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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的人的伴侣(包括性伴侣)也是被自私占有的。伴侣的存在就是为了赞美他,而他也不遗余力地去收获赞美。这体现出,他对伴侣的依赖让人备受折磨。童年的痛苦经历再次上演:他一直是那个受到母亲赞美的小孩,然而同时他察觉到,受到赞美的其实是他的品质,他真正的自我并没有得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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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孩子辜负了父母对他的期望,父母对他的骄傲之情很容易就会转变成羞耻感。[3]自大的人永远无法割断赞美与爱之间的悲剧关联。他们不断地寻求赞美,贪得无厌,因为赞美与爱并不是相同的东西。赞美只是对他无意识的原始需求的替代性满足,他其实真正需要的是尊重、理解和被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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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3年于巴黎举办的心理学大会上,心理学家奥托·克恩伯格(Otto F.Kernberg)曾在小组讨论中谈到过自恋障碍患者展现出的显著的嫉妒心理。此外,他还注意到,这些人嫉妒任何东西,甚至嫉妒他人的客体关系。我们可以设想,他们极度嫉妒心理的无意识根源就在客体关系中。一位病人曾表示,自己像是踩着高跷在走路。难道时刻踩着高跷走路的人,会不嫉妒那些虽然比自己矮小,但可以正常地用双脚走路的人吗?难道他的心中不会产生愤怒吗?是谁让他离开高跷就不敢走路了?借助心理防御机制中的转移法,他得以把自己嫉妒之情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归根到底,他嫉妒的还是健康的人。因为健康的人没必要时刻努力,以获得赞美;因为健康的人没必要做些什么事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甘于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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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的自大行为,特别是涉及性欲方面,通常被称作“阳具崇拜”。符合描述的女性经常在俄狄浦斯期(或者更早——当情感上父亲代替了母亲时),感受到自己在性方面的“特殊地位”。因为她在前俄狄浦斯期发展成为母亲的一块“招牌”,所以她的特殊地位早已注定。如果再加上来自父亲的诱骗行为,她就会有种强迫症,不停地在她与男人的关系中寻找自己的特殊地位。为了保住她在父亲心中的优先地位,她也不得不排挤俄狄浦斯三角关系中的痛苦竞争。最终她会体会到,她无法真正爱上他人,这是一种自恋受伤。因为成为一个完整的、有能力去爱的女人,是她野心的一部分。矛盾的是,这一切的都是投射在心里的、被转换的母亲形象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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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所谓的“阳具崇拜”的男人身上的事情可能更简单。他是母亲特别的儿子,或者在误导的情况下,他是母亲偏爱的性对象。如果“阳具崇拜”的男人想要觉得自己像一个男人,他就会逼迫自己必须出色。如果他不能做真正的自己,而必须成为某种特定的人,那他当然会失去自体的意识。然后他不断为自己脆弱的自我价值感加油打气,这也导致了他的自体愈加虚弱,就这样一直循环往复,永无止境。意大利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执导的电影《卡萨诺瓦》非常传神地向我们展现了这种人的形象以及他们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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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的人从未真正自由过,因为他强烈地依赖客体对他的赞美,他的自我价值感也取决于自己拥有的品质、发挥的作用和获得的成就,而这些可能在顷刻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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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自大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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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认识的病人身上,抑郁和自大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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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如果一个人的自大因为严重的疾病、伤残或者衰老而崩塌,那么他就可能会抑郁。比如说,一个逐渐衰老的未婚女性收获的赞美会越来越少,男人们不再给予她持续的认可,而这曾经充当着她没能在母亲身边得到满足的镜映需求的替代物。表面上看,她对衰老的失望与缺少性生活有关;而深层的原因是她在共生阶段对于孤独的恐惧再次被唤醒,然而她没有任何新的征服物去对抗这种恐惧。她所有的镜映替代物都破碎了,她再一次无助而又迷茫地站在那里,就像当初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站在母亲面前一样。从母亲的脸上,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镜映,而是母亲的迷茫。同样,“阳具崇拜”的男人也会感知到自己的衰老,即使一段新的恋情可以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沉浸于青春的幻想中,因此他在衰老引发的抑郁症的初期会表现出躁狂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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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多病人身上都能看到自大与抑郁交替出现。它们就像一块奖牌的两面,这块奖牌叫作“虚伪自体”。病人曾因为自己的成就而获得过这块奖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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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一位演员在他的成名之夜能从热情的观众的眼中看到自己的镜像,并感觉自己像神一样伟大、全能。然而,如果这一晚他的幸福感不仅仅源于他的演出、艺术表现这些创造性活动,而且也主要源于他的原始需求(如回应、镜映、受到关注、得到理解等)获得替代性满足,那么第二天醒来,涌上心头的可能是空虚、无意义感,甚至是羞耻与愤怒。