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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脚麻利些,去叫个警察佬来。”索比说,“别让大爷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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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惊动警察老爷,”侍者说,嗓音油腻得像奶油蛋糕,眼睛红得似鸡尾酒里浸泡的樱桃,“喂,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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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侍者利落地把索比往外一叉,正好让他左耳贴地摔在铁硬的人行道。他一节一节地撑了起来,像木匠在打开一把折尺,起身后又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怎么被捕仿佛成了一个梦。那个岛远在天边。两个门面外一家药铺前就站了个警察,可他笑了笑就顺着街道走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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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挨过五个街口后,才再次鼓起勇气去追求被捕。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他满以为会十拿九稳。一位衣着简朴但讨人喜欢的年轻女郎站在橱窗前,兴趣盎然地瞪着摆出的修面杯和墨水瓶架入了迷。而两码之外,一位彪壮的警察正靠在水龙头上,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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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计划扮成一个讨厌的下流的“捣蛋鬼”。他的目标是那么文雅恬静,旁边还有一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这次他深深相信,警察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臂时的滋味会有多么愉悦,在岛上的安乐窝里冬狩就有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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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扶正教会女士给他的领结,拉出来缩在里面的衬衣袖口,把帽子掀得几乎要歪下来,然后侧身向那女人凑将过去。他对她嬉皮笑脸、清嗓子、送秋波,把小流氓能干的所有卑鄙无耻的行径学得微妙逼真。他斜眼望见那个警察正死死盯着他。年轻女人不当回事,只是挪了几步,再次沉醉于观赏那个修面杯。索比跟过去大胆地靠近她,举了举帽子说:“啊哈,比德莉亚,你想不想去我的院子里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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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仍死死盯着他。受人轻薄的年轻女人只需招一招手,就意味着已经上路去岛上的安乐窝了。脑海中他已经感受到警察分局的舒适和温暖了。年轻女人转身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捉住了索比的上衣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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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迈克。”她兴高采烈地说,“要是你肯破费给我买一杯啤酒的话。要不是那个警察老瞅着我,我早就跟你搭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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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人像常青藤般缠着他这棵大橡树。索比从警察身边走过,心中懊丧不已。看来命中注定他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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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拐弯处他撒腿就跑,甩掉女伴。他一口气跑到老远的一个地方。在这儿,整夜都是最明亮的灯光、最轻松的心情、最轻率的誓言以及最轻快的歌剧。淑女们披着皮裘,绅士们身着大衣,在凛冽的严寒中欢天喜地地走来走去。索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或许是某种可怕的魔法制住了他,使他免于被捕。这种念头令他心惊肉跳。但当他看到一个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前大模大样地巡逻时,他立刻捞到了“扰乱治安”这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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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在人行道上扯开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一样胡闹。他又跳,又吼,又叫,使尽各种伎俩来搅扰这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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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旋转着他的警棍,扭身背对着索比,向一位市民解释说:“这是个耶鲁小子在庆祝胜利,他们同哈特福德学院赛球,请人家吃了个大鹅蛋。声音虽然有点儿大,但不碍事。我们上峰有指示,让他们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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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怏怏不乐地停止了白费力气的嚷闹。难道真永远没有警察对他下手吗?在他的幻梦中,那岛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阿卡狄亚了。他扣紧单薄的上衣来抵挡刺骨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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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看到雪茄烟店一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对着火头点烟。进店时,那人把绸伞靠在门边。索比跨进店门,拿起绸伞,漫不经心地倒退了出来。点烟人赶忙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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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伞。”他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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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是吗?”索比冷笑说。在小偷小摸上再加一条侮辱罪吧。“好哇,那你赶紧叫警察呀。没错,我拿了你的伞!你咋不叫巡警呢?拐角那儿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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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伞的主人放慢了脚步,索比也跟着慢了下来。他预感到命运会再次与他为敌。那位警察好奇地瞅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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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闹误会……我……要是这伞真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这伞是我今天早上在餐厅捡到的……要是你认出来了……我希望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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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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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晚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防止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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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只得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不可遏地把绸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他一心只为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犯错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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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索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若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回去,即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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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索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教堂,样子古雅,是带山墙的建筑,尽管显得有点零乱。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这是风琴师在熟练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索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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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亮而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雀在睡梦中啁啾几声——这会儿宛如乡村教堂墓地的气氛。索比伏在铁栏杆上,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拨动了他的心弦。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对赞美诗熟悉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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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比的敏感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充斥着堕落的岁月、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以及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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