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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02 《法言》曰:“者,各习其师。”刘歆《移太常博士书》亦言是末师而非传记,岂恶学者墨守师说蔽所见闻,而不能旁通博采乎?然汉儒传经最重师承,班氏盖审知之,不特儒林一传叙经学之授受,以见诗礼诸家俱有师法也,即于列传中凡其人师事某某,亦必记载之。今观艺文志,如易家《蔡公》云:“事周王孙。”礼家《记》百三十一篇云:“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王史氏》云:“七十子后学者。”儒家《曾子》云:“孔子弟子。”《宓子》云:“孔子弟子。”《景子》云:“说《宓子》,语似其弟子。”《世子》云:“七十子之弟子。”《孟子》云:“子思弟子。”道家则于《文子》、《蜎子》皆云:“老子弟子。”墨家则于《随巢子》、《胡非子》皆云:“墨翟弟子。”于此知孟坚撰述此志,盖尊崇师承之至矣。后之志艺文者于其人学有师承不当注之曰“为某氏弟子”乎?诚以史家目录须明乎学术源流,固不徒专司簿籍已也,尝考之《书录解题》而得其证焉。易类《易证坠简》,范谔昌撰,世言刘牧之学出于谔昌,谔昌之学亦出种放。又《周易》言《象外传》王洙原叔撰,其序言学易于处士赵期。又《易解》,皇甫泌撰,其学得于常山抱犊山人,而蒲阳游中传之。又《太极传》,晁说之以道撰,其学本之邵康节。又《皇极经世》,邵雍尧夫撰,其学出于李之才挺之,之才受之穆修伯长,修受之种放明逸,放受之陈搏。又沙随《易章句》,程迥可久撰,尝从玉泉喻樗子才学。即以此类言之,如陈氏者非犹知师承之可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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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04 重家学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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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06 古人为学,以世其家,往往父子相传,至其后而术业益精者,即就史学言之,司马迁之《史记》,李延寿之南、北史,非皆继承先志乎?孟坚之为《汉书》,亦犹是也。艺文志中乐家《雅琴师氏》云:“传言师旷后。”论语家《鲁王骏说》云:“王吉子。”儒家《漆雕子》云:“仲尼弟子漆雕启后。”《芊子》云:“七十子之后。”赋家《车郎张丰赋》云:“张子侨子。”或言后,或言子,必叙述之者,所以敦重家学也。夫史家于列传之中详著其家世,艺文志者为学术之所关,其人亲稟家学又可阙而不书乎?后人于编订时应用其例,曰“某氏后”、“某氏子”,如是,则学有本原,而其书益足重也。《读书志》云,《周易开元关》,唐苏鹗撰,自序云:“五代祖晋,官至吏部侍郎,学兼天人,尝著八卦论,为世所传,遭乱遗坠,而编简尚有存者,鹗乃略演其旨于此。”又《东坡易传》,苏轼子瞻撰,自言其学出于其父洵。此虽仅举易类言,晁氏之于家学固亦未敢忽略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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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08 书有传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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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10 撰著之人、目录家考其里居、职官与生平之行事,所以为读者计,使之备知颠末也。史家则异是,于有传者但书有列传而已。《汉志》儒家如晏子、孟子、孙卿子、鲁仲连子,道家如管子,法家如商君,纵横家如苏子、张子,赋家如屈原,兵家如吴起、魏公子,皆注之曰:“有列传。”可知,人有专传者,仅以此三字标明于下,治其书者自可参证于列传,吾不必一再言之也。虽然就诸子一略而论,其中陆贾、刘敬诸贤以《汉书》观之,各有本传,今乃或详或略者,何也?曰,师古注云:“有列传者谓《太史公书》。”若是,晏子各家但以传载《史记》,故注明之乎?吾谓不尽然也。盖迁史有传者尚大书特书,陆贾诸人载在本书,文可从省,非以无传而略之也。如以不书有传而谓之为略,老、庄、申、韩《史记》有列传矣,今于老子、庄子、申子、韩子亦不备书,此岂班氏之略乎?《孟子》曰:“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是故读古人书,贵乎我之能以意会也。傥不知触类引伸,凡义见于此而可通于彼者,必无冥悟之时矣。或曰,其无传者若何?曰,无传者则详其出处可也。且吾于此又知艺文一志与列传有相资为用之道也,何则?史传之中于其人所作何书不皆胪列篇末乎?乃录其名目,或不明其所以作书之意者。殆以记事记言,史有二体,传为记事,志则惟以记言与。然志虽记言,傥于人之事实均从盖阙,诚非知人论世之义,故有传者则必书出之,不第执简以御繁,并寓左右逢原之理也。后世史不专家,设官分任,《隋志》而下遂不循此例。呜呼,岂不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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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12 书为后人编定者可并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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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14 《汉志》春秋家《国语》二十一篇,其下并载《新国语》五十四篇,注云:“刘向分《国语》。”书虽不可见,是《新国语》者,为刘向分析篇目、重行编定之书,可知矣。往尝见藏书家目录,凡宋元善本,其名相同者,往往备载无遗,以为此特矜其搜罗之宏富耳。史家则无取乎是。其后又见《提要》载黄宗羲《剡源文钞》,谓戴表元《剡源文集》,原本三十卷,至今尚存。修一朝之史志,在文献若如黄氏选录之篇,亦兼收并列,不免失之冗蔓。乃今观班氏以《新国语》一种即厕《国语》之后,然后知书为后人编定,要可与原书并载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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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16 书名与篇数可从后人所定著录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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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18 昔刘向校书中秘,凡书之名目皆为其更定,《别录》云:“所校雠中易传《淮南九师道训》,除复重,定著十二篇。