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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 大过是脱离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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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脱离口语,自成一套,难学,因而学会能读的人不能不是少数,会而能写的当然更少。关于文言难学,旧时代记载不多,因为流传下来的文献都是学会了的人写的。但是我们翻翻各朝正史的选举志,就可以发现不少蛛丝马迹。公私有各种形式的学校,而培养出来能够取得秀才、明经等头衔的是极少数,推想绝大多数是半途而废了。近代情况是一些年高的人还看见的,低的有学塾,高的有书院,学的人不少,从赵钱孙李而“四书”“五经”,十年寒窗,学会而能用的究竟有多少?这由《笑林广记》一类书里可以透露一点实况,是读和写,经常闹笑话。绝大多数人不学,少数人学而不能学会,于是这书面语言就只能活在极少数文人的群里,想一想,这损失是如何大。两千多年来的情况就是这样,文言同广大的人民群众几乎不发生关系,人民群众不学它,不用它,当然也就不知道重视它。自然,在旧时代,多数人失学,责任不当完全由文言负。不过,假使它不脱离口语,它就不会这样难学,能够利用它的人就会多得多。利用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读”。我们都承认,有大量的文言作品值得欣赏,可是看看近代的文人以外的识字的人民群众,他们大多读的是《水浒传》《今古奇观》之类,而不是《史记》《文选》之类,原因很简单,是白话容易学,容易懂,文言难,学不会。再说另一方面的“写”。因为风气是,除了俗文学作品之外,表情达意要用文言,人民大众就只好不拿笔。总之,文言虽然也是交流情意的工具,可是它的交流范围有限,是流而不能通畅。这缺点是由文言本身来的,责任当然要由文言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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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 阻碍白话作品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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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形成以后,独占了书面语的阵地,白话作品想出头,争一席地,就困难了。原因主要是四个。其一,人睁眼看的是文言,拿笔写的是文言,日久天长就会不加思索地认为,书面语就是这样,不这样的就不是书面语。其二,文言是流行在上层人群里的,有别于街谈巷语,这“别”包括很多内容,可是人看到的却经常是雅不雅。文言雅,这就有了强制力,使绝大多数人拿起笔就不得不之乎者也。其三,文言把大部分有学识的人吸引过去,结果是肯用白话写的人不只量少,而且常常是学识也不够,写出好作品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其四,即使写出一些,在文言雅的风气之下,也不会受到应有的赏识,因而也就难于取得保存的机会。两千年来的文献资料可以清楚地说明以上几种情况。隋统一以前,成篇的白话作品像是只有两类,一是谣谚,因为要传俗,所以用白话写,二是文人的游戏之作,如王褒《僮约》之类,总之是稀如星凤。从唐朝起出现了变文,那是和尚俗讲的产物,就是说,是进口货,本土的文人大概不会重视,可是人民群众喜欢,就有了市场。又一种是语录,是记录禅宗和尚的机锋的,也应该算进口货。总之,都是由人民群众作内应,由外面攻进来的。到宋朝,前一种进口货变化、发展,成为话本系统的小说,加上元明清三朝,成就很不小。仍是话本形式的有《京本通俗小说》和三言二拍等等,扩大为章回体的有《水浒传》《儒林外史》《红楼梦》等等,势力可以说不小。但是还不能说是已经同文言平起平坐,因为是“俗文学”,俗,当然就为大雅所看不起。例如:一是正牌的文人都不干。大概只有俞樾是例外,他曾修改《三侠五义》——但那是修改,不是作。二是不只不干,还怕玷污了雅,不敢沾。如讲古文义法的人,有不少曾谆谆告诫,不许入小说、语录语。三是更深一层,连写的人自己也承认是俗而不雅,因而有不少作品虽然传世出了名,可是作者却不敢出头露面,以致后代治文学史的人不得不费力考索,如《水浒传》《金瓶梅词话》等等都是这样。因此,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没有文言压制,白话作品的量就不会这样少,成就也就会高得多。可多而少,应高而低,这责任也应该由文言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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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思想方面有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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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表达思想感情的。思想感情有价值问题,就是说,可以分好坏,分高低。文言量大,表达的思想感情是旧时代的,因而其中不可能没有坏的,低的,也就是所谓糟粕。