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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魏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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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580—643),字玄成,馆陶(今属河北)人。少孤贫,落拓有大志,好读书,多所通涉。隋末李密起兵,召为典书记。密败归唐,自请安辑山东,复为窦建德所获,署为起居舍人。建德败,西入关,太子建成引为洗马。太宗即位,擢为谏议大夫,封巨鹿县男,拜尚书右丞。后进侍中,加左光禄大夫,进封郑国公,世因称“魏郑公”。卒赠司空、相州都督,谥文贞。徵辅佐太宗,每犯颜直谏,多所匡益,有“诤臣”之誉。贞观中诏修前代史,徵领其事,《隋书》之“序论”及《梁书》、《陈书》、《北齐书》之“总论”皆出其手。两《唐书》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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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太宗十思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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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2];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3],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4],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凡昔元首[5],承天景命[6],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7],岂取之易守之难乎!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8]。虽董之以严刑[9],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10]。怨不在大[11],可畏惟人[12]。载舟覆舟[13],所宜深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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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14];将有作[15],则思知止以安人[16];念高危,则思谦冲以自牧[17];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18];乐盘游[19],则思三驱以为度[20];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21];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22];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23]。总此十思,宏兹九得[24],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25],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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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贞观十一年(637)正月至七月,魏徵连上四疏,指陈时政得失。本文为第二疏,约作于本年四月。文从维护唐王朝长治久安出发,告诫李世民应居安思危,深所戒惧,修德推诚,简能择善,使群臣各尽所能,以期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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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浚: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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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下愚:极愚蠢的人。《论语·阳货》:“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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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神器:本指代表国家政权的实施,如玉玺、宝鼎等,后用以指帝位、皇权。域中之大:指寰宇中至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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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元首:国君,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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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承天景命:禀受上天所付的帝王之命。景命,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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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善始”二句:意谓有良好开始的很多,能够贯彻到底的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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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竭诚”二句:竭诚待人,那么像吴、越(这样的仇国)也会团结得如一人一样,以居傲的态度待人,即使骨肉之亲也会变得形同路人。吴、越,春秋时两个诸侯国,曾因战争而结为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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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董之以严刑:以严厉的刑罚去纠正。董,正。纠正、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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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终苟免”二句:最终也不过是侥幸免于刑罚而不会心怀仁义,表面上显得恭顺而内心却不会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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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怨不在大:《尚书·康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孔颖达疏:“人之怨不在大事,或由小事而起。虽小事而起,亦不恒在小事,因小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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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惟人:《尚书·君奭》:“惟人,在后嗣子孙。”孔颖达疏:“惟今天下众人,共诚心存我后嗣子孙。”人,指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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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载舟覆舟:《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语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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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知足:《老子》四十四章:“知足不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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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作:谓兴造宫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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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知止:《老子》四十四章:“知止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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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谦冲以自牧:以谦恭冲和修养自己的品德。谦冲,谦虚。冲,虚。自牧,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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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江海下百川:《老子》六十六章:“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下百川,居百川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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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盘游: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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