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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589 2001年7月29日定稿于伦敦大学客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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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591 (原刊《东方文化》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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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593 【1】 作者2001年5月11日于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举办的“五四青年文化节”上作同题讲演,事后,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杨志同学根据录音整理成文字稿。杨君有闻必录(包括问答),颇有现场感,阅读时另有一番滋味。作为演讲,有些随意发挥过于离题,正式成文时略有增删。另外,作者撰有与此论题相关的《数码时代的人文研究》,收入《茱萸集》(春风文艺出版社,2001),请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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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598 当代中国人文观察(增订本) [:1704908810]
1704909599 当代中国人文观察(增订本) 当代中国的文言与白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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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01 当代中国人文观察(增订本) [:1704908811]
1704909602 一 问题的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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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04 什么是文言,什么是白话,二者界限何在,能否互相跨越,以及文言白话对举局面何时形成,为什么成为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界的重要话题,诸如此类的追问,非三言两语所能轻易打发。为了避免宏观叙事常患的“大而无当”的通病,这里先从几个例句说起,让读者对“文言”与“白话”有直观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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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06 除了语言学家,最希望了解某一种语言特性的,很可能是学外语的人。中国人学外语(英语、法语、日语)是如此,反过来不难推想,外国人学中文,也会拼命去找所谓的“特性”与“规律”。一百多年前的欧美学生,当他们开始学习汉语时,所面对的最大难题,很可能是学会了说话,读不懂书籍;学会了看书,又开不了口。但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汉语本身的特点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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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08 下面提供五个分别出自三种一百多年前专为英法学生准备的汉语读本的例句,希望从文言、白话的角度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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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10 例句一:“明天是我的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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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12 例句二:“是金是银你给我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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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14 这两个例句,出自1873年上海出版的《语学举隅》(第57页)。大概也正因是在上海出版,比较注意中国人的日常生活,用的是白话,而且属于北方方言。“明天轮到我来请客吃饭”,英文的解说很准确。可在我的印象中,南方人并不这么表达。我甚至有点怀疑,这句话放在一百年多前的广东、福建,能否让人一听就懂。好在北方方言当时称为“官话”,带有今天普通话的性质,故成为外国学生语言学习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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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16 例句三:“我是孩儿的的亲亲的亲娘。这孩儿是我的的亲亲的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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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18 例句四:“他他他不认咱。我我我舍性命向前赶上他。恰恰待扯住他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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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20 例三、例四出自1876年巴黎出版的《西汉同文法》(第407页),虽然也是白话,却像直接记录的口语,或戏曲里的唱词。尤其是例四,多个叠字有强调的作用,也是为了歌唱的需要。日常生活里没人这么说话,要不,会被误认作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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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22 例句五:“汝好法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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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24 予不爱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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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27 汝爱茶抑批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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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30 彼此皆好,然爱无糖之茶,及有糖之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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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32 从单句过渡到场景对话,自然是讲求学以致用。可恰恰是这录自1888年巴黎出版的《渐进文集》(第215页)的例五,最没有实用价值。靠这样的课本学汉语,到中国后肯定有问题,起码是很难与一般中国人沟通交流。记得1970年代末刚改革开放那阵,北京大学开始接受外国留学生,并选派部分中国学生前去陪住,马上传出这么一个笑话:同屋的美国学生给她留了张便条,用的是文言,之乎者也。原因是,人家专门研究《文心雕龙》,没学过现代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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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34 在汉语书面语中,什么是文言,什么是白话,单看这五个例句,大致也能明白。至于白话为什么取代文言,成为当代中国人的文化交流以及文学创作的基本工具,也不难理解。反过来,你还可能很惊讶,胡适发表于1917年的那篇宣称“白话文学之为中国文学之正宗,又为将来文学必用之利器,可断言也”的《文学改良刍议》,为什么会成为文学史家及思想史家一再提及的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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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909636 暂时按下一百多年前外国人学汉语很难“学以致用”的困境,回到我们的正题:因为汉字不是拼音文字,文字与声音的关系很松散,很早就出现了言、文分离的局面。口语不断随时代变化,文字却基本上岿然不动。在书面语里,于是形成了以北方话为基础的、比较接近一定时代口语的白话,落实在文学作品中,便是唐代的变文、宋元以降的话本、小说等;以及远离口语,注重汉字特性,追求典雅精练的文言,包括无韵的古文、骈文以及有韵的诗、词、赋等。长期以来,精英阶层使用文言,而大众则倾向于白话,这一局面,在清末民初三四十年的社会/文化变革中受到巨大的冲击。经由“五四”新文化人的不懈努力,这种二元对立的格局终于彻底改观。今日中国,无论是大众的日常交流,还是政府的公文或作家的写作,使用的基本上都是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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