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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的旁观者”是亚当·斯密提出的一个概念。我们在生活中实际上扮演着两种角色:一种角色是一个利害相关者,在社会生活中追求自己的私利和欲望的满足,与他人的关系是一种以自己的利益和利害关系为中心的涉他关系;另一个角色是旁观者,可以超然物外地看待社会中的各种利益关系——设立公正的旁观者,为的是能站在旁观的位置,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通过某种共通的同情机制而感受到其他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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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深陷某种利益之中时,所作判断难免会带上自己的利益视角,再尽可能地超越一己之私而追求客观和理性,也难以做到真正的客观。人是自私的,有一种天然的本能会在潜意识中驱使着他作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断,被利益所主导。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离地面,这是无法超脱的利益局限性。提出“公正的旁观者”,就是为了避免一个人充当自己案件的法官,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旁观,不仅能超越“当局者迷”的视角局限,实现“旁观者清”,更能超越当局者的利益局限,作出客观、公正、理性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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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者,就应该是这样一个公正的旁观者。记者,作为旁观者,是客观地叙述他穷尽采访能力后所看到的事实和真相;而评论员,作为旁观者,则是客观地对事件作出判断。公正地旁观,公正地判断,而不是带着某种先入为主的偏见、自以为正义的情绪和刻板的立场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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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的角色定位很重要,旁观才能保持中立,有了中立才有客观。旁观的意思是说,评论员不能选择站在哪一方的利益立场上,不能卷入新闻事件之中,不能与新闻当事人产生利益关系。这方面,法国人雷蒙·阿隆用的概念是“旁观的介入者”。评论人,在公共事务上运用自己的理性、提供自己的见解、贡献自己的力量,当然要介入社会和干预时事,但这种介入应该是以旁观的身份介入,而不是像当事人那样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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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网上段子说得非常好:世上本有真相,调查的人多了,也就没有了真相。记者的调查报道,不一定就是真相,视角不同,会看到不到的事实。报道很多,不一定就能呈现出真相,这需要评论员以公正旁观者的角色去审视那些报道,意识到他们视角的局限,警惕那些被剪裁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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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冷静的介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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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评论人要做一个“冷静的介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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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是一个很能让人产生成就感和尊严感的职业,你不仅是这个社会中被动的一员,更是一种积极介入社会并对社会产生影响的舆论领袖,是一个积极的公民。你的评论推动着时事发展的进程,影响着人们的观念,为社会运输着正义,替不平者鸣不平,给无力者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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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者介入社会,应该警惕自己身上那种澎湃的激情,节制那种过度亢奋的情绪,对那种自以为掌握着真理所带来的自负保持审慎的怀疑——也就是说,要做一个冷静的介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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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评论家说:评论家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关心社会,应该不带感情,就像一个科学家研究某一个对象,你是研究动物、植物,研究细菌的,不能带着感情去研究。这是不对的,评论家是人,不可能没有感情,评论时事时不可能不带感情;而且评论家不像科学家那样面对的是细菌,而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组成的社会,不可能不带感情。当发生地震时,面对那惨烈的大灾难大死亡,你不可能没有感情地去介入;当一个年轻生命被飞车撞飞时,你不可能不产生悲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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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中如果没有感情,没有感性,没有人性的温度,全是机械的逻辑推理和纯粹的概念论证,那样的评论是没有人喜欢读的。那样的评论,由于远离了常情常理,失去了情感这个介质,缺乏基本的人文关怀和社会情怀,即使说得再接近真理,也难以产生社会共鸣和被公众所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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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并不排斥情感,排斥的是那种不必要的激情和过于亢奋的情绪。著名的评论家李普曼告诉同行们:在自己正确的时候,要克服那种不必要的激情。为什么呢?