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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步骤叫验证期。这一步骤是要复核并确认得到的结果是否真能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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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拉斯的主要贡献在于他对孵化期的定义。他没有把这一步骤看作一种消极的退让、一段大脑借休息来“恢复体力”的阶段,而把它看作是在潜意识中继续进行的、低强度的思考阶段。这时,大脑仍然琢磨着各种概念与观点,一会儿把这些念头推到一边去,一会儿把那些想法揉合到一起,就好像一个人在那里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副七巧板。我们看不出这么摆弄能摆弄出什么结果,直到我们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那副七巧板的一个角已经拼成了,而那块拼好的角落又让我们看出接下来可以怎么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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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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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难题放到一边的作用就是让你放下刚才自己已经想过的所有思路,让大脑里的意识不再指手画脚,从而给潜意识一个自己去琢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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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拉斯并没有讲述这段孵化期应该有多久,也并没有说明这段时间做哪些事情效果最好,比如散步、小憩、逛酒吧、读闲书乃至做饭。他没有企图以科学术语来解释孵化期时,我们的大脑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的目标不是为后人制定一个研究议程,而是借助他的一套新语汇来“探索当代心理学累积起来的知识能对促进一个思考者的思考进程发挥多大的作用”。他谦逊地希望他的这本书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期待后人能“继续探索下去,取得比我更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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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料到他的贡献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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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孵化与哪些因素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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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针对以创造性思维来解决问题的研究,并非人们想象的那种典型的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进行的事业。实际上,人们对此的早期研究更像是在实习车间里当学徒。要研究人们到底会怎么去解答难题,并且是以严谨的态度去解答,心理学家们需要设计出真正新奇的难题。这可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因为我们大多数人从小就是被各种谜语、谜题、笑话、文字游戏以及数字游戏喂大的,我们早有了一肚子的本事来应付各种这类难题。所以,为了能真正看到人们是如何解决难题的,科学家们需要准备完全不同以往的“难题”,而且最理想的应该是“非学术性”的难题。最终,他们设计出了一些不需要文字符号的、以常见的家用物品为题材、以动手操作为主题的难题。结果,这些人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倒不如说更像是爷爷的工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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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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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类别出心裁的“实习车间”中较为突出的,当数密歇根大学的心理学家诺尔曼·迈尔(Norman Maier)的实验室。迈尔决心找到人们在终于想出解题妙招之前的那一刻里,大脑究竟在做什么。在1931年的一次实验中,迈尔招募了61名参与者,每次只让一个人进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有几张桌子、椅子,一组各式各样的工具,包括几个夹子、一把钳子、一根金属杆和一根电源线。此外,天花板上还垂下来两根几乎碰到了地板的绳子,一根吊在屋子正中间,另一根靠近一面墙,离中间那根绳子约4.6米远。参与者需要解决的难题是“把那两根绳子拴到一起”。这可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你不可能先抓住一根绳子然后走过去再抓另一根绳子,因为那绳子的长度不够拉那么远。迈尔这时对参与者解释说,他可以随意动用屋里的任何物件,只要找出办法来把那两段绳子拴到一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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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方案有4种,有的能一眼看出来,有的则需要动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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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办法是把一根绳子拴到一把椅子上,然后走过去把另一根绳子拉过来。迈尔把这一办法归为“容易”档。另外两档被他归为“稍有难度”的做法是:把电源线拴到一根绳子上,就足够你拉着这根绳子去抓另一根了;或者先拉住一根绳子,再用金属杆把另一根绳子给勾过来。第四种办法是甩动屋子中间的那根绳子,让它像钟摆似的朝着靠墙的另一根绳子荡过去,你则走向墙边,抓住荡过来的那一截绳头。迈尔认为这最后一招应归为难度最高的一档,因为你必须要先在绳头上拴一个重物,比如钳子,才能让绳子荡出足够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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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的参与者可以在10分钟内不需任何帮助想出上述所有四种办法。可更让迈尔感兴趣的是剩下的60%的学生:这些人已经找到了除却最难的第四种办法之外的一个或几个办法。10分钟毕,当迈尔宣布“到点了”的时候,这些学生只好一筹莫展地告诉迈尔,他们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迈尔这时会让这些学生去休息几分钟。借用沃拉斯的术语来说,是让这些人进入孵化期,迈尔很想知道在这一关键时期会出现些什么。比如,第四种做法会不会忽然一下子就完整地显现出来?还是会一点一点地从之前已经有过的想法中渐渐演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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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找出这其中的答案,迈尔决定稍稍推动一下那些一筹莫展的参与者,帮助他们自己找到通往钟摆法的思路。