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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诞生后,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以格拉布街为中心的英国新闻业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实质性的进步:报纸的版面更加完善,内容更加充实,读者的数量大为增加,独立性也越来越强。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以格拉布街为中心的英国印刷新闻业所发挥的社会舆论监督功能较以前大为增强,并最终在18世纪末得到了政府的承认,格拉布街成为议会中的“第四等级”,其舆论监督功能变得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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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格拉布街为中心的18世纪英国新闻业还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思考。做为民间的新闻出版机构,格拉布街与政府、与政治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密切,甚至可以说十分微妙。正是由于英国政府在17世纪末放宽了对新闻界的各项限制措施,客观上营造了一个相对宽松的有利的发展环境,以格拉布街为中心的18世纪英国新闻业才得以茁壮成长。而在格拉布街的发展初期也即困难时期,政府所实行的政治津贴制度又在经济上维系了格拉布街的存在。尽管如此,格拉布街与英国政府的相关政策以及政府活动之间的张力也从来没有消失。两百多年来,格拉布街与代表政府的唐宁街之间的口水战无数,其斗争实质实际上就是精英政治的控制欲与市民社会的知情权之间的斗争。而两者争论的话题,要么围绕着白金汉宫皇室日渐式微的权力,要么围绕格拉布街力量膨胀的限度,要么围绕唐宁街此起彼伏的丑闻。在双方力量的此消彼长中,英国社会的民主趋势在逐渐增强,格拉布街也赢得了赫赫战果:经过资产阶级革命,星法庭及《出版许可法》废除了;经过威尔克斯等人的斗争,总逮捕令废除了;经过“朱尼厄斯”的斗争,确立起“批评国王无罪”的原则,陪审团也掌握了不受政府训令约束,独立做出判决的权利;经过伍德福尔、凯夫等人与政府的斗智,格拉布街最终赢得了报道议会新闻的权利等等。正是这种张力,在18世纪英国激荡的政治环境中,不断地推动格拉布街的发展。笔者认为这是以格拉布街为中心的18世纪英国新闻史的一个最主要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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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布街的这些进步都值得肯定。但令人有所遗憾的是,格拉布街自身所具有的鲜明特色似乎也随着这些进步的到来而逐渐地烟消云散了。在格拉布街获得了报道议会新闻的权利之后,长篇的议会报道经常充斥各种刊物,有关底层人民生活的记录则日渐减少;报刊的报道风格也像日渐成熟的中产阶级一样变得更加文雅而含蓄,然而与以前相比,则似乎变得乏味而枯燥了。由于格拉布街的专业化程度日渐提高,编辑们也不用在小旅馆中辛苦忙碌,专业而舒适的办公室逐渐取而代之。但工作条件的改善似乎并没有相应地培养编辑们的个性,像奈德海姆、米斯特及伍德福尔这样极具个性的编辑却越来越少。也许,在社会规范化程度日益提高的18、19世纪之交,格拉布街同样要顺应社会发展的潮流,也只能以牺牲个性为代价。也正是在这种规范化的过程中,格拉布街向舰队街稳步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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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条街道,格拉布街只是18世纪伦敦所特有的,但是作为一种现象,格拉布街是跨越时空的。作为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格拉布街”同样在世界其他地区存在过或者仍然存在着。长久以来,作为被边缘化的人群,18世纪格拉布街文人的价值基本上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可。18世纪之后,仍然有一批寻梦的“格拉布街文人”徘徊在城市的边缘。19世纪英国作家萨克雷的小说《潘登尼斯》(1850)以及乔治·吉辛的小说《新格拉布街》(1891)中的主人公们仍然在为生计而写作。在20世纪,具有格拉布街文人特征的写作群体也依然真实地存在着,作家奥威尔就是其中的一个。除了写作获得的收入,生活在20世纪30年代的奥威尔还不得不靠兼职教学来挣取足够的收入。笔者认为:对各个时期格拉布街文人的评价都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语境(Context),只有将格拉布街文人还原到具体的历史语境中才能得出比较贴切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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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18世纪新闻业取得的辉煌成就与格拉布街文人是分不开的。