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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译上句,若是严格根据汉语句子的做忠实的字面转换,那必称英语病句无疑。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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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our backyard, there stood two trees: one was a Chinese jujube, the other a Chinese jujube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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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与逻辑携手,而模糊则与流散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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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的第一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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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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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典型的流散句子。用英语的语法加以分析,那是绝对不可理解和接受的——“今天晚上”,即所谓时间状语,而“很好的月光”,即“形容词+名词”的词组。即使用汉语的语法进行分析,也属于不规范之范畴。然而,如此流散的句子,却丝毫不影响读者的理解。相反,惟其朦胧,反而沾上了些许美感。相应的英译,当然必须改流散为严谨,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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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on is extremely bright to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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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句意连形散,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意义关联,皆隐含其中,即使是长句,脉络与气韵能够感受但标记不明显。这样的语言是长于艺术思维的结果,它用实词的组合排列表达言外之意,使读者获得的信息大于字面本身的负载。这些增生的信息量来自语言结构松散处留下的空间,也是读者想象发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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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立地看汉语,读者会觉得重意合的表达语义清晰,表意明白,似无模糊可言,但是,将其英译作为参照物(reference),汉语表达的意合倾向之气韵模糊美便凸现眼前。此种气韵模糊,令描述一气呵成,令读者想象腾飞,而其相应的英译,则因形合所必需的逻辑标记的林立,而痛失气韵模糊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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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弯了路旁的树木,撕碎了店户的布幌,揭净了墙上的报单,遮昏了太阳,唱着,叫着,吼着,回荡着!忽然直驰,像惊狂了的大精灵,扯天扯地的疾走;忽然慌乱,四面八方的乱卷,像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的恶魔;忽然横扫,乘其不备的袭击着地上的一切,扭折了树枝,吹掀了屋瓦,撞断了电线;可是,祥子在那里看着;他刚从风里出来,风并没能把他怎样了!胜利是祥子的!(老舍:《骆驼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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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ale bent the trees lining the road, tore the cloth shop-signs to shreds, ripped the hand-bills clean off the walls. It shrouded the sun; it sang, shouted, howled, reverberated. Sometimes it careered ahead like a huge terrified spirit, tearing heaven and earth apart in its frenzied flight; then suddenly, as if in panic, it would swirl around in all directions like an evil demon which had run amok; then again it would sweep along diagonally, as if to take everything by surprise, breaking branches, carrying off roof-tiles and snapping electric wires. Yet Xiangzi stood there watching, for he had just come in out of the wind which had been powerless against him. Victory was his!(施晓菁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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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而生鉴别。以上英译逻辑标记林立(off, like, and, in, then, as if in, which, then, as if, by, for, out of, against),而汉语表达则多加省略,如“揭净了墙上的报单”、“像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的恶魔”等等;英译主语齐全,而汉语表达则多有忽略。逻辑标记省略,主语忽略,表达的气韵模糊美自然陡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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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美学 第四章 汉英翻译过程中模糊美感磨蚀成因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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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民族心理原型存在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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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探讨因语言差异导致的译文与原文语义信息和美学价值不等值问题时,往往将视线更多地投向这种差异的有形的外部表现上,如风俗习惯、历史典故等文化壁垒,而对其内在的、无形的表现——民族心理原型差异,则注意较少,研究不多。其实,在各种文化差异外部表现形式的后面,总是隐藏着更为深层的东西——一个民族的性格、气质、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等等。这是因为,一个民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也在不断构筑其内在的心理模式,形成有别于其他民族的心理特征。这种心理模式和心理特征,对其他民族来讲,可能是陌生的、迥异的、相斥的,从而引起理解困难,交际障碍,在翻译过程中则是导致译文与原文的不等值。“语言的许多形式问题实则都是基于其内在的机制(intrinsic mechanism)而发之于外在的表现现象。”〔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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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心理原型理论属荣格心理学研究的范畴。荣格(Carl Gustav Jung)是瑞士著名的心理学家和分析心理学的创始人。荣格在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个人无意识理论基础上创造了原型(Archetypes)和集体无意识理论(Collective Unconscious)。他认为,在个人无意识的更深一层,存在着集体无意识。它并非从后天中获得,而是天生就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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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弗洛伊德建立了个人无意识理论,认为个人无意识是被压抑的心理内容的仓库。而荣格打破了环境决定论的界限,证明了进化和遗传为心理结构提供了蓝图。他指出,人的心理不仅同自己的往昔联结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与种族的往昔相联结,甚至在那以前,还与有机界进化的漫长过程联结在一起。〔45〕他相信所有的人不仅都有着个人无意识而且同时也都具有一种集体无意识。集体无意识是指人类自原始社会以来世世代代的普遍性的心理经验的长期积累。它类似于本能,是由遗传而保持下来的心理倾向,是以痕迹的形式存在于大脑结构之中的,有着先天倾向和图式的作用。虽然有时它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它的存在却对我们的意识起着制约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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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集体无意识相联系的重要概念是原型,原型指的是集体无意识中的一种先天倾向,是人类长期心理积淀中未被直接感知到的集体无意识的显现。在荣格看来,每一位艺术家,只有当他成为一个集体的人,才能真正窥见人类最深刻的内在律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一切伟大的艺术并不是个人意识的产物,而是集体无意识的造化。正像并不是歌德创作了《浮士德》,而是德意志民族的浮士德精神造就了歌德一样。与其说是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琪罗等创造了彪炳史册的不朽作品,还不如说是某种冥冥之中的集体无意识成全了他们的艺术悟性,使他们有可能为艺术历史长廊留下《最后的晚餐》和《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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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认为:不论个人心理或民族心理的原型,都有“内倾”和“外倾”两类。外倾者好动,好把心力用到外物上去变化环境,表现在文艺上多偏重客观。内倾者好静,好把心力注在自我上做深思内省,表现在文艺上多偏重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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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心理原型的差异对语言文化的差异具有很强的解释力。以洪堡特为代表的人文精神主义者就认为:语言是表达民族精神的形式,语言的个性是民族精神的特征所决定的,不同的语言彼此是没有共约性的。诚然,洪堡特的观点不免偏颇,但我们也应该承认,独特的民族精神确实影响着民族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意识,同时这也是跨文化交际的重大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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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叔湘先生说:“指明事物的异同所在不难,追究它们何以有这些异同就不那么容易了,而这恰恰是对比研究的最终目的。”朱光潜先生在对中西诗歌进行比较研究的时候,就成功地运用了民族心理原型理论来解读两种诗体在长短情境上的差异。〔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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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汉表达在模糊美感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也只有在着眼民族心理原型的分析,才能有较为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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