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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暗的秘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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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的语调与豪斯曼不同,是难以描述的。“黑暗的秘密的爱”已成为金句,用来形容几乎任何秘密情欲关系及其连带的毁灭。《病玫瑰》的反讽是猛烈的,在其无情方面也许是残忍的。布莱克所描写的,是再自然不过的,然而诗的视角却把自然而然本身变成社交仪式,在这社交仪式中阴茎的威胁与女性的自我陶醉对峙(在昆虫找到玫瑰的床之前,它是“深红色欢乐”的床)。就像豪斯曼那首西罗普郡抒情诗一样,《病玫瑰》大声朗读出来效果最好,这可能暗示它是某种咒语,某种针对自然和针对人性的先知式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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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有威廉·布莱克能够以如此短小的,只有三十四个字的抒情诗,承受一种如此黑暗的视域重负,但诗人们内心总有某种东西,喜欢把很多压缩成很少,以昭示其创造力的旺盛。我所说的“视域”,是指这样一种感知方式,也即人和物都是以一种增加的强度被看见的,而且这增加的强度具有某种灵性含义。诗歌常常是视域性的,它试图把读者驯服在一个世界里,在那里读者所瞥见的事物都含有一种超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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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义诗人沃尔特·萨维奇·兰多经常与人发生文学争吵,不断跟人打官司,这些行为颇有反讽意味地证实了他的中间名〔3〕。他写了不少出色的四行诗,它们令人惊叹地自欺,例如这首《七十五岁生日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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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与人争执,因为无人值得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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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自然,其次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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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生命之火前温暖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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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熄灭,我也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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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年届七十五岁,我们无论如何也会想在生日那天,为自己也为萨维奇·兰多,喃喃吟诵这首墓志铭聊以自慰,同时高兴地知道它的不真实。一些非常短的诗,尤其容易记,因此我想趁机提出如何读诗的第一个重点:尽可能背诗。背诵曾是良好教育的主食,但它被滥用为死记硬背,于是遭错误的摒弃。在专心反复默读一首找到你的短诗之后,就应背诵它,直到你发现自己拥有这首诗。不妨从丁尼生这首精心制作的《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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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曲的手抓住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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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近寂寞国度里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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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蔚蓝色世界所环绕,他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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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皱纹的大海在他底下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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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他的山壁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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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雷电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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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是声音配合感觉的一次(成功的)练习,然而还有崇高的一面。那只鹰向我们想象力的识别能力示意。罗伯特·潘·沃伦写过令人惊叹的关于隼和鹰的戏剧性抒情诗,他曾在一次午餐结束时背诵丁尼生这首有力的片断诗给我听,然后说:“我希望这是我写的。”如果你背诵《鹰》,你也许会觉得它是你写的,因为我们人人都有这首诗那高傲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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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纪较轻时,是一位比现在要有耐性的教师。我曾经说服我在耶鲁的维多利亚时代诗歌课的同学们跟我背诵丁尼生卓越的戏剧性独白《尤利西斯》。这是一首把自己交给记忆的诗,也是一首交给那种必须被记忆拥有才会产生的批评眼光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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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丁尼生这首激情的沉思之诗的边缘,盘旋着其他版本的尤利西斯:从荷马的《奥德赛》到但丁的《地狱篇》,再到莎士比亚的《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甚至到弥尔顿在《失乐园》前几章中尤利西斯之变形为撒旦。丁尼生的《尤利西斯》既是指涉经典的,又是复调音乐的;它卓越地可记和易诵,也许是因为在很多读者心中有某种东西,如此随时禁不住要认同这位具有含糊意义的英雄,这位西方文学中永恒的中心人物。在莎士比亚那里臻于完美的含糊,成为引起我们对一个人的强烈感情的催化剂,不管这强烈感情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丁尼生《尤利西斯》中的作者的意图,似乎是要表现生命必须向前走,尽管丁尼生本人对挚友阿瑟·亨利·哈勒姆英年早逝怀着无比悲痛。丁尼生不少最好的诗歌,是为哈勒姆写的哀歌,包括《悼念》和《阿瑟之死》。然而,独白者尤利西斯唤起读者深刻的含糊感,他开始时似乎把他经过这么多年历险后重见的家、妻子和子民,都描绘得恶劣而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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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有何益呢:一个闲置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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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这安静的壁炉旁,在这荒凉的碎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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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与之匹配的老妻;我为一个野蛮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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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定和颁发不相称的法律,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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贮藏、睡觉、吃喝,全不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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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番责备,似乎是尤利西斯郁结的核心,这郁结远远超过他提到忠贞的妻子珀涅罗珀衰老时不够殷勤的态度,也远远超过他对他制定但一点不打算改进的法律提出的不够说服力的抗议。那些粗鲁的伊萨卡人“全不知道我”——在尤利西斯自己看来,只有伟大和光荣才能够定义他。然而,这开头五行诗所表达的令人难忘的不满,是何等生动!千百年来,多少垂垂老矣的男人,有过这种想法:他们自觉是英雄,别人却未见得作如是想。但是,尤利西斯不管多自私,仅此数行已见雄辩,而随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们负面或哑口无言的情绪亦迅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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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旅行我无法安定:我将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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