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489636e+09
1704896360
1704896361 日本的无数岛屿在云雾缭绕的轮廓之下,生长着茂盛而珍奇的松柏。凸显的地平线的被遮盖处,飘浮着珍珠色和蔷薇色的云彩。穿透云彩的是那神圣的富士山顶。这些出神入化般的图景,全都融入远离鲜明的人类艺术意图的自然姿态之中。
1704896362
1704896363 日本的风景与世界上其他地方所见到的风景极不相同。因其景色十分罕见,所以一般来说,不应将其归功于人的行为,而应归功于神的行为或艺术家的神圣行为。
1704896364
1704896365 无论日本的城市还是乡村,摩拉爱思都把它们看作艺术品。街头小店的工具,便宜又便利,这是艺术;用竹子做成把手的茶壶,纤细模样的小瓷酒杯,圆圆的火炉,树叶形状的盘子和茶托,以及并排在店铺里的扫帚、簸箕、水桶、烟袋(尤其是女人用的烟袋),等等,也是艺术品。
1704896366
1704896367 不仅如此,一离开城市到了乡下,那姿态幽雅的乡间小道,精巧有序的耕作灌溉,也具有艺术性。还有,到旅店宿泊,在绵绵细语般的迎客声中,穿过房间,只见典雅的庭院和精美的料理,这些也都是艺术。可以说,是自然环境才使得日本人的艺术灵感达到了如此旺盛的程度。所以摩拉爱思的下面一段话非常引人注目:
1704896368
1704896369 日本人在快速汲取西洋科学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能够利用其本来就有的艺术性倾向而走了一条简单化的道路。(《日本精神》)
1704896370
1704896371 我个人认为,日本早期在走向近代化的过程中,为寻求更好的生活氛围,常常汲取国外的好东西,并不断地进行自我创新,这些都是创建在神道精神之上的。而一想到重视自然崇拜,推崇潜在意识的直观,并对物之生命持虔敬态度的神道,就会觉得摩拉爱思所说的,日本人是艺术的民族,他们在推进近代化的过程中艺术性地吸纳了西洋科学,绝不是无的放矢。
1704896372
1704896373 我不赞成把物称为物资,而是希望以视物为生命体的世界观为基石来推进科学。如果不是这样,我看科学说不定会变成恶魔。仅从这点来说,摩拉爱思的观点也是值得倾听的。
1704896374
1704896375 至于西洋人是科学的民族、日本人是艺术的民族这种观点,已故的长崎大学医学部教授渡边丰辅氏的经验之谈,表达得更为清楚。渡边氏出身于旧制的姬路高等学校,比我晚几届毕业。在我的好友竹下肥润氏主持的东京讲演会上,渡边氏的同年级同学曾送过我一本渡边氏的讲演录《现代大学生的应有状态》,书中记载了著者的以下经验之谈:
1704896376
1704896377
1704896378
1704896379
1704896380 富士三十六景·甲斐御坂越
1704896381
1704896382 歌川广重作
1704896383
1704896384 我曾有过让德国青年寄宿我家半年的经历。有一次,在一个静悄悄的秋夜,我们一边听着唧唧虫叫声,一边喝着酒。这时我说:“你听,多好听的虫叫声啊!”可他却漠然地答道:“我只听见杂音。”可见,“秋色映入眼帘,地里风声啾啾”这样的感觉他是没有的。
1704896385
1704896386 “我思故我在”,众所周知,这是笛卡尔的名言。但西洋人的癖好是把“我”作为一个不动的固体看待。
1704896387
1704896388 实际上,“我”也是动的,是无常的,所以并没有那样的实感。发明了相对性原理的欧洲人,却不注重“我”的相对性。把自我固定为一个坐标去眺望自然,从而促进了科学的发展,但真正的人学却还在襁褓之中。
1704896389
1704896390 也许在西洋人看来,月亮、小虫都是人类移情的对象,所以即使看到月亮、看到小虫,也不过是发出一声“啊呀”而已。
1704896391
1704896392 那么,西洋人的认识方法与日本人的认识方法,哪一方是正确的呢?若考虑一下从混沌的宇宙中产生地球,从地球中产生物,从物中产生生物,再产生人类的过程,就不能不承认,人与生物,人与物,本来应是同一的,是在其中分化出来的生命。当然,这种生命是异质的,是生生不息的存在。
1704896393
1704896394 日本人觉得自然与人是同一的,这固然是由于自然环境造成的,但是不是也有对浑一世界和全一世界的不知不识的直观的因素存在呢?又是否可从这一立场出发,再去直接面对西洋人与日本人的认识方法和情感方式,并比较一下他们的自然观呢?
1704896395
1704896396 简素:日本文化的根本(插图增订版) [:1704895709]
1704896397 日本的神话与历史
1704896398
1704896399 日本人以为物是有生命的,正因为是生命体,所以就不能将其视为实体对象而用科学的方法分析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用这种方法是难以真正理解生命的。不过,科学研究本身并不一定全错。比如通过对人之全身的科学性分析,以达到对生命实体的把握,就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研究的结果起到了保全生命的作用。
1704896400
1704896401 那么,这种科学精神是如何产生的呢?这个问题有深思的必要。难道不是人之肉体所具有的生命力的搏动吗?这样一来,就会把注意力放在科学研究中的矛盾上了。因为肉体是以浑沌形态出现的生命,若立足于所谓生命派生物的科学精神去分析生命,那反而会失去生命。不要忘记,这种生命是与宇宙万物之生命密不可分的。生命是混沌而尚未分化的存在。关于混沌,《庄子·应帝王篇》中有如下记载:
1704896402
1704896403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1704896404
1704896405 此处所说的倏与忽,正如“倏忽”这个词一样,是指刹那间迅速敏捷的意思,象征着机敏的快人快语,而混沌则象征着实在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1704896406
1704896407 这个寓言告诉我们,混沌是不能作为人的认知对象而被分别认识的,如果人决意要去认识,混沌就会死掉。
1704896408
1704896409 本来,《庄子》所谓的混沌是超绝对的自然,与日本人思考的自然之理念不可同日而语。但此话的要害就在于,凭借人的知识、人的自作聪明、人的合理性思维及其科学的分析方法,是不可能把握住生命的。
[ 上一页 ]  [ :1.7048963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