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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士立主编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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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被称为“郭士立的杂志”是有据可查的第一份对中国产生影响的报刊,据学者考证,魏源、梁廷枏和徐继畲这批当时先进的中国学者都读过这份刊物,进而眼界大开,并在他们的著作中多处引用。这几个人当中,魏源所受的影响最为显著,他在其名著《海国图志》中引用《东西洋考》凡13期,计24篇,多为与世界地理有关的文章。《东西洋考》俨然成为魏源著作的主要参考文献。13然而这些著作的影响力要到多年以后才能逐渐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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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才是新闻的王道”,传教士不必深通新闻原理,也能感受到那些客观的知识才是硬通货。渐渐地,刊物上的天文地理知识由点缀上升为主流,上帝在他们的刊物中只是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而已。西学成为吸引中国读者的一张王牌,到吉德创办《天下新闻》时14,则完全没有了上帝的影子,刊物与上帝的唯一关系就在于主办者是上帝的信徒,传教的意旨隐而不彰,中国读者能不能体会出来只有上帝知道,也许他们会恍然悟到,这些知识源于基督教国家,只有基督徒才能发展出这样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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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西学知识很符合中国读者的口味,几十年后的轰轰烈烈的启蒙运动即发轫于此。然而,这种变化实在过于缓慢,传教士们都有些抑郁了,无论他们的刊物怎样努力向中国读者的口味靠拢,中国读者似乎都无动于衷。在《马太福音》里,耶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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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撒种的出去撒种。撒的时候,有落在路旁的,飞鸟来吃尽了;有落在土浅石头地上的,土既不深,发苗最快,日头出来一晒,因为没有根,就枯干了;有落在荆棘里的,荆棘长起来,把它挤住了;又有落在好土里的,就结实,有一百倍的,有六十倍的,有三十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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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教士们每读到这里,一定会奇怪,为什么他们到中国传教,撒下的种子不是落在路旁就是落在石头上,最好的也不过落在荆棘里,中国怎么就找不到一片好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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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其实早已被马戛尔尼的使团揭示过了,“天朝拒绝一切新鲜事物”,“任何变化在那里都无法实现”。当时的中国人固步自封、昧于世事、妄自尊大是传教失败的根本原因,不打破这种封闭的思想观念,一切努力终归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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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传教士们似乎没有耐心进行缓慢的攻心战了,在外文报刊上,他们呼吁要用炮舰来加强说服力,促成天朝发生变化。美国传教士裨治文在他主编的英文月刊《中国丛报》上说:“采用低声下气的请求,我们必将一无所获;倘若我们希望同中国缔结一项条约,就必须在刺刀尖下命令它这样做,用大炮的口来增强辩论。”15当传教士们与炮舰为伍的时候,是他们离上帝最远的时候,他们被中国人视为可恶的侵略者就不算冤枉。但只有个别传教士意识到这一点:在旅行中不肯乘坐军队的船只,自觉与军方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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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火焰:1815-1915年的报界与国运 墨海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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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3年,马戛尔尼使华一无所获之后,曾对天朝作出这样的预言:“只要几艘三桅战舰,中国就会分崩离析”,“中华帝国只是一艘破败不堪的旧船,只是幸运地有了几位谨慎的船长才使它在近150年期间没有沉没。它那巨大的躯壳使周围的邻国见了害怕。假如来了个无能之辈掌舵,那船上的纪律与安全就都完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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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途所见的乾隆盛世,其实是一个饥饿的盛世、僵化的盛世,一个只满足于填饱肠胃而不允许有思想的盛世,这个盛世在全球化的视野下,已经远远落后于欧洲。四十多年之后,他的预言不幸变为现实,就连守卫虎门的两个要塞在鸦片战争中将被“六门舷侧炮”摧毁这样极富细节的预言都精准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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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条约》签订之后,大清国国门裂开了缝隙,两个世界的碰撞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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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炮舰的护卫之下,传教士们终于可以合法地上岸传教了。当清廷被迫宣布重开教禁时,传教士踌躇满志地说:“时候已经到了,我们已沉默至今天,现在是可以到中国城市的大街上,提高我们的嗓门大喊大叫的日子了。”17他们兴高采烈地在各地建教堂、办学校、开医院,消化战争带来的胜利果实,作为传教权宜之计的办报活动反而因为太忙而顾不上,但他们很快发现,炮舰能轰开中国的国门,但轰不开中国人的心灵,他们兴致勃勃地拉人布道,但在中国人听来全是不入耳的噪音。他们想起了已经做过的另一手——办报刊,其效率远远高于街头布道。“别的方法可以使成千的人改变头脑,而文字宣传则可以使成百万的人改变头脑”。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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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年秋天,一个叫巴富尔的英国军官受命来到上海,“当我们沿扬子江下驶访问上海时,我的上司璞鼎查爵士指示我,要我到上海各处视察一番,并为设置居留地这个目的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纪录片《外滩》如此评价巴富尔的上海之行:“无论从哪个角度推断,巴富尔踏上上海的土地,内心是欣喜而热烈的,但在这片土地上却没有人意识到,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已经开始,它将改变上海,改变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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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秋,巴富尔再次来到上海,就任大英帝国驻上海第一任领事,接待他们的上海道台很客气地用轿子把他们抬到城里,但始终拒绝为他们找空闲的房屋。眼看他们只有搭帐篷居住,这时一位姓姚的中国商人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租给他们房屋,52个房间,每年租金400元,巴富尔一口答应。领事馆的四个人终于有地方开始办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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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房子在贝尔福(即巴富尔,作者注)等住进去之后竟成为全城民众所瞩目的地方,最初的几天,竟有大批的居民,男女老幼都有,川流不息地走进这所房子来参观。而且都是非常之富于好奇心,对于洋鬼子的吃、喝、剃须、洗手、阅书、睡觉都要仔仔细细的观察。贝尔福实在耐受不住了,只得叫姚君把大门关闭起来,拒绝参观。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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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关起门来也没能阻止围观,有的人甚至爬到树上面,或者从别的房子里面向这里看,甚至还有人卖票——谁说中国人没有商业头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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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4日,巴富尔发出告示,驻沪领事馆正式设立,并宣布三天后上海开埠。从此,上海就像挂在帝国体外的另一颗心脏,澎湃而富有活力,远在北京的帝国心脏则逐渐暗淡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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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巴富尔担任的翻译官名叫麦华陀。麦华陀1839年随父亲来到中国,他的父亲正是本节的主人公——传教士、汉学家麦都斯,自号“墨海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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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都斯与中国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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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传教士麦都斯来到上海。20日后,他在上海县城东门找到了合适的房屋住下,一年房租250元。麦都斯住在二楼,一楼放着印刷机器。新开的印刷所起名“墨海书馆”,因为中国有“墨海金壶”的说法,“墨海”又是大砚、墨盆的意思,作为出版机构的名称再合适不过。同时,墨海与他的名字“Medhurst”有谐音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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