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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夜。严密的云层把仅存的一丝月光也消磨殆尽，大雨伴着风如千万块雹子一样打在地上。中年人穿着长靴，顶着大伞，喷着酒气，摇摇摆摆地在大街上徘徊，人家门口灯笼中的唯一亮光，也随风起舞，最后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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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大气也不敢出，旁边的人影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赫然是一道鬼影。中年人一步一步地往一旁躲，那“鬼”竟也一尺一尺地往他这边靠。手上浸出了汗，伞快握不住了，几次险些被风吹走这天地间唯一的庇护。中年人耳边似乎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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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亮光，桥的对面是亮光！中年人高兴地快步向前，那鬼也越趋越近。他慌了，急步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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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那边却恍惚是一老媪，手中托着个破碗，里面是浑浑糊糊的液体。“来碗孟婆汤吧。”中年人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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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越追越近了，身后的地里也冒出许多，清一色的黑袍子——不过他可没时间注意这些了。前方一片迷茫，如同一眼漩涡一般，越来越多的灰雾被抛入其中，前方的光点，似乎也变得若隐若现——那鬼追上来了，如鹰爪似的双手嵌进他的皮肉。“跟我一起走吧！”那空洞的声音响着，中年人什么也不管了，伸手顺势往外一推，“扑通”，那鬼似已掉落水中。中年人惊惶到了极点，发力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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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走在大街上。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分出一个人来，投到他的伞下，透过微微的火光，隐约映出个白面书生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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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向前走了许久。除了雨声、脚步声，却是没有一点别的声音。少了什么呢……他为什么不说话！转向那书生，却是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天空中猛然跳起一道闪电。啊，看清了，不，为什么没有眼珠！中年人吓得手一抖，几颗雨滴趁虚而入，打在他们的衣服上，湿了一片。那人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走。中年人好奇地用脚触碰他一下，却又闪电般地缩回来。宽大的衣袍下竟没有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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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糕点的小屋里，“你不是……”“你就是……”两人在堂中对指，不顾一旁呆若木鸡的卖糕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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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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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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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带着行囊，领着婢仆匆匆行在山路间。夜宿馆舍，偶听得这般言谈：“听说了吗？庐江郡陷了。”“是呢，都没有任何预兆。”他心下泛起一股得意，不禁又想起了太守——他的老朋友，他现在怎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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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听到第三声鸡鸣便醒了，枕上的硬涩硌得他后颈生疼。他使劲眨了眨双眼，想看清眼前到底是何物。一团团红赤，如初燃的火焰跳跃着舞蹈进了屋子，竟清晰地有着人形，只是身量小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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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没错呢。太守一个激灵便起了身，颤巍巍地趁着一时虎胆，走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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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红衣人霎时不见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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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不甘心地揉揉自己的双眼——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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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茶盏还来不及收拾。婢女因知他要醒而新燃上的香，轻烟袅袅散入空中，香案上烟灰才不到一寸，如红衣人们一瞬湮灭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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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雨前的阴云笼罩上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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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浅笑着呷了一口茶，算来，前日此时他正坐在太守的内室，如现在一般呷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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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人，我已知了，那些赤鬼当是您家的那个奴婢，呶，就刚才奉茶那个，带来的。看来您不宜收养她呢。”郭璞看着太守脸上堆起的沟壑般的笑容，神色为之一振，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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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气恼地揉着太阳穴，想摁入一些主意，但手上空空如也。“对！找郭璞，他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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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这里除了知晓一切的月光和他的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掏出一道符——黄底黑字，谁知道那是什么——探入井中。待见一道灰影幽幽入了水，才返身离开。“明天，明天中午应该差不多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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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叫来随从。“只用一个婢女便换来了清静，不还价也很值。总之那可恶的梦魇该走了，越远越好。”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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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又呷了一口茶，瞥了眼他身边的婢女。“三斗豆子变的红衣人换一个婢女，当真是条好计呢。”他想着，嘴角挂上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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