淮南王聘善为《易》者九人,从之采获,故中书署曰《淮南九师书》。”(见王应麟《汉艺文志考证一》)是《汉志》之易家《淮南道训》,本名《淮南九师书》,由向所定也。又《战国策书录》云:“中书本号或曰《国策》,或曰《国事》,或曰《短长》,或曰《事语》,或曰《长书》,或曰《修书》,臣向以为,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筴谋,宜为《战国策》。”是《汉志》之春秋家《战国策》亦由向所定也。抑不惟书名为然,以言篇数,何独不然,不观《晏子春秋》乎?其书录云:“所校中书《晏子》十一篇,臣向谨与长社尉臣参校雠。太史书五篇,臣向书一篇,参书十三篇,凡中外书三十篇,为八百三十八章。除复重二十二篇六百三十八章,定著八篇二百一十五章。”则《汉志》儒家之《晏子》八篇,其篇数为向所定也。且其下复云:“其书六篇,皆忠谏其君,文章可观,义理可法,皆合六经之义。又有复重文辞颇异,复列以为一篇。又有颇不合经术,似非晏子言,疑后世辩士所为者,故亦不敢失,复以为一篇。”若是六篇以外,其两篇者,一则以文辞颇异,一则以不合经术,退置于下,则排比前后亦由向所定也。今班书著录,直书之曰《淮南道训》、《战国策》、《晏子》八篇,可见,书名与篇数,志艺文者可从后人所定著录矣。夫书有原名不如此,经后人改定者,此类甚多;并古书散亡,后人搜集成编,如秦汉以降,历朝著作,近儒均有从他书辑出者(如马国翰玉函山房等书)。余向谓原书卷数载之史志及诸家目录书,应从其前辑本,则不足为据。今依《汉志》例,是书名、篇数著录之法,实不妨用后人编定登目者也。且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缀葺诸书,于篇卷之中,其先后次第惟取以类相从,不必尽见旧籍,以《晏子》末二篇例之,志艺文者记奉为定本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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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20 学派不同者可并列一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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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22 余治诸子学久矣,见诸子中不但百家异术,即一家之内,其流派亦不同。如孟、荀,儒家也,孟子法先王,荀子法后王;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非不同之一证乎?《吕氏春秋》曰:“老聃贵柔,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若老若关若列,皆道家也,而不同又若此。其他申子、商君同为法家,乃一则言法,一则言术(《韩非子·定法篇》:申不害言法,公孙鞅言术)。苏秦、张仪同为纵横家,乃一则为纵,一则为横(刘向《战国策书录》:“苏秦为纵,张仪为横。”),非又为道之不同乎?《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诚以凡为学者固自有其派别也。今观之班《志》,孟、荀则并列儒家,老、关、列子则并列道家,申、商则并列法家,苏、张则并列纵横家,可知如班《志》例,学派不同者,要可并列一类也。虽然彼诸家之学派,苟非深于丙簿者,且不知其有异同也,吾请举其显然者明之。班史于儒家《虞邱说》云:“难孙卿也。”夫孙卿为大儒,虞卿不应诘难之,既知其说惟以诘难孙卿矣,仍复入之儒家者,是知一类之中,学派虽不同,不妨并列也。后世为理学者,有程朱、陆王两派,陆王之徒往往杂以禅学,然不可谓非儒家也。若屏之儒家以外,岂不傎乎?(明朱得之作《宵练匣》提倡心学,此为阳明支派,《提要》入之杂家,未为得当。)夫以儒家流裔而不列儒家,然则王弼注《易》,空言义理,将不得与治汉学者同列易类耶?甚矣其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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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24 书无撰人定名可言似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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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26 书有撰人者,则直署其姓名。若无撰人定名,而知其必出于某,非他人所能为者,以《汉志》考之,则有言“似之”一例也,其言“似者”有二。儒家《河间周制》十八篇注曰:“似河间献王所述也。”阴阳家《五曹官制》五篇注曰:“汉制,似贾谊所条。”此二书今已不传,然献王好儒,尝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见《六艺略·乐类》),则是明于周制者也。若贾谊者,本传谓谊以为宜“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则官名、用五,谊曾拟议及此矣。今谓之为“似”,知孟坚虽不定为撰人,实谛审而后乃敢言也。后之志艺文者于其书无撰人姓氏,苟能细辨文字,以意窥测之,则亦可言似某氏所作矣。《书录解题》《金国志》一卷,不著名氏,曰:“似节略张棣书。”虽为用不同,而其言似则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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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28 书中篇章须注明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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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30 《汉志》书家《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论语家《论语古》二十一篇,出孔子壁中,两子张;又《齐》二十二篇,多问王,知道。孝经家《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又《孝经》一篇,十八章。小学家《仓颉》一篇,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历六章,车府令赵高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作。儒家《公孙固》一篇,十八章;又《羊子》四篇,百章。