断定有糟粕容易,指实哪些是糟粕不那么容易。比如我们把《孟子》拿出来,从头翻看,分辨精华和糟粕,两个人分辨的结果一定不一样,并且,一定有些面貌模棱的,算作正面的或反面的都不适宜。举大家都熟悉的为例,“民为贵”是正面的,“劳心者治人”是反面的,估计不会有人反对;至于“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那就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分好坏、高低要有标准。标准有时间问题。我们评论,当然应该用我们现在的;可是我们也常说“应该历史地看”。现在的和历史的可以调和,如岳飞抗金,是用两个尺量都好;也可以不调和,如岳飞擒斩杨幺,是用两个尺量不都好。这类问题很麻烦,我们这里评价文言的内容,不能俟河之清。可行的办法是从大处着眼,取大家都会接受的。这可以称为人文主义,就是,对于广大人民的生存、幸福、进步等,起帮助作用的是好的,起阻碍作用的是坏的。这样选定,然后看文言的内容,我们就会发现,糟粕实在不少。算糟粕的账,可以细算。不过,不管是一户一户的还是统计之后分类,都过于繁琐;这里只好以管窥豹。我想正史里就可以找到很能说明问题的例证,那是排在头部的“本纪”和排在尾部的“列女传”。本纪是记述帝王的,史笔常常是,不管他是怎样昏庸残暴的坏蛋,出生时总是五彩祥云照户,即位以后,措施总是英明、仁爱。屈居尾部的列女当然也是好样的,怎么好呢?不过是处处听男人的指使,到男人愿意她表现忠贞的时候,她就坚决地为男人死。正史以外,明的、暗的,宣扬迷信、歌颂压榨、欣赏享乐的文字当然也是随处可见。总之,是糟粕很不少。当然,我们要承认,这糟粕的制造者是旧的不合理的社会,不是文言。可是我们也要承认,糟粕之所以能够向下流传,是因为文言起了储存的作用。打个比喻,文言虽然没有参加抢劫盗窃,可是它窝了赃,所以即使罪不很大,也总不能不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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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有些作品华而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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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表达思想感情,如果思想感情华而不实,语言自然要跟着华而不实。这样说,作品华而不实的责任不当由语言负。不过就文言说,这看法不完全对,因为文言的不少表达手法,有助长或导向华而不实的倾向和能力。例如有人嘲笑写文章虚张声势,说开头是:“且夫天地者乃两间之宇宙,尧舜者为二代之唐虞。”李商隐《碧城三首》中有一联是:“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都是声势大而意义有限,这用白话写就很难,因为缺少那样的辞藻和腔调。文言自魏晋以来讲究华美和声律,它就容易走向华而不实,或至少是容易被华而不实的内容利用。这方面的例证,零碎的,也是举不胜举;以下想从“体”的方面入手,说说一些大户,算作举例。较早的是南北朝时期的不少文章,辞藻秾丽,声韵铿锵(四六对偶),内容却总是风花雪月,正如隋朝李谔所形容:“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隋书·李谔传》)这是典型的华而不实;而且是突出的华而不实,因为势力大,遍布于各体。以后,集中为一体的也很有一些。如“应制诗”,是皇帝命题,要求定时完篇,所以辞章要富丽典重,内容要百变不离其宗,尽力歌颂。还有“律赋”和“试帖诗”,是考试科目,因为要呈给考官看,所以也必须文字典重,尽歌颂之能事。此外,也应该收入歌颂一类的,有“祝文”和“青词”,是作了献给神灵享用的,宋明两朝的大家几乎都作过。“贺表”和“寿序”也是这类文章,只是歌颂的是地位高或年高的活人。同性质的还有礼貌性的书札,一般名为“启”,根据不成文法,要用骈体,堆砌华丽而古雅的文辞;至于内容,那是连收信的人也不相信。我有时想,宋朝以来,许多文人的有些“史论”像是也可以入这一类,因为内容空洞,甚至强词夺理,只是玩弄之乎者也的腔调,用大话吓唬人,如吕祖谦的《东莱博议》就是典型的。最后,还有一种集缺点之大成的,是“八股文”。这是几百年来考试的科目,形式有严格的规定,内容是写体会而代圣贤立言。在过去读书人的眼里,它很高贵,因为是入官场的敲门砖;又很难,因为要在层层限制之中显出技巧,以投合考官的脾胃。我们现在看,它是冶歌颂、强词夺理、骈体、古文腔调等于一炉,而内容却等于零,所以应该算最坏的文章。这种坏文章宜于作反面教材,可是现在想找一两篇看看已经不容易。所以这里不避琐屑,抄一篇为例。文是明朝钱志驺所作,题目是“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出于《论语·里仁》,八股文题目都出自“四书”)。为了说明它的结构,这里加上标点,并在括号内注明各部分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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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于名位之情,欲其思为可就焉。(以上破题)夫患无位,患莫知,未为失也。因所患而责立与可知之实,君子正不以彼易此耳。(以上承题)且人欲表见于天下,则必思天下责我之厚与我副天下之难。夫其厚责者,皆我所必不可辞,而其难副者,又皆天下所必不肯恕。使分量不足以相酬,则自为表见之处,适自为沮丧而已矣。(以上起讲)彼夫名位二者,君子之道待以行待以传者也。惟吾道因名位以为功,斯名位益恃吾道以为重。