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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66 奥威尔:《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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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68 这是一个“美妙的新世界”,它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与奥威尔预言的专制主义社会同样危害人类文化,但它采取的手段却更高明,不是监狱,而是欢乐。波兹曼指出,美国社会正在向赫胥黎式的乌托邦逼近。人们的“解忧丸”就是电视,它带给我们无限的娱乐。教育手段也是类同的,“一个40岁的美国人,已经收看了超过100万条广告”,而广告的手段大多是“伪寓言式”的:一对夫妇的衣服没洗干净,是因为他们不懂科学,没有选择技术更好的洗涤剂;他们受人奚落,于是忏悔,赶紧改过,于是绿草茵茵,遍地花开。娱乐之中,科学主义得到进一步的神化。就这样,美国向赫胥黎式的乌托邦社会一步步走去,没有斗争,只有笑声。因为“我们听不到痛苦的哭声,那又同谁去战斗?同满脸堆笑的娱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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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70 关于波兹曼的悲观主义情绪,中国的有识之士久已关注。关于“负面乌托邦”的问题,早在1979年,李慎之、陈翰伯、陈适五、董乐山等人就已经组织并译出《美妙的新世界》《一九八四》,刊登在《编译参考》上。其实这两部名著均属于“负面乌托邦三部曲”,另一部是扎米亚京的《我们》(1921)。还有一种“负面乌托邦四重奏”的说法(沈昌文语),即上述三本书,再加上费奥多罗夫的《共同事业的哲学》(1906~1913)。这4部书有3部已经在辽宁教育出版社“新世纪万有文库”中出版,只是《美妙的新世界》因为“文库”的夭折而未及面世。今天,它的清样还放在我的案头上,卢珮文译,其中有李慎之先生的序言《为人类的前途担忧》。现在此书已经有很多版本面市,题曰《美丽新世界》。可以说,为了客观地认识波兹曼,读一些背景性的文字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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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72 对《童年的消逝》《娱乐至死》,我国学者也有一个追踪的过程。它们的中文版出版人严博非回忆说,他早就听说波兹曼和他的著作,从1997年开始就寻找这两本书的版权,直至2004年才实现出版的愿望。但是,2003年10月波兹曼去世时,学者刘擎说:“他辞世的时候,我不曾读到任何中文的报道。在美国也有学者抱怨,说他的死讯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因为当时的传媒正热衷于施瓦辛格竞选州长的戏剧性进展。这对波兹曼来说可能并不是遗憾却反倒是安慰,因为这恰恰验证了他的理论。早在1985年,他在《娱乐至死》一书中就曾预言,政治竞选将越来越多地采用好莱坞的娱乐模式,而传媒将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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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74 我想,我的文字以及所讨论的问题,显然不会给读者带来笑声。但是,我的耳边却不断地回响着波兹曼的声音:“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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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76 (写于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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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81 这一代的书香:三十年书业的人和事 [:1704852699]
1704853382 这一代的书香:三十年书业的人和事 山谷间,飘来几只缤纷的彩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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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84 今年,科学出版社出版一套科学文化随笔集6册,名曰“火蝴蝶文丛”。看到书名,我的心里自忖着:真是难为几位科学文化人,竟然聚合在这样一个“类言情”的丛书名下!当然,幸好没有“鸳鸯”,否则一定会遭来那些科学主义者的唾骂,说他们是“反科学”“伪斗士”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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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86 有什么办法呢?文丛的主持者江晓原、刘兵两位教授,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比如江先生,他的第一部学术专著《天学真原》是由我出版的,这也是他早年的成名之作。江先生用功最勤,涉及领域极广,处处异响旁出,不落窠臼,《天学真原》即为一例。这本书为“国学丛书”之一部,当初我们在开列学科目录时,请他撰写“古代天文学”。他当即指出,“天文学”是一个科学概念,对中国文化而言,它不足以概括古人天象研究和活动的全部内容。所以他提出,应该将此科目改称“天学”,以求更全面地揭示历史之本来面目。此“一字之差”引导了一代学术新风,也是《天学真原》被誉为学术经典的重要因素之一。由此也可以看到江先生不阈成见、不讳观点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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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88 刘先生也不是安分之辈。记得在1987年夏天,我以出版人的身份,到厦门大学参加一个科学史会议。会上见到一些年轻学者,他们许多还是研究生,刘兵就是其中之一。那一群人很有朝气,时而在厦大美丽的校园内飘来飘去,时而在会上与前辈们争论不休,招来一些老学者的侧目。