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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脖子,深嵌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他享年六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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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等了朝朝暮暮,太阳东升西落几万次,等了孩子从玩泥巴的顽童到穿着制服的学生再到穿西装打领带的工作者,直等到自己华发已生,皱纹渐多,心中的惆怅一层一层地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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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送给她的,是他的遗体和他曾珍藏的书籍、手套,以及两个他带大的孩子。现在四个儿女团聚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对啊,高兴,高兴,保持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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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宁静美好的家庭里又一次传来噩耗:一次例行的身体检查——她已是肺癌晚期。她已经这么老了,得个病也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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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踵而来的是化疗。四个阶段,成功率接近为零。她逐渐放弃了。家人之间关系也紧张起来,巨额的医药费对于四个仅仅为中产阶级的家庭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负担的。于是责任就被推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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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葬礼上,大儿子根本就没有来。算了,支离破碎的梦罢了。手套,他每天携带的东西,能让她时时刻刻感受着他的气息就足够了。她也走了,享年八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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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姥和姥爷的故事,也就这些。手套放在姥姥的灵柩里,深深地埋入了地下,深藏于厚厚的泥土中,如同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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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情感,理解与误解、等待与发现、完整与破碎。一切的一切,我只是用听的方式见证过,甚至是从大人严肃的谈话中窃取。不过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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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套和记忆早被掩埋于远方深深的泥土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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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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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文章,时空跨度大,颇具历史沧桑感,写的又是“我”姥姥和姥爷真实的故事。如何驾驭好这种既为写实又与自己的生活颇有距离的题材,对小作者绝对是一次极大的挑战。让人动容的,是作者这种不动声色的叙述基调,以及沉着冷静而收敛节制的感情流露。整篇文章,对姥姥姥爷的生平,包括众位子女在姥姥生病后的态度,作者不发一语评论,且绝不煽情。字里行间藏着的东西,让人欣慰地看到,作者已经懂得一个写作的秘诀:要展示,而非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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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断了脚踏板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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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嘉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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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石膏包裹住他的左脚,坐在木椅上,一手搭在自行车座上,一手抚摸着车架。他要摧毁它,因为它同样摧毁了他的一生。他的脚——那只仍然能呼吸新鲜空气的脚,晃悠着,碰倒了他的工具箱,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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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器与地砖撞击的声音,一下下砸向他的心,然后他看到了一只铝制扳手,17号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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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饭吃到一半,电话铃响了,是物业要他去领邮件,特大号的。他不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掀翻了桌子,房内到处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从那时起,他开始了一晚的狂奔,在雷阵雨中,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家、物业、五金店之间的往返跑最终结束时,他拥有了这辆自行车,质感那么强烈。第二天,他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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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很新,车把上沙漆依旧,只是多了一圈明显的刮痕。那是车灯留下的痕迹——扣得太紧,拆下来换电池时才知道,太紧的后果就是刮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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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轮毂上明显的焊接的痕迹,还清楚地记得那次前轮磕上一块大石头,轮毂断裂,万幸的是,人没伤着。于是自己给车做了一次焊接,那是一次失败的焊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已经痊愈的伤口。若隐若现中,伤口似欲崩裂,那股疼痛感再度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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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从车座上顺势往下,一个凹痕,摸过去怪舒服的。那是什么时候有的?噢,去母亲家那回,穿梭于弄堂中,一个不慎,与墙面来了亲密接触,右脚膝盖也被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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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链条的脚踏板,左边的已经脱落,石膏里的左脚莫名地炙热起来,乌黑的脚踏板,唔,是那个晚上,是那些极度微弱的路灯,是那条木质的长凳,然后砰的一声,醒来就躺在医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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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门铃响了,转身开门,忘记了左脚已废,想去够门把手,却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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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了:“这是……您要卖掉的自行车吗?”“哦,”他一脸迷惑,“你们一定是找错人家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呢……”他转过头去,重新抚摸起他的铝制扳手,17号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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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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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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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带着尾气驶去了,一个背着帆布包,戴着耳机的女生,走进了门槛,这是八年前的地方,一切还是那样的亲切、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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