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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柔则(约1673年前后在世),字顺成,又字道珠,浙江钱塘人,诸生沈用济妻,女诗人柴静仪媳。著有《嗣音轩诗钞》。后人评价柴朱婆媳道:“闺中两世能诗”,“姑近儒者,妇近书生”241。儒者、书生之评显然是称赞婆媳二人的学术素养,可以想见她们二人以诗作切磋学问之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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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载,当时武林(今杭州)风俗繁侈,值春和景明则画船绣幕交映,以相夸耀。女诗人柴静仪“独漾小艇,偕冯又令、钱云仪、林亚清、顾启姬诸大家,练裙椎髻,授管分笺。邻舟游女望见辄俯首徘徊,自愧不及”242。以上五位女诗人即所谓“蕉园五子”,她们的诗作合刻出版。(有关柴静仪的交游及“蕉园五子”详见下节。这里主要关注她的家庭关系。)柴静仪自幼秉承父亲的诗书之教,婚后不仅以诗名,也非常重视教导儿子沈用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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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清诗别裁集》载:沈用济足迹半天下,“至广南,与屈翁山、梁药亭定交,诗乃大进。游边塞,留右北平久,诗皆燕、赵声,一时名流,几莫与抗行”。沈用济长期在外游幕,功名不遂。柴静仪写诗教育儿子不贪慕虚名,在读书弹琴中陶冶情操,磨炼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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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侯家夜夜朱筵开,残杯冷炙谁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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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上不得意,蓬头黧面仍归来。呜呼世情日千变,驾车食肉人争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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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弹琴聊自娱,古来哲士能贫贱。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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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仪在诗中的深意与儿媳朱柔则在《寄远曲》中对丈夫的劝谏有戚戚焉。朱柔则在诗中写道:“耻弹门下铗,谁乞广文钱。久客非长策,归耕有薄田。”寄人篱下,做门客幕僚以满足自己驾车食鱼之欲,并非读书人的志趣所在。婆媳二人都在引用《战国策》中“长铗归来乎”的典故敦促沈用济早日从功名之累中解脱出来,以躬耕为生,以读书自娱为乐。此处的用典,不仅显示出婆媳二人的文史根底,更传递出她们能以耕读自娱、贫贱不移的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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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评析朱柔则的诗作时,指出她诗中的用典措辞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柴静仪的影响。如柴静仪的《送顾启姬北上》中有“一片桃花水,盈盈送客舟。春来万杨柳,叶叶是离愁”,她用一片片的杨柳叶寄托不尽的离愁。朱柔则在《寄远曲》中有“恨少垂杨柳,殷勤系玉鞍”之句,她这里的“殷勤系玉鞍”与“叶叶是离愁”分明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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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仪、朱柔则婆媳在日常生活中的情形可见于柴静仪的《与冢妇朱柔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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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汝入家门,操作苦不休。萍藻既鲜洁,牖户还绸缪。丈夫志四方,钱刀非所求。惜哉时未遇,林下聊优游。相对理琴瑟,逸响随风流。潜龙慎勿用,牝鸡乃贻羞。寄言闺中子,柔顺其无忧。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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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仪在诗中肯定了朱柔则在婆家的辛勤劳作。作为冢妇,朱柔则显然还要担当起一般家务以外的各种祭祀典礼。丈夫不在家,可以想见她独立操持的辛苦。柴静仪在理解和肯定儿媳的同时,也希望她能理解沈用济的志向和境遇,勉励她为妇柔顺淑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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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仪的许多诗作是以儿子沈用济为题的,如《子用济有远行诗以贻之》《勖用济》《秋分日忆子用济》等;朱柔则也写了三首《寄远曲》给丈夫沈用济。她们二人有着共同的关心对象,因此,在诗作中的相互影响更为明显。柴静仪的诗传递的是教子之意,朱柔则的诗则表达相夫之情。沈用济在两代女诗人的劝导下,终于回归故里得善终。柴静仪从小有幸受到父亲的悉心教导,婚后又能以母教努力培养儿子,且不忘对子妇进行诗教,而子妇又能以诗谏夫。其中包括了女教中的父女、母子、婆媳、夫妻等多重关系的作用。