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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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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述,元明时代是写意派文人画的盛行时期,该派传到日本后也大行其道。因为较之中国人,文人画更适合于日本人的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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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文人画,就是文人喜欢画的画。文人画家并非专门的画家,而是自心受感动后的率直描绘。他们蔑视专门画家那种悉心专研技巧,费尽心思写实,专心致力形似,从而导致俗气蔓延的做法。由于文人画家摆脱了技巧的束缚而追求心之自由,因而轻视形似和技术,主张直写诗文之心境,即所谓“胸中之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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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画兴起于宋代,而极盛于元明。北宋的苏东坡是与文与可(名同,1018~1079)齐名的墨竹画家,但东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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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东坡全集》卷三十一《净因画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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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善画者,画意不画形也;善诗者,言意不言名也。”(《诗人玉屑》)可见东坡是轻写实而重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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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友人黄山谷评论东坡之画曰:“东坡老人翰林公,胸中之墨醉时出。”如东坡画竹时就是先在胸中想象竹之理,并将此作为作画的第一要义。他主张以率直表现为宗,而不主张细密描写竹的枝枝叶叶。对此,元代的汤垢(垕)指出:“画梅谓之写梅,画竹谓之写竹,画兰谓之写兰,何以故?盖花卉之情,画之当写之以意,非形似也。”(《汤垢画鉴》)主张贵写意而轻写形,并称形似主义为“俗子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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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云林作品《渔庄秋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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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四大家之一的倪云林(名瓒,1301~1374)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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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以为麻为芦,仆亦不能强辩为竹真。(《清閟阁全集》卷九《跋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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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谓的“逸气”,指的是超脱世俗的洒落之气象。至于倪云林的画,笔法构图皆可谓淡简,具有脱却写实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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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云林的淡逸格调后由明初的沈石田(1427~1509)继承并发展。沈的画堪称明代文人画之范例。他爱好薄墨之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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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擅长山水画,对画竹不太内行,曾自嘲道:“老父画竹丑,小儿旁观之,谓之杨柳耶!”所以他的画并不把形似放在眼里,笔法比元四家更为省略,形象之描写看上去似乎很稚拙,实际则有无限情趣蕴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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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必乘于兴,兴不起则腕不能运,这是石田的主张。这与明初大画家林良(1436~1494)所谓的“写意而不事巧”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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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董其昌(1555~1636)曾以倪云林、沈石田等文人画为范本,把唐以后的画系像禅宗一样区分为南北两宗,即被称为北宗派的写实派和被称为南宗派的写意派。董其昌还把南宗派誉为正统,而极力贬斥北宗派,从而确立了南画的权威。他虽被誉为艺林百世之师,但他认为只有追求并率直表现人之自然性情的才是艺术。因而他把东坡所谓的“诗不求巧,字不求奇,天真烂漫吾之师”(《画笔室随笔》卷四),当作艺术之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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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表现性情之自然,在董其昌的画里,要比表现技巧重要得多。这也是明末文艺界的一个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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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人王世贞(1526~1590)在《艺苑卮言》中说过:今人看重的是写真意、宗气韵的倪瓒(云林)、高彦敬(1248~1310)等的画风,故而使宋代的院体画(写实派)为之一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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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性灵派(写意派)诗人的袁中郎(1568~1610)亦曰:“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袁中郎全集》卷十《叙陈正甫会心集》)比之技巧和知识,中郎更看重率直、素直之心的自然发露之诗。其弟中道(1570~1627)的诗文,亦因之而日进。中道主张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肯下笔。(同上,卷六《叙小修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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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郎论文,特看重新奇,要求不能有特定的格式,要发挥人所不能发挥的东西,一切句法、字法、调法等都须从自己胸中流出才是,并认为这才叫“真新奇”。(同上,卷二十三《答李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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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名的诗人都善作画。擅长花卉画的徐文长(1521~1593)曰:“自执笔至书功,手也;自书致至书丹法,心也。书原目也,书评口也;心为上,手次之,目口末矣。”(《徐渭集》卷二十一《玄抄类摘序》)认为笔和手都是死物,运笔全凭气,气之精熟即为神。所以气不精则杂,杂则弛。不杂不驰谓之精,常精常熟谓之神。精神运则死物活。(参见杉村勇造:《徐文长·石涛·赵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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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陵派诗人钟伯敬(1574~1624)也认为:诗法应从笔中自然产生;诗趣并非被强迫营造;诗词产生于感情之迫,而诗才则产生于念虑(《谭元春诗评》)。他说:“不泥古学,不踏前良,往性一而奔诣。”(《钟伯敬小品》卷一《先师雷何思太史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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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对日本产生过影响的明末书画家张瑞图(1570~1644),在作诗时也喜欢“情动而造,情达而止”的风格。至于明末书法家王铎(1592~1652)、倪元璐(1594~1644)、傅山(1607~1684)等人的书法,则无不奔放自然,随心运笔,好用连草,重视率直之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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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末,连儒学中也流行起阳明学派中的良知现成说,思想更趋简素。不过,一到其末流,便干脆认定人的现在良知就是绝对之存在,从而使自然性情与自我绝对化,听之任之,随顺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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