观其于书中篇章皆为注明者,不但为如《公孙固》、《羊子》两家,其章数可稽,于《尚书》则有篇卷多寡之分,《论语》、《孝经》则又有今古文之不同,至《仓颉》一篇中,都凡二十章,又为三人所作,使非有以注明之,读其书者不生疑虑,必茫然莫解其故矣。是故志艺文者于一书为若干篇、若干章,及同一刻本此与彼异者,均须详注以阐明之。又有一人文集,其中分立名目,或为家居作,或为在官作,或为纪行作,亦当援《仓颉》篇例,注明于其下。如是,则每亩清矣。子贡曰:“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目录家言非示人门径之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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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32 书有图者须注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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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35 古人之为学业,图、书并重。盖书者,只载文辞,有文辞所不能达者,必藉图以为之标识,然后乃能了如指掌也。《汉志》兵书一略,于权谋之吴、孙子兵法、齐《孙子》,形势之《楚兵法》、《孙轸》、《王孙》、《魏公子》,阴阳之《黄帝》、《风后》、《冶子》、《鬼容区》、《别成子望军气》,技巧之《鲍子兵法》、《伍子胥》、《苗子》,皆云图若干卷,是书之有图者,班氏均为注出之。夫图之为用,若天之星辰,地之山川,以及宫室、舆服、草木、虫鱼,使其无图,必将恍惚迷离,虽文辞亦不克涣然理解矣。昔郑樵作《通志》,于艺文以外,别创图谱略,盖深知图之足重也。后史编辑艺文,凡其书有图者,须记其卷数,注之曰“若干卷”,即或散入篇中,亦必以其为图之数而载出之,夫图、书固交资为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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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37 一书为数人作者其姓名并署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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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39 目录家于作者姓名必记载之,其称“某某等”者,如《汉志》《车忠》等歌诗是已(说已见前)。其间复有数人所作而姓名得并署者,观小学家之《仓颉》一篇可知。《仓颉》下注云:“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历六章,车府令赵高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作。”则是此一书兼署三人姓名矣。虽然,吾有一说焉。郡县志与国史异,何则?郡县志中凡两人共撰之书,则当考其里贯,以生于他邦者附著于后,非过为此疆彼界,示人以不广也。盖名从主人,断限不可不严耳,否则,如以吾吴地志乘,而一书之中与彼都人士牵连并署,斯直为例不纯矣。若国史者,一民尺土俱在覆载之内,则一书而为数人作者,依班《志》例,其姓名则并署之,所以谓理各有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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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41 一人之书得连举不分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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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43 丛书之名始于唐陆龟蒙,如《笠泽丛书》是其后一人著述汇成一编,因亦有丛书之目,实则班《志》儒家刘向所序六十七篇,扬雄所序三十八篇,虽无丛书之称,已具丛书之体也。何以明其然哉?刘向之《新序》、《说苑》,史部古史类也;《世说》者,子部小说类也;《列女传》者,史部传记类也。扬雄之《太玄》,子部术数类也;《法言》,子部儒家类也;乐则不入经部,乐类常入子部艺术类;箴则集部总集类也。今班氏于刘向但注云:“《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也。”于扬雄但注云:“《太玄》十九,《法言》十三,乐四,箴二。”虽《汉志》无史、集两部,而子部又不立艺术,然总题之曰“所序是一人之书”,得连举,不分类,其为丛书无疑矣。夫班氏作此志,其分类也以书不以人(如邓析造竹刑,而其书则惟综核名实,仍入名家是),观于此则似又以人为定矣。盖向、雄两家俱儒家也,若然后之为儒者,可援其例,列之于儒家,某书某书但剖别种类,次于其人之下,不必再归他部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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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45 别裁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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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47 《中庸》者,今《礼记》之一篇,《汉志》于礼家载《中庸说》二篇;《孔子三朝记》者,今《大戴礼》之一篇,《汉志》《孔子三朝》七篇,则载之于论语家;《弟子职》者,为管子作,今即在其书中,《汉志》于此一篇于孝经家又载之,是皆裁篇别出而著录之乎,未可知也。观于此,则书有单行本者,不必以既录全书于此,而彼一类中遂阙其目。又或一人著述已入集部,名其书曰“某某全集”,乃其中一种为彼专门之学,并可摘出别行,次诸他部之内,不嫌其割裂也。如《隋志》以《孔丛子》、《小尔雅》别附《论语》,《文献通考》以《大戴记》、《夏小正》别入时令,非其例乎?是故证之班《志》,编厘艺文,吾又得别裁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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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42649 互著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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