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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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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反哺只是流传于古老亚细亚大陆的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早在1936年，周作人在《螟蛉与萤火》中就批评道：“中国人拙于观察自然，往往喜欢去把他和人事连接在一起。最显著的例，第一是儒教化，如乌反哺，羔羊跪乳，或枭食母，都一一加以伦理的解说。”〔98〕到了1944年，他在《梦想之一》中继续补充道：“乌鸦无家庭，无从反哺，凡自然界之教训化的故事其原意虽亦可体谅，但其并非事实也明白的可以知道了。”〔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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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年过去了，“反哺”的故事依然不合时宜地存留在现在的小学语文教材中。倘若把苏教版三年级下册〔100〕的语文书翻到71页，就会看到那篇由倪骁同学誊写的《习作四》，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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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陆孝娟跟妈妈在树林里散步，亲眼看到了“鸟鸦反哺”的情景，十分感动。后来她把这件事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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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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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和妈妈在树林里散步，忽然从乌鸦巢里传来“哇——哇——”的叫声，声音低沉、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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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我说：“这是一只老乌鸦在叫。它可能饿了，要吃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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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奇怪，便问妈妈：“它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东西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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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叹了口气，说：“它老了，飞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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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呢？”我着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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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只小乌鸦衔着虫子飞进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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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我说：“你看，小乌鸦在给妈妈送食物了。它们长大了，没有忘记妈妈的哺育之恩，这叫‘鸟鸦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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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妈妈的话，我不由得紧紧依偎在妈妈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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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那场波及面甚广的小学语文教材批评报告中，专门点名批评了这篇课文，听说苏教版的小学语文正在修订，想必这般拙劣的课文，当在删除之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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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2010年浙江高考作文命题者并未跟上语文教育界改良的步伐，将自己等同于小学三年级的角色，用一种儿童的口吻写道：“传说有的雏鸟长大后，会衔食喂养衰老的母鸟。人们把此现象称为‘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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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高考作文是以一只鸟来开场的！考生们大惊，万般纠结，“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百忙之中的考生定也不忘暗骂几声：这只传说中来施教的、衰老的、需要文化反哺的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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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如何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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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两百多字的作文材料，截去第一段和第二段的开头两句，直接从“千百年来……”开始，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而且不会留下破绽。无论如何，鸟问题本来就没有谈的必要，还是谈谈文化比较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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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教者与受教者之间，角色常常发生转换”，这是引出题目的关键句。要论证施教受教角色的转换，对于高中生来说，论据并不难找，高中语文第二册第14课里，就有很合适的一段——“我们反是我们祖父的老辈，上古三代反不如现代的悠久古老”，这是钱钟书智慧的判断，理由是“把整个历史来看，古代相当于人类的小孩子时期。先前是幼稚的，经过几千百年的长进，渐渐地到了现代。时代愈古，愈在前，它的历史愈短；时代愈在后，它积的阅历愈深，年龄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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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信而好古”并非敬老，而是爱幼，那么对于每个穿越了青春期的孩子们来说，教育父辈就成了一种必须承担起来的责任。父辈买了手机，子辈施之以短信之教；父辈想注册电子邮箱，子辈施之Gmail之教；父辈被墙之后无法逍遥游，子辈施之以将仲子逾墙之教……总而言之，少年们渐渐成熟，具备了勇气来运用自己的理智，就当帮助一直生活在洞穴虚假阴影之中的老一辈，让他们走出来见见天光，正如康德所言：“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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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需要少年人来引领，根本的原因在于“迅疾变化的当今社会”，是一个全新的数字时代。在充满少年精神的塞博空间里，一身成人气与老人气者，只能沦为焦虑而无所适从的落魄者，只能沦为信息和财产的穷人——要想不OUT，只能转换成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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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以父辈对子辈施教为主流的正统传承方式下”，有些父辈总以长者自居，假发套下是一张永远不变的无表情的脸，愿意生活在习惯了的谬误之墙内，拒绝转换。这种悲惨的状况，总是令人想起普朗克的名言：“一个重要的科学发现很少能通过说服它的反对者并使其理解而逐渐获胜，它能获胜主要由于其反对者终于死了，而从一开始就熟悉它的新一代人成长起来了。”〔101〕在黑格尔式历史狡狯的眼光中，某只老鸟的顽固是微不足道的，明天的麦田之上，飞来飞去的都是年轻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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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诗人熊焱《给父亲》一诗，将父子关系颠倒转换，表达了少年人对父辈的祝福。一个业已成年的儿子赡养着尚在襁褓中的父亲，儿子教父亲说普通话，送父亲零食和玩具，看着父亲和青梅竹马的母亲一起追逐春天，引导父亲经过青春期，供父亲念书留洋……“直至你年届成熟，风华正茂／成婚后生下的孩子，取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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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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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考试浙江卷作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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