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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马路拐角上有一家铺子。灯光通明,陈设雅致,尤其大玻璃橱窗格外招眼。索比捡起块鹅卵石朝大玻璃砸去。好多人从拐角方向跑来,领头的是个巡警。索比站定了不动,两手插在口袋里对着铜纽扣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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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的家伙在哪儿?”警察气急败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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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看不出我跟这事有牵连吗?”索比说道,口气略带嘲讽,却又不失友善,似乎好运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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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眼里索比连个人证都算不上。砸了橱窗还会留在这里等着向法律的差役自首,他们总是一溜烟逃掉。警察这时看见半条街外有个人跑着赶车子。他抽出警棍,直追那个倒霉的人去了。索比心里窝火之极,他拖着步子踱了去。第二次了,又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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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有家不起眼的饭馆,迎合胃口大钱包小的吃客。那儿的盘盏和气氛都粗里粗气,菜汤和餐巾都稀得透光。索比挪动他那双露相的皮鞋和裤子跨进饭馆,这次倒也没遭白眼。他在桌子旁坐下来,消受了一块牛排、一份煎饼、一份油炸糖圈,外加一份馅儿饼。吃完后他向侍者坦白:他与钱大爷从未谋面,也无缘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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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脚麻利些,去叫个警察佬来。”索比说,“别让大爷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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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惊动警察老爷,”侍者说,嗓音油腻得像奶油蛋糕,眼睛红得似鸡尾酒里浸泡的樱桃,“喂,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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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侍者利落地把索比往外一叉,正好让他左耳贴地摔在铁硬的人行道。他一节一节地撑了起来,像木匠在打开一把折尺,起身后又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怎么被捕仿佛成了一个梦。那个岛远在天边。两个门面外一家药铺前就站了个警察,可他笑了笑就顺着街道走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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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挨过五个街口后,才再次鼓起勇气去追求被捕。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他满以为会十拿九稳。一位衣着简朴但讨人喜欢的年轻女郎站在橱窗前,兴趣盎然地瞪着摆出的修面杯和墨水瓶架入了迷。而两码之外,一位彪壮的警察正靠在水龙头上,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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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计划扮成一个讨厌的下流的“捣蛋鬼”。他的目标是那么文雅恬静,旁边还有一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这次他深深相信,警察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臂时的滋味会有多么愉悦,在岛上的安乐窝里冬狩就有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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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扶正教会女士给他的领结,拉出来缩在里面的衬衣袖口,把帽子掀得几乎要歪下来,然后侧身向那女人凑将过去。他对她嬉皮笑脸、清嗓子、送秋波,把小流氓能干的所有卑鄙无耻的行径学得微妙逼真。他斜眼望见那个警察正死死盯着他。年轻女人不当回事,只是挪了几步,再次沉醉于观赏那个修面杯。索比跟过去大胆地靠近她,举了举帽子说:“啊哈,比德莉亚,你想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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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仍死死盯着他。受人轻薄的年轻女人只需招一招手,就意味着已经上路去岛上的安乐窝了。脑海中他已经感受到警察分局的舒适和温暖了。年轻女人转身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捉住了索比的上衣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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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迈克。”她兴高采烈地说,“要是你肯破费给我买一杯啤酒的话。要不是那个警察老瞅着我,我早就跟你搭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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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人像常青藤般缠着他这棵大橡树。索比从警察身边走过,心中懊丧不已。看来命中注定他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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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拐弯处他撒腿就跑,甩掉女伴。他一口气跑到老远的一个地方。在这儿,整夜都是最明亮的灯光、最轻松的心情、最轻率的誓言以及最轻快的歌剧。淑女们披着皮裘,绅士们身着大衣,在凛冽的严寒中欢天喜地地走来走去。索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或许是某种可怕的魔法制住了他,使他免于被捕。这种念头令他心惊肉跳。但当他看到一个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前大模大样地巡逻时,他立刻捞到了“扰乱治安”这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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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在人行道上扯开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一样胡闹。他又跳,又吼,又叫,使尽各种伎俩来搅扰这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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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旋转着他的警棍,扭身背对着索比,向一位市民解释说:“这是个耶鲁小子在庆祝胜利,他们同哈特福德学院赛球,请人家吃了个大鹅蛋。声音虽然有点儿大,但不碍事。我们上峰有指示,让他们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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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怏怏不乐地停止了白费力气的嚷闹。难道真永远没有警察对他下手吗?在他的幻梦中,那岛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阿卡狄亚了。他扣紧单薄的上衣来抵挡刺骨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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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看到雪茄烟店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对着火头点烟。进店时,那人把绸伞靠在门边。索比跨进店门,拿起绸伞,漫不经心地倒退了出来。点烟人赶忙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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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伞。”他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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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是吗?”索比冷笑说。在小偷小摸上再加一条侮辱罪吧。“好哇,那你赶紧叫警察呀。没错,我拿了你的伞!你咋不叫巡警呢?拐角那儿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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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索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预感到命运会再次与他为敌。那位警察好奇地瞅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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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闹误会……我……要是这伞真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这伞是我今天早上在餐厅捡到的……要是你认出来了……我希望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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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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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晚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防止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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