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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布勒松第一本摄影集出版，取名《决定性瞬间》，书名后来成为他那种摄影方式的代名词，影响到几代摄影人。第一次，他用文字定义了自己的摄影观点：在几分之一秒内将一个事件的内涵及其表现形式同时记录下来并带到生活中去；生活只会表达一次，除了决定性的那一瞬间便一无所有。布勒松认为摄影有三大要素，即距离、中性和简洁。他是最安静耐心的旁观者，像猫儿一样，从不打搅被拍摄的事物。他拒绝人工光源，也从不修剪照片，但构图常常惊人的完美，因为在布勒松的眼中，“运动中总存在这么一个瞬间，其时所有的因素在画面上都处于均衡”。他使用最简单的器材，基本上只用35mm平视景小型相机，50mmF2镜头，他和世界的距离就保持在这50mm之内。布勒松也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工作是一门“艺术”，摄影是他的生活方式，是他关心人类的方式，如果摄影只是技巧，他便如自己所说，“永远是爱好者，而且是业余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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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马格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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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布勒松的离去，关于马格南传奇的最后一个原始见证也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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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三个酷爱摄影的年轻人在巴黎一家小咖啡馆里相遇：28岁的法国人布勒松，23岁的匈牙利人罗伯特·卡帕，25岁的波兰人大卫·西默。他们刚刚参加完巴黎新闻社的招聘考试，都落榜了。三个人边喝边聊，谈起各自的摄影志向，并相约以后要办一个真正具有独立报道精神的图片社。接下来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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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三个世界著名摄影师在纽约相聚：卡帕已经是拍出了传世之作《西班牙战士》的卡帕，因为1936年的西班牙内战报道，他一举成为世界上最负盛名的战地记者，1937年奔赴中国采访抗日战争，1944年参加法国诺曼底登陆，在血与火中搏命。布勒松是抵抗运动战士，战后创作的名人肖像系列轰动摄影界。西默也参加了西班牙内战，他拍摄的被战火摧残的儿童照片受到广泛关注。10年践一约，他们发起成立了马格南图片通讯社，分别在巴黎和纽约开设办事处。名字是卡帕信手拈来，MAGNUM，法国一种特大桶装香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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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性格各不相同。卡帕不拘小节，布勒松脾气急躁，西默羞怯内向。如何工作？布勒松在1980年接受过一次记者采访，是这样回忆的：刚开始，我和Chim（西默的别名）都很担心。怎么养得活卡帕呢？他总住在高级酒店，排场很大。但最后的结果是，卡帕养活了马格南。他和那些杂志社老板喝着杜松子酒玩着纸牌的时候，就帮我们找到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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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卡帕确实靠赌马来周转资金给大家发工资，但也有做生意的天分。他们的钱不分彼此。马格南一成立，布勒松就去亚洲采访了，过了三年特别节俭的生活，大约在图片社的账户上留下好几千美元。等他向卡帕要这笔钱的时候，对方告诉他没有了，赌光了。布勒松大怒，卡帕便问他：“你拿这些钱有什么用处呢？你对汽车没兴趣。你老婆也有毛皮大衣了，她又不会马上要买第二件。”布勒松于是作罢。这就是那个时期的马格南，他们拍出了伟大的照片，卖出了好价钱，却因为管理毫无头绪而入不敷出，但马格南仍然吸引了很多优秀的摄影家加入，像美国的乔治·罗杰和瑞士的比肖夫，因为这里有独立的立场和勇敢的精神，不被杂志编辑的市场兴趣左右。他们站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关注战争、饥荒、自然，呈现普通人的苦难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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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到第二个10年。1954年卡帕死于越南战场，他踩到地雷的一瞬间仍然按下了最后一次快门。同一天，比肖夫在秘鲁遭遇车祸。1956年，苏伊士运河事件导致中东战争，西默被机关枪打中。三个创立者，只留下布勒松在孤独中怀念半个世纪。1966年，布勒松不满意马格南有商业倾向而宣布退出，但同意对方保留和经营他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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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南现在拥有巴黎、纽约、伦敦和东京4个编辑部，全球17个办事处，档案库里的作品藏量超过100万张。在众多商业通讯社的包围下，它仍然是伟大的，也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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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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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世纪 杜瓦诺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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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何止于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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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算是巴黎整个春季拍卖最轰动的新闻了：4月25日，老照片《市政大厅前的吻》拍出15.5万欧元，成为20世纪身价最高的照片之一。原版，摄影师罗伯特·杜瓦诺（Robert Doisneau）的亲笔签名，照片中女主人公55年后现身的新闻效应，这些都是成交价高于估价十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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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多年前人们已经知道，这张经典照片并非如想象中浪漫，因为那对年轻恋人深情一吻是被安排的场景，而不是摄影师“抓”到的幸福。