(以上领题)是故大儒穷通显晦,至集四海之耳目,群相倾注,而未始有震物之嫌。(以上起比上,与起比下对偶)乃衰世之乡党朝廷,至挟三代之诗书,出以应求,而不免有抚躬之疚。(以上起比下,与起比上对偶)然则无位何患哉!患所以立焉耳。人国有事而后有官,其欲得者敬事之臣,非居官之臣也。无论宠利难忘,惧失正直立朝之本,凡此时艰所属,得毋优于细务,而重任其将颠覆乎?试为置身负乘之时,君悔授政之轻,臣叹荐贤之误,耻尚可赎耶?早夜以思,或翻幸弓旌之未逮耳。(以上中比上,与中比下对偶)然则莫己知何患哉!求为可知焉耳。公论有荣而亦有辱,其可畏者荣我之人,即辱我之人也。无论幽独易欺,惧蹈声闻过情之耻,即或细行所饬,得毋悦于凡众,而圣贤其犹摈弃乎?试为设计败名之日,父母陨其家声,朋友伤其同道,身尚安容耶?早夜以思,应转虑游扬之过盛耳。(以上中比下,与中比上对偶)盖事理各有指归,在外者为功名,在我者为德业。(以上小比上,与小比下对偶)生人止此心力,正用之为戒惧,而误用之为怨尤。(以上小比下,与小比上对偶)功名迫而怨尤生,凡欲以考课选举之权,徇人情之躁竞,此儒术之伪,其弊遂受之人才也。(以上后比上,与后比下对偶)戒惧深而德业懋,正将以获上信友之道,励下学之藏修,此士习之严,其原在正乎心术也。(以上后比下,与后比上对偶)用患者宜何居焉!(以上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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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文章,不用文言就写不出来。文言库藏里有大批这样的文章(幸而难于长时期流传),我想,就是特别爱好文言的人也不能不叹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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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有些作品是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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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游戏当然是华而不实的,所以这一节提到的各种和上一节那些没有严格的界限。大致是这样划分:当作正经事作的入上一节,主要想显示工巧的入这一节。把文字游戏看作过,有的人也许不同意,因为有不少人觉得“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项廷纪《忆云词》丙稿自序)。当然,工作之余,做些自己有兴趣的活动,只要对人己无害,是无伤大雅的。不过文言的种种文字游戏是消遣之后还产生作品,那就应该想一想,如果有情意而不走游戏这条路,表达的效果总会好得多吧?因此,由耗费精力不少而成就有限这方面看,这是下了大网而捕得一些小鱼,就是说,不值得。因为不值得,所以应该算作一种浪费,纵使不是大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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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的文字游戏都属于韵文范围,花样相当多。据说老祖宗是南北朝前秦窦滔妻苏蕙的《璇玑图》(《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回文类聚提要》说是其前已有曹植《镜铭》)。现在有传本(见宋桑世昌《回文类聚》),图方形,纵横都是二十九行字,共八百四十一个字,据说从某一字起,顺读逆读都成诗,共可得诗几百首。如从右上角向下顺读,沿外圈转一周是“仁智怀德圣虞唐……心忧增慕怀惨伤”,共十六句;逆读是“伤惨怀慕增忧心……唐虞圣德怀智仁”,也是十六句。这样拼凑成句当然不容易,可是说这是诗就未免可笑,因为生硬别扭,既无诗音,又无诗意。可是后代不少文人却觉得有意思,如苏轼就很喜欢搞这玩意儿,《回文类聚》不只收了他的回文诗,还收了他的回文词。各举一首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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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文诗:春机满织回文锦,粉泪挥残露井桐。人远寄情书字小,柳丝低日晚庭空。 逆读:空庭晚日低丝柳,小字书情寄远人。桐井露残挥泪粉,锦文回织满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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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文词(《菩萨蛮》):落花闲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闲花落。迟日恨依依,依依恨日迟。梦回莺舌弄,弄舌莺回梦。邮便问人羞,羞人问便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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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回文接近的还有其他花样,如“玉连环”“脱卸连环”“藏头拆字诗”等。