点子多,此话当真不假。林元美书读得多了,满脑子都是谋略,于是献计,让丈和买通幻庵因硕的门人,以刺探军情。果然此计甚灵,没过多久,幻庵心中所想便尽数为细作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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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幻庵确信自己棋力不在丈和以下,急于升八段是要牵制丈和,与知得争棋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因为知得年迈多病,十番棋下来,恐怕老命都要保不住,所以幻庵因硕自信稳操胜券,不过是想借争棋先试宝剑,然后乘胜再取丈和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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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和听后,着实吃了一惊,决定不等知得与幻庵的十番棋开赛,便抢先发难,运作名人棋所。同时因为林元美博学多才,交游甚广,与元老们交情不浅,故请他走内线,去疏通元老们。林元美也非省油的灯,趁机讨价还价,对丈和说道:“足下有意棋所,我自当成人之美,望足下事成之后,推荐我为八段准名人。”时在用人之际,丈和自然满口答应,于是二人拍板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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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丈和、林元美联袂去见知得。双方坐定后,林元美朗声说道:“棋所空位已久,实于发扬弈道不利,老先生德高望重,本该就任棋所,但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恐怕力不从心,难负重任。如今丈和乃当世奇才,就任棋所是众望所归,不仅我等拥护,元老们也有此意,还望老先生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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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准备全力应对幻庵的知得,一听丈和要当名人棋所,惊得几乎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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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和这一番活动,早被幻庵看在眼里。安井知得对丈和无礼之举既惊又怒,又岂能不落入幻庵耳中,于是立即趁虚而入,向知得进言道:“丈和做名人棋所未免太早了点,但要想阻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争棋,而普天之下,只有老先生够资格与丈和一争。”知得听了,不由得心中扑通一跳,脸色也不对了。原来知得年迈体衰,早有告退之意,只因儿子安井俊哲棋力还不足执掌门户,故勉强支撑。如今听说要让他去和锐气正盛的丈和相拼,心中颇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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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庵先前的话不过是投石问路,此刻察言观色,知道时机已到,便又作诚恳状,说道:“老先生如不便出面相争,我倒有个主意。斗胆请老先生准我升为八段,我便有资格与丈和决战,替老先生好好教训教训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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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借梯上房”之计果然奏效。知得本就耿直,哪晓得其中这些个道道,何况确实解了眼前之危,自然连连点头。幻庵因硕得此重要一票,便轻而易举地升为八段准名人,与丈和、知得形成鼎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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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得既得到幻庵打头阵的保证,十天后便以首席准名人的身份召集各家首脑开会。服部因淑因为是棋坛元老,故被特邀参加。等人一到齐,知得便单刀直入地首先问道:“丈和已申请名人棋所,各位对此有何高见?”说罢环顾众人,满以为幻庵必定会随之发难。不料,此人如木雕泥塑一般,毫无反应。知得无奈,只得打开窗户说亮话,说道:“丈和申请做名人棋所,为时尚早,恐难服众,如丈和认为此举势在必行,那就只好以争棋解决了。”说罢,便对幻庵道:“因硕八段,由你来下争棋如何?”谁知因硕仍作痴呆状,一言不发,似乎全然忘了前约。倒是因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知得先生乃棋坛宿老,还是您老人家亲自出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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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得这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上了幻庵的当,只气得发昏,但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只得宣布自己出马与丈和争棋。同月下旬,争棋获得元老们的许可,但由于知得、丈和先后生病,争棋就迟迟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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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幻庵见二人相争,几乎在会上笑出声来。原来这出戏,完全是他一手导演的,既将八段免状骗到手,又促成知得与丈和的争斗,自己作壁上观,确是一箭双雕,左右逢源。不过,此计虽妙,却瞒不过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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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政十二年四月,丈和趁争棋日期未定之际,前去拜访幻庵。先捧了幻庵一番,然后说道:“足下如能赞同我任名人棋所,六年之后,我必定让位给足下,并准备立下保证书为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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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这一番话骗骗别人倒也罢了,骗幻庵这等枭雄岂能得逞?但天下事每每出人意料,倒霉就在于幻庵贪字当头,偏偏被这番“鬼话”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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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庵自思与丈和相争未必有胜算,而且下争棋,也要花个三五年时光,何况还有保证书在手,不怕丈和赖账,故觉得这笔买卖还做得过。于是二人化敌为友,拍板成交。幻庵先写一份“备忘录”,承认丈和的名人资格;丈和也交换一份保证书,同意六年为限,将推荐幻庵为棋所。此外,幻庵还答应丈和退位时,由井上家付坊门二百两银子,作为丈和的退休费。为表明心迹,双方还以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人质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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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丈和一拿到幻庵的“备忘录”,态度就变了。幻庵看出情形不对,再拿出丈和的保证书,逐条细看一番,才发现此书对六年之后禅让与否,根本没有约束力,至于亲子为质,更是无稽之谈,人家长着腿说走就走,还能杀了人家不成?何况,那名人棋所乃朝廷任命,岂是私人可以随便相授的?皆因幻庵利令智昏,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反吃了丈和一个哑巴亏,也算是他欺骗知得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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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庵越想越气,此人倒也光棍得很,当即跑去向知得请罪,并自告奋勇要求替知得与丈和下争棋。知得早被这两位大爷弄得不胜其烦,一听幻庵要和丈和斗,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之事,当然乐见其成,还大大鼓励一番。幻庵前脚走,知得后脚便撤回了争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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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对幻庵的挑战,丈和却以幻庵的“备忘录”为由,来个不理不睬。幻庵自然也不认账,穷追不舍。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林元美“釜底抽薪”之计已大功告成——元老们突然宣布任命丈和为名人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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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相的因淑还去质询元老们,为何未经诸家同意便匆匆决定?元老们振振有词答道:“林元美及井上因硕已同意拥戴丈和,且有书为证。安井知得又自动撤回争棋之要求,等于承认不敌。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一记闷棍,顿将井上、安井两家棋士弄得灰头土脸,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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