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刘兵是他们自发拥戴的“头儿”。后来我们有信件往来,知道他成了“超导史研究”的专家,并且不断有新见解、新成果推出。1990年,我们出版“国学丛书”,其中江晓原的专著《天学真原》竟然请年轻的刘兵作序,而且那序写得真好,其中阐释“辉格解释”的理论,在学术界轰动一时,我也从中受益匪浅。我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我记得,这三篇文章或书》,回忆当年读《天学真原》和刘兵序时的感受。我由此认定,江刘二位都有不小的才气,且气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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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93 江晓原:《天学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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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95 近年来,在我的阅读视野中,江刘二位愈发“不规矩”了。他们在《文汇读书周报》开了一个专栏——“南腔北调”,一开就是4年,用对话的方式一唱一和,你一句我一句,也就愈发不像文章了。不过,我时常听说,他们在学术圈里正在推动着一个重大的科学文化问题的讨论,问题的滥觞也与《天学真原》有一些关联。偶然见到江晓原,我有意问他近况如何,他却用一贯潇洒的态度说,大量时间都用在淘碟、看碟上。闻此言,我还有些不解。因为在我的观念中,只有那些闲居的人、无聊的人、多愁善感的人、事业不顺利的人等等,才会做这样的事,“浪费”自己的时间。他却表情诡异地解释:“是啊,有些时候,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吴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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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97 这次翻阅“火蝴蝶文丛”,我才豁然醒悟,原来江刘二位的行为都是围绕着一个大背景展开的,那就是关于“科学主义”的讨论。这是一个很学术的问题,在中国,有几个阵营都为此拼杀着。他们究竟拼杀什么呢?近现代以来,由于科学技术给人类社会带来的飞速发展,人们便产生了“科学崇拜”的观念,觉得科学是一贯正确的、一贯美好的,我们的一切事情都需要用科学的尺子量一量,包括历史的、现实的和未来的,合乎标准的是好的,否则就要从人类文明中剔出去。像中医学,它的知识体系明显地不符合现代意义上的科学的范式,所以“五四”以来,随着“赛先生”的强势,“废止中医”的呼声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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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399 针对这种现象,“火蝴蝶文丛”的6位作者站在“反方”的立场上,坚决反对“唯科学主义”的观点,努力阐释着“科学崇拜”对于人类社会的严重危害。纵观“火蝴蝶文丛”的思想体系,他们共同的知识背景是“科学哲学”,阅历的相似性与认识的一致性,使他们彼此的论述丝丝相扣、首尾相连。另外,6位作者文化好恶、学术风格、思维走向等诸方面的差异,又使他们的写作表现出丰富的多样性和个性情怀。因此,当我通读“火蝴蝶文丛”的时候,脑海中自然地展现出“和而不同”的思想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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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404 火蝴蝶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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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406 在书中,江晓原讲述了这样一个场景:今天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就像一列特快列车一样风驰电掣。我们坐在上面,开始是快乐的,如同《泰坦尼克号》中站在船头迎风展臂的那对青年男女。但人们逐渐地发现,我们对于这列“特快列车”的车速和方向都没有任何的了解和发言权,也没有控制权,列车越跑越快,窗外的景色令人眼花缭乱,我们只能茫然地坐着,就像被劫持的人质一样(江晓原《我们准备好了吗:幻想与现实中的科学》)。细细思想,那场面是极其恐怖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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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408 在书中,文字优美而充满激情的田松无意间作出了回答。“无论如何,我们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停下来;至少,我们应该慢下来”,“让我们停下来,唱一支歌吧”。他甚至写道:“本书献给我的女儿田知雨。我悲观地预言,人类文明的最后阶段会在她这一代降临。希望她这一代的人类能够停下疯狂的脚步,找到新的生活方式和意义,并为之歌唱。”(田松《有限地球时代的怀疑论:未来世界是垃圾做的吗?》)可是,面对当下科学技术的强势,田松的呼号有用吗?怎样才能使科学技术的“特快列车”停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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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853410 在书中,当中国科学院于2007年2月发出《关于科学理念的宣言》时,刘兵赞扬它的进步意义。比如其中说,当科学技术的研究产生负面作用的时候,科学工作者就要自觉地“暂缓或终止相关研究,并及时向社会报警”。有的科学家不理解,认为科学研究是崇高与自由的事情,不应该受到限制。刘兵说,《宣言》中的一些限定,“恰恰是关于科学家的社会责任感和很基本的社会伦理的标准要求”(刘兵《面对可能的世界:科学的多元文化》)。其实刘兵正是在说明,我们起码已经开始了使那“失控的列车”停下来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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