格拉布街文人虽然在生活上穷困潦倒,也时常为了生计编写一些不入流的通俗读物;他们中的某些新闻从业者还热衷于报道小道消息、花边新闻,有些报道者为扰乱视听,达到某种目的,甚至不惜发布不实报道。但瑕不掩瑜,我们不能因此贬低他们的价值,认为他们是可有可无、“无用的人”。18世纪英国的格拉布街文人是当时社会历史的产物,他们的境况在很大程度上是18世纪伦敦还相对狭小的文化市场所造成的。文学劳动力过剩,而购买力不足,正是格拉布街文人不得不面对的窘境。那些为谋生计而从事新闻业的格拉布街文人对新闻业发展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在18世纪英国新闻史上的作用不容抹煞:是他们将18世纪英国社会的各种变化发展演绎成新闻史上波澜壮阔的一幕一幕,是他们为18世纪的英国人打开了了解本国政治的窗口、铺设了公众舆论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平台。格拉布街文人是18世纪英国新闻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举起笔参与政治的过程中,格拉布街文人不屈的战斗精神令人感佩,他们也因此逐渐赢得了人们的尊重,渐渐地提高了自身的社会地位,成就了自身的光荣。然而,就像硬币的两面,在新闻业发展尚不规范的早期,某些格拉布街文人热衷于花边新闻及不实报道虽然尚不足为怪,但也是格拉布街文人群体以及新闻业发展史上不为人所称道的丑陋的一面,本应使后人引以为戒。遗憾的是,格拉布街与舰队街的薪火相传也传递了这种陋习。舰队街的有些新闻记者不但沿袭了格拉布街文人的这种陋习,有的甚至热衷于此,并乐此不疲,狗仔队追拍戴妃导致其出车祸致死的惨剧就是典型案例,这一点一直为人们所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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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今天的格拉布街,昔日肮脏、破败的局面已无踪影,连格拉布街的名称也已在1830年更改为弥尔顿街。令人遗憾的是,此弥尔顿并非我们熟知的撰文坚决捍卫言论出版自由的盲诗人,而仅是一个建筑师的名字。在格拉布街如今的人文景观中,只有一个名为圣保罗的旅馆以及一家怀特布莱德酿酒厂的残垣断壁能给昔日格拉布街那些落魄的魂灵们以适当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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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舰队街昔日的繁华盛景也已渐行渐远。《每日电讯报》的那座醒目的灰色大楼已经成为几家金融机构的办公大楼,曾经轰动一时、配有艺术型黑玻璃外观的《快报》早已人去楼空,《泰晤士报》总部所在的五层建筑也换了新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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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街的衰落与新闻集团老板、世界媒体大王默多克分不开。默多克在收购了《泰晤士报》以后,决心用电脑技术和先进印刷技术改变《泰晤士报》的面貌,遂把设备运往了望坪街,并于1986年率先将新闻集团下属的《泰晤士报》、《太阳报》、《世界新闻报道》等报社移出了舰队街。在这个“模范”的带动下,其他各报也纷纷搬出了舰队街,在伦敦外围房价便宜的地区建立报社和印刷厂。到如今,随着新兴电子媒体的兴起与繁荣,曾名噪一时的报纸一条街已经名不符实,只有舰队街85号的路透社还孤零零地守在马路南侧。事实上,连路透社的编辑部也搬到了别处,这里只不过是这家新闻机构的行政大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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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今的格拉布街与舰队街皆已沦落成和伦敦普通街市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小街,但它们仍被认为是对英国新闻媒体的代称。对于许多记者来说,舰队街及其先驱格拉布街代表着英国新闻界在社会上风光无限的一段往事,它们将永远做为英国新闻业的“精神家园”珍藏在英国媒体人士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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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布街:英国新闻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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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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