如果演员的创造力与这些需求无关,那他第二天早晨就不会感到抑郁,而是会充满活力去忙其他事情。如果前一晚的成功只是作为对童年挫折的否定,那这和所有的替代物一样,仅能为他带来暂时的满足。他不可能体会到真正的满足,因为体会它的恰当时机早已一去不复返了。他早就不是当时的那个小孩了,而父母也已不是当时的父母了。如果他的父母还健在的话,也已经老了,不能自主,再也无法支配自己的孩子了。他们为儿子取得的成就感到开心,儿子偶尔来探望他们,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如今,虽然儿子功成名就,但是功名终究只是功名,它无法填补内心早已存在的空洞。只要他仍然在幻想中,在成功的醉梦中否定过去的伤口,那这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抑郁只会让他更加接近这些伤口,他只有为关键时期失去的东西感到悲伤,伤口才会真正愈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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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似乎可以用他不断取得的非凡成就来麻痹自己,让自己沉浸在获得关注以及拥有可支配的自体客体[5]的幻想之中。他不得不像否定自己的情感反应一样,否定自己在童年缺少自体客体的事实。这类人通常能够强化自己的能力以抵抗抑郁的威胁,这不仅让周围的人,也让他们自己都感到惊讶。通常,他们会选择一个要么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抑郁症状,要么容易在婚后受到自大的伴侣的无意识影响而变得抑郁的人结婚。这样一来,他们自己就不会抑郁,反而开始照顾起“可怜的”伴侣来,像孩子一样保护着他(她)。他们会感到自己很强大、不可或缺,他们获得了建立自己人格所需的额外支柱。但是他们的人格并没有坚实的基础,而是建立在成功、成绩、“强大感”以及否定自己童年的情感世界这几根支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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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最终会导致持续的、明显的情绪低落,表面上看这与自大并无关联。然而,抑郁者受到压抑,或者被分离的自大幻想很容易被察觉,比如他是一个道德受虐狂。因为只有他才配得上他自己制定的那套特别的、严格的标准。同一个想法或行为,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会觉得很下流无耻,但是出现在别人身上,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容忍。别人可以平庸,只有他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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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抑郁在外在表现上与自大截然相反,而且某种意义上,自体在它那里丧失得更彻底,也更悲剧,但是在自恋障碍中,二者拥有相同的根源。二者都表明了病人的内心有一座“监狱”。自大的人和抑郁的人都强迫性地一定要满足母亲对他们的期望,这里的“母亲”不一定是现实中的母亲,更多的是母亲投射在孩子心里的形象。自大的人都是满足了母亲的期望的孩子,而很多抑郁的人都没能达到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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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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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都有一个虚伪自体,它导致了原本可能存在的真实自体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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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我价值感很脆弱,因为他们对自己情感和愿望没有自信,把自我价值建立在实现虚伪自体的可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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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完美主义者,有一个相当高的理想自我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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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否定遭到唾弃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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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想要自私地占有客体的念头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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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极度害怕失去爱,因此总是乐意改变自己,适应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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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嫉妒健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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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有着强烈的、被分裂的、从而无法抵消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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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敏感,容易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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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容易产生羞愧感和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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