可以说,对于沈用济的劝谏教诲,柴静仪和朱柔则从各自的身份出发,用她们从诗书文史中吸取的智慧和力量,给予了沈用济多方面的帮助,且她们的帮助是互为犄角,不可偏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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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凤娴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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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娴,字瑞卿,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她是解元王献吉的姐姐,进士张本嘉之妻。著有《贯珠集》《焚余草》。据《正始续集》载:垂髫之时,伯父试以骈句云:“秀眉新月小”,王凤娴即应声曰:“鬓发片云浓”。245王凤娴的兄弟王献吉追忆曰:“不肖献吉,垂髫时侍我伯父见素翁,呫哔之余,游意声韵之学,辄举余姊张孺人童时一二俊语,啧啧叹赏,然不能效也。”246此语似有须眉难敌巾帼之憾。王凤娴的丈夫负俊才,名噪一时,而贫不能治生。于是,她亲自操作,以奉晨昏。“凡女红缉纴井臼之事,无不工办;而感时遇景,辄相与赓唱,四壁书史,宴如也。”丈夫取进士,令宜春,王凤娴受封为孺人,但“泊然不以动意,暇则拈书课其子女,吟咏自如”。丈夫卒于官,王凤娴“教子伯元君以明经荐乡书”。王凤娴既有才学,又擅持家,贫时能治生产,一朝受崇封仍能淡泊不为所动,以拈书课子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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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娴不仅把儿子教育成才,她的两个女儿在其影响下也成为姐妹诗人。王凤娴的长女张引元,字文姝,嫁与杨安世。张引元著有《贯珠集》。据《众香词》载:张引元六岁能诵唐诗,三体皆得母王文如之训。又示以《左传》《国语》《离骚》《文选》诸书,姝一一了悟,似有夙契,即欧阳侍女口中有法华香者。张引元曾从父宦游,梦见自己是玉帝掌书记暂谪人间。247看似神奇,但至少可见张引元对自身的期许很不一般。张引庆,字媚姝,是王凤娴次女,亦工翰藻。母女、姐妹互相唱和,其乐融融。张引元曾作《寄妹》回忆姐妹共课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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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离愁悬一镜,九秋新恨上双眉。久虚咏雪联芳句,每忆挑灯共课时。塞雁已归书未达,江城寒月照相思。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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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共课、咏雪联芳已化为美好的记忆。如今她们天各一方,姐妹之间只能借鸿雁传书,畅叙离愁别恨。一方面,我们可以感受到姐妹分离的惆怅;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她们的分离并未阻隔姐妹间的酬唱。张引元的词多为忆母之作,表达女儿对母亲绵绵不尽的孝思。如在《点绛唇·答母》中,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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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清明,暖风初入芭蕉院。归期日盼,松尽黄金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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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起南楼,愁睹将雏燕。无由见云瞻,十二栏凭遍。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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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张引元华年早逝,她的母亲王凤娴写了多首诗哭祭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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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网蛛丝镜网尘,花钿委地不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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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怕见呢喃燕,犹在雕梁觅主人。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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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几首寄妹、忆母、哭女之作,让笔者透过浓浓的妹情、母女情看到,正是诗书唱和中所获取的知音之感、挑灯共课时所传递的教诲之意,将母女三人的情感世界紧密地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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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察王凤娴教女一节时,我们也不能忽略王凤娴身边的几位男性的影响。如其兄弟王献吉极力劝阻王凤娴焚诗,并力促她将诗作付梓流传后人。在他给王凤娴的诗集作序时,还追忆了伯父对幼年王凤娴的点拨与欣赏,这对后人了解王凤娴的教育经历可谓弥足珍贵。他在序言中也提及王凤娴夫妇贫寒时仍不忘相随唱和之乐,“四壁书史,宴如也”。因此,透过王凤娴教女这一事例,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母女、姐妹之间的教育联系,也还有兄妹、夫妻、父女之间的文学唱和及教育观念上的互动。试想,如果王献吉没有建议王凤娴将其诗集付梓,没有为其诗集作序,我们将无从了解王凤娴的教育经历、生活经历,也就无从讨论王凤娴如何教育女儿成为诗人,以及母女之间的唱和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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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沈宜修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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