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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有庇护流亡作家的传统，但龚古尔奖的评选有限制，必须是当年在法国出版的法语文学作品，所以非法国籍的作家一向入围很少。103年以来的获奖名单上，算上今年的利特尔，也只有11个外国人。其中为人熟知的，是龚古尔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亨利·特罗亚（Henri Troyat），1938年他以小说《蜘蛛》获奖时只有27岁。特罗亚1911年生于莫斯科，父亲是亚美尼亚裔富商。“十月革命”后他随父母流亡到法国。在巴黎取得法律学位后，特罗亚当过记者、编辑，做过公务员，1936年才发表第一部小说，两年后就拿到大奖。但真正为特罗亚带来世界性文学声望的是一系列传记，从1940年起他开始为俄罗斯历史名人立传，从彼得大帝到叶卡捷琳娜二世、亚历山大一世、亚历山大二世，然后是俄国作家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高尔基。他和茨威格、莫洛亚并称20世纪三大传记文学作家，1959年得以入选法兰西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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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外籍作家来势凶猛，如果说以前他们偶尔获奖是一种点缀，现在龚古尔奖的评选结果不时令法国本土作家感到难堪了。仅1985～1995年的10年，就有3位外籍作家将本土作家斩落，他们分别是1987年的摩洛哥作家本·杰伦（Tahar Ben Jelloun），1993年的黎巴嫩作家阿明·马卢夫（Amin Maalouf），1995年的俄罗斯裔小说家安德烈·马金（Andre Makine）。除了多出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马金和前辈特罗亚有类似的经历。他1957年在苏联西伯利亚出生，从童年到青年时期一直生活在窝瓦河流域一带。因为外祖母是法国人，马金从小就通晓法语，获奖小说《法兰西遗嘱》正是由他少年回忆构成的自传小说，在书中，外祖母对法国的口述帮助主人公在对法国的甜美想象中，逃避了西伯利亚的冷酷现实。《法兰西遗嘱》那年同时被龚古尔奖和梅迪西奖选中，马金成了第一个将法国两大传统文学奖项拿下的非法籍作家。《法兰西遗嘱》在法国发行100万册，算上各种文字的译本，发行量达到300万册。马金出名了，文学界这才想起为这居无定所的流亡作家奔走一个身份——从1987年决定滞留巴黎之后，马金一直没有得到合法身份，他住在阁楼里，投稿为生，因为出版社总以名气取人，马金只能谎称自己创作的小说是翻译作品才有编辑接受，如此蒙混了多年。1996年，大奖得主马金总算从出名中得到实惠，一张法国公民证书帮他结束10年流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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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母语并非法语的外籍作家，人们喜欢请他们比较母语写作和非母语写作有什么不同感受。而作家往往对此敏感。2005年，马金到北京法国文化中心出席作家见面会，我曾采访过他，说到非母语写作的问题，马金回答：“语言没有哪种更丰富或者更贫乏，哪种适合或者不适合文学表达。我认为无所谓母语：语言和身体是分离的，并非与生俱来，真正与生俱来的是你的思想，而这可以用任何一种语言表达。”黎巴嫩作家马卢夫的母语是阿拉伯语，但他也用法语写作，他获奖后说，跳出母语让他可以更自如地表达对于处在西方和中东冲突点上的那块土地的理解。马卢夫1993年获奖的小说《塔尼欧斯巨岩》（Le Rocher de Tanios），取材于19世纪黎巴嫩，这也是多数外籍作家擅长表现的主题：在和欧洲文化体系相冲撞的宗教、历史背景下，讲述某个个体的心灵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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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乔纳森·利特尔不同，他身上没有文化落差。利特尔生在纽约，小时候到法国生活过几年，之后回美国接受教育。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利特尔一直为人道主义组织“反饥饿行动”工作，有15年时间出没于世界各地的冲突地带。脱离了传统流亡写作的语境，利特尔能选择用法语来完成小说便更像是服从内心的表达欲望。在强势的英语文学的包围下，法国文坛当然有理由为利特尔和《好人们》的出现激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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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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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法国五大传统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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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古尔文学奖（Prix Goncou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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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设立。法国作家埃德蒙·德·龚古尔为了纪念早逝的弟弟于勒·德·龚古尔，在遗嘱中规定用他们的遗产作为基金，成立龚古尔学院，由10位著名作家担任院士，每年在巴黎德鲁昂饭店评选出一本当年出版的最佳小说。评委实行终身制，成员去世后由新人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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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娜奖（Prix Fem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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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由22名杂志社的女性发起，每年在巴黎著名的克里荣饭店（Crillon）颁奖。评委12人，全部为女性，对获奖作品的要求是“体现法国女性的阅读口味和倾向”，但并非只颁给女作家，迄今为止，获奖者中男性作家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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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多奖（Prix Renaud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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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设立，以法国报业之父德弗拉斯特·雷诺多命名。