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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45]，而不说田常之贤[46]，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47]，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无厌也[48]。夫晋文亲其仇[49]，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50]，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51]，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52]。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53]，堕肝胆[54]，施厚德，终与之穷达[55]，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56]，跖之客可使刺由[57]，何况因万乘之权[58]，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轲湛七族[59]，要离燔妻子[60]，岂足为大王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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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61]。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62]，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63]。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64]，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65]，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66]，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67]，怀龙逢、比干之意[68]，而素无根柢之容，虽极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69]，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70]，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71]。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72]。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73]，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沉谄谀之辞，牵帷墙之制[74]，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75]，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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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盛饰入朝者[77]，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78]，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79]；邑号“朝歌”，墨子回车[80]。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掘穴岩薮之中耳[81]，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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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是邹阳在狱中写给梁孝王的信。虽然被囚狱中，身罹杀身之祸，但邹阳并不迎合媚上，哀求乞怜，而是在上书中继续谏诤，字里行间，气盛语壮。信中列举历史事实，借古喻今，揭示偏听谗毁之词则危、信任忠直之士则兴的道理。梁王，梁孝王刘武，汉文帝次子，景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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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介于：出于，夹在。羊胜、公孙诡：都是梁孝王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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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疾：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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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恶：谗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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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吏：指掌司法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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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常：通“尝”，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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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荆轲：战国末年刺客，卫国人。燕丹：燕太子丹。太子丹曾在秦国作人质，秦王很不尊重他，他逃回燕国后，厚养荆轲，让他去刺杀秦王。传说荆轲的精诚感动了上天，出现了白虹贯日的景象。义：指善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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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太子畏之：指荆轲临行前因等候朋友而未速行，太子丹曾担心荆轲中途变卦，不敢去行刺秦王。畏，怕，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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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卫先生：秦人。画：谋画。长平之事：秦将白起伐赵，在长平（今山西高平西北）大败赵军，为乘胜灭赵，派秦人卫先生去说服秦昭王增兵益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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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太白：金星。昴（mǎo卯）：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古人认为昴宿在赵国分野，太白星侵犯昴宿，预示赵国将受到军事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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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卒从吏讯：最后把他下狱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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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寤（wù物）：通“悟”，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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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熟：仔细，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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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昔玉人”二句：指楚人卞和。相传卞和在楚山下得到一块璞石，献给楚武王，楚王以为是块普通石头，便砍掉卞和左脚；文王即位后，卞和又献，被砍掉右脚。后来成王即位，卞和抱着璞石在楚山下哭了三天三夜，成王令玉匠凿开璞石，果然得到一块宝玉，世称“和氏璧”。玉人，诛，惩罚。这里指砍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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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李斯”二句：秦相李斯曾辅佐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来，秦二世胡亥即位，荒淫无道，李斯忠心进谏，反而被诬陷谋反，被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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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箕子：商纣王的叔父，纣荒淫无道，箕子为避杀身之祸而假装疯癫。阳：通“佯”，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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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接舆：春秋时楚国隐士，佯狂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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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比干：殷纣王叔父，因谏纣王被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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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白头如新：指相互交往到头发都白了，还是好像新认识的那样互不了解。倾盖如故：指二人在路上相遇，停车而谈，初次见面就好像一见如故。盖，车上的伞盖，二车相遇，车主交谈，伞盖就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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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樊於期：原为秦将，因得罪秦王，逃亡到燕国，受到太子丹礼遇。秦王以千金、万户邑悬赏捉拿樊於期。荆轲入秦行刺，建议献樊於期的头以取得秦王信任，樊於期知情后，慷慨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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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王奢：战国时齐大臣，因得罪齐王，逃到魏国。当魏国遭到齐国的征伐时，以不愿连累魏而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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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死两君者：为两国君主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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