还有一种名为“诗钟”,后代文人喜欢玩,是几个人比赛,限时完成。常用的形式有两种,都是写出毫无关联的两个字,要求用在诗的一联里。明用名为“嵌字”,如“翼”“庭”两个字,可以写成一联,“在天愿为比翼鸟,隔江犹唱后庭花”;暗用名为“分咏”,如“尺”“蜂”两个字,可以写成一联,“灯下量衣催五夜,房中酿蜜正三春”。前一种像是作诗限字,后一种近于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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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诗限字,旧时代看作庄重的事,有两种形式。一种大多是在考试中用,如作试帖诗,题下可以注明“得风字”,意思是,这首诗要用一东韵(“风”属一东韵),而且其中一个押韵字要是“风”。另一种形式是和诗,就是看了别人的诗,表示欣赏,要照样作一首。唐人和诗不限定用原诗的格律。宋以来几乎都是“次韵”(或说“步韵”),就是不只用原诗的形式,还要用原诗的韵字。韵字,有的容易用,如“风”“中”之类;有的不容易用,如“蛇”“衙”之类。于是有的人就故意用怪字(如“蜓”“裟”之类,不只不常用,而且不能单用),要求人和,于别人的被折磨中取得欢乐。作诗限字,结果自然是不能不以情意迁就文字,所以依理说是游戏而不是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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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文的文字游戏,大多同对偶有关系。这岔出的一支是“对联”中的所谓“巧对”,就是拟个难对的上联(如“三才天地人”“妙人儿〔繁体作‘兒’〕倪家少女”之类),征求下联,以对得工整自然为合格。用对偶折磨人,还见于五言排律“联句”。《红楼梦》第五十回“即景联句”曾写这种情况,那是一个人写两句,第一句要同前一个人的第二句对偶,第二句是上联,留待下一个人对偶,所以要人人过难关。在对偶上玩花样,还有所谓“借对”。大诗人如杜甫也常常喜欢这样“取巧”,如大家熟知的“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就是借“寻(八尺)”“常(十六尺)”的长度意义,同“七十”对偶,而与实际用的“不希奇”的意义是对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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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韵文中搞文字游戏,还有所谓“集句”。据说创始于王安石,他的集子里收有“集句诗”和“集句歌曲”各一卷。常用的形式是“集唐”,就是从唐朝四个人的诗中各取一句合成一首绝句,或八个人的诗中各取一句合成一首律诗(一首中各句的作者最好不重复)。集律诗当然很难,因为中间两联要对偶。但是玩文字游戏有如演杂技,就是要在难中显工巧。说难,因为:一要肚子装满唐诗;二要凑得巧,让看的人感到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不少文人喜欢从难中取得这种巧,如汤显祖《牡丹亭》,下场诗就都用集句。举《惊梦》一出的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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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逍遥出画堂(张说),闲梅遮柳不胜芳(罗隐)。可知刘阮逢人处(许浑)?回首东风一断肠(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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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句为词的比为诗的少。清朝诗词大家朱彝尊很喜欢这玩意儿,《曝书亭集》里有一卷名《蕃锦集》,都是集句为词。举其中一首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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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镜湖舟中):南国佳人字莫愁(韦庄),步摇金翠玉搔头(武元衡)。平铺风簟寻琴趣(皮日休),醉折花枝作酒筹(白居易)。日已暮(郎大家〔这是取诗句的一部分,下句同〕),水平流(白居易),亭亭新月照行舟(张祜)。桃花脸薄难藏泪(韩偓),桐树心孤易感秋(曹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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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集句的诗词,我们看了,会觉得确是凑得巧。可是它能是真实情意的写照吗?恐怕在二者不可得兼的时候,多半是保留文字而放弃情意。这样,就难怪我们读它,常常有雾里看花之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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