1950年，法国著名摄影师罗伯特·杜瓦诺答应美国《生活》杂志，为他们拍一组巴黎恋人的照片。他每天到街头碰运气，这天当他走到一家啤酒屋的时候，决定坐下来喝一杯歇歇脚。他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女主人公弗朗索瓦丝·波尔纳和她的男朋友雅克·卡尔多，一对年轻漂亮而且大胆的恋人，他们正在接吻。得知对方是西蒙戏剧学院的学生，杜瓦诺当即问他们是否愿意为自己做模特拍张照片。果然成全了一张很美的照片，但当时摄影师和模特都没有意识到它会成为传世之作。几天之后，杜瓦诺将原版照片签名后寄了一张给女孩作为感谢，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女孩没有成名，是巴黎大把无名女演员中的一个；她的爱情也没有海枯石烂，照片上甜蜜接吻的男友在第二年就分手了，之后几乎再无联系。戏剧性的转折出现在照片发表36年后。1986年，有人从图片库里翻出底片，决定把它印成明信片发行，没想到大受欢迎，到1992年的时候已经在全世界发行超过41万张，创下世界纪录。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抓拍大师的一张偶得之作，把这匆匆人流中的深情一吻看成了爱情可以永恒的象征。杜瓦诺没有出来说明什么，男女主人公也善解人意地保持着沉默。1992年5月，一对法国夫妇却向《快报》杂志宣称他们是照片中“路过”的主人公，并要求追究隐私权，此时杜瓦诺不得不站出来说明“摆拍”的事实。当真相扑朔迷离的时候，波尔纳也站出来，表示自己是照片中的女孩。从她出示的签名照片以及描述的细节，杜瓦诺确认了波尔纳就是当年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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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俗套的情节发展，像是要彻底打破人们对爱情的幻想。也许是生活不太如意，波尔纳不再善解人意了，1992年，她向杜瓦诺索要1.85万美元作为多年来明信片销售所得的分成。虽然杜瓦诺承认波尔纳和她的前男友是主角，法院还是驳回了波尔纳的赔偿要求。两年后杜瓦诺去世，不知道在他离去的时候，这张照片在他心里留下的是当年啤酒屋前那对妙人的美好侧影，还是几十年后波尔纳带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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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张原版照片拍卖之前，2005年4月13日，75岁的波尔纳再次去到当年和男友接吻的市政大厅前面，手举原照拍下一张留影，并交给媒体刊发。那只是宣传之举，为了让拍卖有个好价钱，至于年轻时的那场爱情，她怕是一点留恋也没有了，否则不会连如此珍贵的照片也无心在有生之年留存。要知道，拍卖的最底估价不过两万欧元而已。据拍卖行透露，照片上的男主角雅克已经在2004年去世，他不会出来要求和波尔纳平分拍卖所得了。如果真有那样的场面出现，传说中的爱情将何等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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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出现在杜瓦诺镜头里的巴黎爱情，其实并不只有市政大厅前的那一吻。在他的作品集里，我们至少还可以看到另外两张：在地铁出口的花市附近，一对年轻夫妇购物归来，一面赶路一面幸福地亲吻；还有一张是在清晨的巴黎，街头空无一人，画面上是一对踩三轮车送货的恋人，女孩蜷坐在货箱里，在和回过头来的爱人热吻。但这两张照片都没有《市政大厅前的吻》有名气，即便知道了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人们还是相信，在那一刻，那对美丽的年轻人是真正的相爱，在大师的镜头前有真心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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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国，杜瓦诺和布勒松一样深受欢迎，因为有了他们的镜头，巴黎的大街小巷才被巴黎人真正了解。杜瓦诺出生在尚蒂伊（Gentilly），到巴黎求学不易。他最初所学是石版雕刻，但他知道这不足以糊口，暗地里自学了摄影。20岁那年，他成功地把自己拍的摄影故事卖给了一家报纸，稿费虽薄，却让他对自己的职业前景有了初步计划。1934年，杜瓦诺得到为雕塑名家安德雷·魏诺工作室担任摄影助手的机会，受到摄影方面的系统训练，并很快展现了自己的天分。杜瓦诺的第二份正式工作是在雷诺汽车工厂做广告摄影师，但他因为无法做到准点上班而被开除，成名之后，他在回忆里将这次变故称为“幸福的开除”，从此开始了自由摄影生涯。“二战”期间杜瓦诺参加了抵抗组织，作为战士和战地摄影师拍摄了大量作品。战争结束后，他立刻恢复了自由摄影师的身份，和专业图片社拉夫（Raphe）签约。战后的最初几年，很多摄影师，包括布勒松在内，都或多或少依靠为时尚杂志拍摄名人肖像来增加收入，杜瓦诺也不例外。他的片子经常被著名杂志购买，像《观点》、《时尚》，美国的《生活》杂志也和他有比较固定的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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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布勒松一样，杜瓦诺也以瞬间抓拍著称，他写道：“每天生活中奇妙的事物都令人兴奋，没有任何一个电影导演可以安排你在街道上发现的各种想不到的景象。”在他看来，巴黎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剧场，只要愿意花时间，总能找到一个好位置，观看鲜活迷人的表演。所以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守候，在街头，在咖啡馆，观察擦肩而过的路人和场景。《市政大厅前的吻》掩盖了杜瓦诺其他杰作的光芒，他镜头里的巴黎和巴黎人，实际上远比一个《吻》要真实和细腻。观看他的作品，会让人联想到同时期的法国新浪潮电影大师特吕弗，两人在视角和表现风格上有诸多重叠，那些不动声色的细节并置，日常小人物的古怪生动，都充满小说的叙事感，轻描淡写也回味无穷。杜瓦诺还独擅儿童题材，他专拍小学生，课堂上的、课间的、街角的，孩子们在他的黑白胶片上是独立于成人世界而存在的，他们注视镜头的目光往往深藏慌乱和彷徨，只有在特吕弗的电影《四百击》里，才可以感受到这种童年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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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貌上看，杜瓦诺瘦弱和善，和他镜头下那些温馨的街头场景在气质上有一种契合。但他还有锐利和激烈的另一面。杜瓦诺当过工人，对底层人的生活有真切感受。除了表现巴黎的浪漫情愫，他也常把镜头对准战争，对准工厂、郊区和贫民区的犯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法国一度很有影响力的左派杂志《工人生活》是杜瓦诺长期供稿的对象。1951年，纽约MOMA博物馆为杜瓦诺举办了作品展，这是他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得承认。1973年，纪录片《罗伯特·杜瓦诺的巴黎》讲述了一座城市和一个摄影家之间的半个世纪，爱恨何止于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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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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