评委10人，颁奖时间有意和龚古尔奖选在同一天，推选标准为“拥有全新风格和语言的作品”，这和龚古尔奖的“奖励新人、独特才华以及内容和形式的大胆创新”也基本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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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奖（Prix Interal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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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创立，评委由10名男性记者组成，标榜遵从男性阅读趣味来进行评选，明显是和“费米娜奖”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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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第西奖（Prix Medic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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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由巴比桑夫人（Gala Barbisan）和让－保罗·吉罗杜（Jean-Paul Giraudoux）设立，意图是鼓励年轻作家的实验和创新。它每年与“费米娜奖”一起在克里荣饭店颁发，颁给当年度具有新想法、新题材或全新写作形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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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1915年设立的“法兰西学院文学大奖”影响也越来越大，成为这5个传统奖项之外的第六大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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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世纪 黑色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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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美国当红犯罪小说作家詹姆斯·艾洛伊相比，贝诺特曼这样的人够刺激，却过于直白，缺失罪恶那秘而不宣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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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做贝诺特曼的47岁法国男人，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真人秀。他眼下正在服刑，罪名持械抢劫，判10年，这已经是他四进宫了。他也算演员，在出狱入狱的间隙演舞台剧，拍电影、电视，合作的还都是新锐导演。他还是个作家，服刑期间写过两本犯罪惊悚小说，出版后都轰动了一段时间。关于他的最新报道是，从2005年夏天再次入狱到现在，他又有新书快写完了，经纪人正频繁探视洽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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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贝诺特曼出第一部小说集《疯子们》的时候，文学评论员称他是“来自犯罪学校的作家”，他自己也不客气，说监狱是他的“领地”。他确实是在监狱里长大成人、百炼成钢。贝诺特曼的父母从阿尔及利亚非法移民到法国，他生在巴黎，但得不到合法居留的那张“纸”，从小住贫民区，长大了没有合法工作的资格，16岁因偷窃被关押1个月，18岁因持械抢劫入狱6年，30岁再次持械抢劫入狱4年，后加刑5年。贝诺特曼为他第二本书取名《断头台上的清洁工》，书名是他父亲的贡献：小时候父亲咒骂他，说你这种人，命孬当个清洁工，命好就上断头台。这本类似自传的书，全部情节都是他自己的真实经历，当然也包括那些犯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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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犯罪小说和作家本人经历的虚实交错，有几个人不能不提。一位是美国作家爱德华·邦克。父母离异让他变成问题少年，17岁进劳教所，此后又因抢劫、伪造支票多次入狱。1973年他在监狱里写出处女作《猛兽》，讲述一名小偷重返社会后遇到的困惑，1978年被拍成电影，主演为达斯汀·霍夫曼。邦克一共写了6部长篇小说和100多部短篇，2000年好莱坞再次根据他的小说《动物工厂》改编了电影。还有一位是英国畅销书作家安妮·佩里，代表作有《海伦公园刽子手》、《兽医法则》。安妮原名朱莉，1952年纽西兰基督城发生过一起轰动全国的少女杀母案，15岁的她就是当事人之一。少女时代的朱莉和同学宝莲娜要好，每时每刻都不愿分开。后来朱莉的妈妈要带孩子随男友移居英格兰，宝连娜的妈妈不准女儿同去，两个少女绝望之下，用砖头将宝连娜的母亲砸死。因未成年，两个女孩被关押5年半后获释，但法庭规定她们今生不得再见。朱莉改名安妮，成名后很避讳提及这段经历，偶有提到也表示自己生活平静，往事已经淡薄。1994年，导演彼得·杰克逊将这个真实故事拍成电影《罪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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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遗漏美国当代犯罪小说作家詹姆斯·艾洛伊（James Ellroy），和他相比，贝诺特曼这样的人够刺激，却过于直白，缺失罪恶那秘而不宣的诡异。10年前根据艾洛伊小说改编的《洛城机密》是犯罪惊悚片的经典，2006年好莱坞又出动全明星阵容，将他上世纪80年代的另一本畅销书《黑色大丽花》拍成电影。《黑色大丽花》的情节框架取材于1947年好莱坞小明星伊丽莎白·肖特被人虐杀的真实案件，最直接的写作动因以及书中诸多细节，则来自艾洛伊本人的经历：他10岁时，当护士的母亲被发现裸死于洛杉矶东郊，和“黑色大丽花”案一样，凶手至今没有找到，成了一宗50年悬案。艾洛伊在母亲之死的阴影中长成问题少年，信仰纳粹暴力，酗酒、嗑药、偷盗。在30岁之前，艾洛伊是警局和监狱的常客，酗酒导致的震颤性谵妄症经常让他神志不清，除了酷爱看犯罪小说，他的生活中没有其他慰藉。对于他，写作成了自救，一如饥渴的本能。艾洛伊自己说，“没有这种生活经历我不可能写作，而如果没有写作我会因为这种经历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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