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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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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又矮又小的茶几上,靠着墙放着一架立式抽屉——它极小,草绿色,被灰尘笼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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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了下来,小心地拉开抽屉的第一层。里面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几个大小不同的、绿水晶般的十二面骰子——那是他小时候在商店里看到的,便将它带了回来。还有一个个小磁铁、铁环,他微微一笑——那时他就爱收集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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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第二层,东西明显少了,只有一些摆放整齐的、一叠一叠的牌,有大有小,记不清是哪里来的,仿佛自有这抽屉起,它就在这里了。除此之外,仅有几支笔,留作纪念。他缓慢地合上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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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一层,东西更少了。几种硬币——有的是别人出国带回的,有的是自己找来的,孤零零地散落着。还有一个有古铜色外壳、深蓝色的玻璃挂饰,本来是荧光的,现在却只是暗淡地躺着。一切都理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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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最后一层,他沉默着——这里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他也不知要放什么,于是就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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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抽屉,注视着空旷。他合上它,锁上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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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后,在某个地方,能找到值得那时的他放入最后一个抽屉的,真正值得的物品吧。但也只是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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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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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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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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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伞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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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断得干脆利落,大概是修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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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修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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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伞很旧了,用了两年,或是三年?以前一次生日时,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一把和她的一样的伞,她送我的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中的一件。比普通的短小一些,装点着蕾丝边和可爱的印花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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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总盼望着下雨,因为这样就可以与她撑着同样的伞,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高调地炫耀我们光鲜亮丽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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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机会总是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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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小学毕业了,本以为初中也是同一所,但出乎意料地分开了,承诺的保持联系,谁也没有做到。各自开始新生活,什么肉麻的回忆都忘得一干二净,倒是伞还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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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聚会那天下雨,路上与她碰到,“你还在用啊”,她淡淡地说。雨幕中的两把一样的伞并排走在一起,但这怎么想都会很温馨的“老友重逢”的场面,加上我们两个大活人,就变得一点也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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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中,我们的位子被刻意安排在一起,但都是各聊各的,偶尔搭上几句话,没多久头又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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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伞面,看不见,但确确实实是在那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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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停下时,我会听她与别人聊天。成绩很好,朋友很多,老师很糟糕,作业堆积如山,谁谁和谁谁又在一起了,自己暗恋的男生还没追到,多半是此类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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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一旦岔开,就很难有再次交集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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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断裂的地方,反射出强烈的阳光。我们之前的感情也偷偷被时间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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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面很脏,有些泛黄,伞架子生锈了,不灵活,套着伞的小袋子早破了,我随手一扔,它落在了垃圾之间,心中,什么感觉也没有,像丢弃一件旧物一样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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