因为过多地陷入那种激情中,会影响自己的判断,激情容易感染别人,但不妙的是,激情在感染别人之前,首先容易使自己深深地被感染和欺骗,陷于某种自以为是、自以为掌握着真理的激情,会使一个人的思想变得封闭,将一种观点推向极端,拒绝接受别人的意见,这种激情会支配着热情四射豪情满怀的评论者作出偏激和自负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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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克服这种不必要的激情,当你看到某条新闻而充满激情时,一定不要急着下笔,而是等待激情和激动消退之后再去动笔,以避免那种可能有害的激情影响到你的判断。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所说,最能够感染人和让人动容的,往往不是那些激情澎湃的话语,而是那种冷静和理性之下的隐忍,是平静下的阵阵涟漪,是那种真正能触及人心的淡然。柏克也推崇这种隐忍、谨慎和节制,他说:中和节制是一种只有上智之人才拥有的美德。普遍的轻率与浮躁中,你将会发现存在着一种冷静沉着、泰然自若的人格,这种人格将会为一个中心把所有事物都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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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是一种比激情对评论更有害的东西。激情,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冲动,带着比较强的气场。而情绪,则暗含着某种先入为主的立场和非理性的取向。评论尤其要警惕情绪,不要把情绪带入评论之中,不要借评论去发泄和迎合某种情绪。理性是评论的生命,情绪则是理性最大的敌人。当情绪主宰了一篇评论,就别指望从评论中读到对事实客观的描述和理性的判断,只有被情绪裹挟着的愤怒的泡沫和粗俗的排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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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是有情怀的评论。这一点,曾任《中国青年报》评论部主任的李方先生在《时评的境界》一文中认为,评论的最高境界就是情怀。李方对情怀的定义很含糊,他说:别的东西可以学,唯独情怀学不来。鲁迅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后来者再学,固然也可以“哀”、“怒”得形似,但其间微妙的分寸感,就很难把握了。就说“哀”、“怒”,绝非平白地“哀”过来“怒”过去,怒则发冲冠,哀则泪如雨,到头来怒还是怒,哀还是哀,两根线拧不成一股绳。只有鲁迅,那种让你难以言说的混合,才真正当得起情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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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情怀就是贯穿于文章中的一种能让人产生共鸣又不给人压迫感的关怀。情怀,具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气场,它不是征服人,而是占满人的内心。《南方都市报》执行总编庄慎之称赞自家报纸的评论:公允而不中庸,包容而不纵容,智慧而不势利,成熟而不迟暮,内敛而不怯懦,开放而不狂放,深透而不尖刻,认真而不较真,幽默而不滑稽。这种分寸感的把握,就是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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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好情感,警惕激情,拒绝情绪,才能称为冷静。评论人,要做一个冷静的介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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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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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如果你用悲情贿赂过读者,你也一定用悲情取悦过自己。悲情、苦大仇深的心理基础是自我感动。自我感动取之便捷,又容易上瘾,对它的自觉抵制,便尤为可贵。每一条细微的新闻背后,都隐藏一条冗长的逻辑链。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绝不能只走到这条逻辑链的半山腰就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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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勇敢的说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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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评论人要做一个“勇敢的说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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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中国青年报》在创办“青年话题”评论版时,创刊词是这样写的:这是一个发表意见的场所,一只张开听您说话的耳朵。无论是脱口而出,还是深思熟虑,我们欢迎不拘形式、不论长短的观点和意见。关键是“不同”。“不同”的价值在于,它不仅仅包含着思想解放和论争的正当秩序,包含着新闻媒介求新求异的运作规律,更重要的意义是:思想进步可能就孕育在“不同”之中,而相同只能使我们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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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话题”创办十多年了,从创办开始一直保持着的一个栏目,就是“不同观点”。编辑在日常编辑中,也注重对不同声音的关注,偏爱那些敢说不者,敢于对所谓的主流、正确和正义发出质疑的声音。编辑们坚守着创刊时的版面理念:进步孕育在“不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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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人要想最大地体现自身的价值,就应该勇敢地质疑,勇敢地说不,勇敢地发出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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