等那些学生稍事休息过后,他站起身来,故意把学生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一边走向另一面墙的窗户,一边有意走过那条吊在屋子中央的绳子,轻轻拨弄了它一下,使那根绳子轻轻晃动起来。随后两分钟之内,几乎所有的参与者都想出了钟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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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实验完毕,迈尔询问这些学生是怎么想出那第四种方法来的。有几个参与者回答说,他们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点儿让那绳子动起来的念头,而迈尔的拨弄给了他们提示,于是形成了完整的构想。对这几个人来说,解决方案已经有所显露,而迈尔的那一拨弄使他们豁然开朗。这里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我们都曾有那样的体会,比如电视节目“财富之轮”,就是那个用转盘转出字母来填入常用词语空格中的游戏节目,眼看着转轮上的字母一个个地转过去,我们都会觉得自己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完全知道等转到那个字母时,灯就会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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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余参与者给迈尔的答案就使得他的这次实验大有收获了。大多数人都说那办法如灵光一闪便忽然出现了,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条绳子的晃动有任何提示作用,尽管他们的确是被那绳子的晃动提醒了。“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我给那绳子拴上个什么东西,它就能荡起来。”一名参与者这么说。另一名参与者则说,这个主意来自之前上过的一堂物理课。是不是这些参与者不好意思承认,想掩盖自己的尴尬?迈尔认为,不太像是这么回事儿。“一下子找到了好办法,那感觉就像我们一下子找到了隐藏在一幅画谜中的人物形象,”他写道,“我们觉察不到画中的隐含提示,因为忽然找到目标的兴奋感觉一下子占据了我们的意识。”换个说法就是,顿悟的那一瞥太过耀眼,让人不再能注意到是什么把自己的视线吸引到那里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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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尔的实验之所以能名垂青史,是因为他让人们看到了孵化常常是,甚至全部是在潜意识里发生的事情。大脑在意识的觉知之外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寻找着可能的提示。毫无疑问,正是迈尔在这次实验中给了学生一个提示,而且是一个巧妙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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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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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发现所昭示的另一个含义则是,在孵化期中,大脑对周围任何可能与解决问题相关联的信息都很敏感:落地钟里的钟摆、透过窗户看到的院子里的秋千,乃至自己来回摆动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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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总有人像迈尔那般大大方方地给出清晰的提示,所以,迈尔对孵化期的诠释仍算不上完善。一个人,哪怕他闭着眼睛,在地下的书房里,在幽静的小隔间里,在没有任何提示可循时,也仍然能想出各种妙招。因此,成功的孵化一定与其他一些因素相关。可那到底是什么呢?你没办法让隐藏在幕后的人告诉你他们是谁,而你又找不到什么简单的办法能把那幕布给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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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假如你这位科学家能够很巧妙地、不知不觉地挡住人的视线,让他们看不到那充满创意的答案,再假如,之后你还能悄然挪开那层遮挡,让人因此而容易看到那个答案,你说那会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揭开这孵化期里的某种秘密呢?你觉不觉得这想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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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年轻的德国心理学家就是这么想的,他叫卡尔·邓克尔(Karl Duncker)。一个正在努力破解难题的人,怎么就能突发奇想地“拨云见日”,这也是令邓克尔感兴趣的课题,而且,他还拜读过迈尔的研究报告。你还记得吗,在那篇报告里,迈尔写过这样的话:“一下子找到了好办法,那感觉就像我们一下子找到了隐藏在一幅画谜中的人物形象。”邓克尔就很喜欢画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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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迈尔主导这一实验的同时,邓克尔正在柏林读书,导师是著名的马克斯·韦特海默(Max Wertheimer),心理学格式塔学派的创始人之一。“格式塔”是德文,意思是“形状”、“形态”,格式塔学派的理论认为,在感知某种物体、观念或者规律时,人会首先感知到整个全局,然后才是归纳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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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例来说,若要建构一个景物的视觉形象,也就是看向某样东西,大脑所做的远不只是把透过眼睛涌进来的光点拼成一个整体,大脑还须同时做出一系列的假设:目标是一个完整的物体,其表面的色彩是一致的,如果几个点同时移动,那么这几个点属于同一物体。这类假设能力从我们还非常幼小时起就开始生长发育,让我们能够用感知追踪某样物体,比如说一只棒球在阳光中一晃就不见了踪影,不过我们随后还能找到它;或者看到密实的树丛后面有一堆斑点在挪动,便能认出那正是我们家不见了的狗。大脑“填补”了被树丛遮住的那部分形状,并由此决定了我们会如何辨识树丛后面的那一堆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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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塔学派还认为,在处理某些类型的谜题时,大脑也会做出上述判断。也就是说,大脑会先把谜题目标看作一个整体,基于大脑的预期假设,先构建出一个“脑中虚拟实体”。举例来说,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铅笔谜题”时,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摆在平面上的等边三角形,就好像是画在纸上一样,然后,大脑立即围绕那个“脑中平面三角形”以各种组合来摆放另外三支铅笔。我曾经无数次地在纸上摆弄几何图形,这次又能有什么不同呢?可这时我已经做了这样一个假设:所有的铅笔都该躺在同一个平面上,而脑海中的“虚拟实体”不但决定了我会怎么着手解决这个谜题,也同样决定了我会如何诠释已知的各项条件。许多谜语的编制其实都利用了人的这种预期假设的误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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