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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47 电影《三枪》里有张艺谋唱的一首秦腔RAP,其中唱道:“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我们可以仿照着说,在汉语里,“表对象表结果都是宾语,名词当动词当都是补语”。也请诸位不要误解,我不是说取消宾语后补语内部不需要做出区分,我只是说这种区分是第二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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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53 语法六讲 “之”和“的”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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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55 “名动包含”的模式告诉我们不要过分看重汉语里名词和动词的对立,不要处处把动词跟名词对立起来。过分看重名动对立使得我们迟迟看不清“鸟之将死”和“这本书的不出版”里的“之”和“的”究竟起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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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57 The bird is going to die. 鸟将死 the bird’s coming death 鸟之将死 英语“The bird is going to die”和“the bird’s coming death”语法性质很不一样:前者是句子,后者是词组,后者是前者词组化的结果;die是动词,death是名词,death是die名词化或指称化的结果。讲汉语语法容易比附英语,将“鸟将死”和“鸟之将死”看成是同英语一样的区别,于是在研究古汉语语法的时候,就有了“之”的作用是用来标记词组化、名词化、指称化这些说法。其实汉语里的“鸟将死”既是句子也是词组,“死”既是动词(相当于die)也是名词(相当于death),既是陈述语也是指称语,没有发生什么词组化、名词化或指称化。这不是说汉语里名词和动词不能分或不必分,而是说这种区分相对不重要,我们不必纠缠于“鸟之将死”或“这本书的不出版”里的“死”和“出版”到底是名词性的还是动词性的,重要的是弄清“之”和“的”的性质和功能。总之,“鸟之将死”和“鸟之双翼”,“这本书的出版”和“这本书的内容”可以看做同样的结构,“之”和“的”的功能是提高所指对象的指别度,不管这个所指对象是事物还是事件。过分看重汉语里名词和动词的对立使我们在研究古汉语“之字结构”的时候走了许多弯路,研究现代汉语“的”的性质和功能,希望不要再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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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63 语法六讲 解释脑成像实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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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65 神经心理学的研究表明,英语和其他印欧语、名词和动词在大脑皮层的表征区域不同,动词的表征区域在额叶(frontal cortex),名词的表征区域在后叶(posterior cortex)。脑成像的实验表明,动词的呈现使大脑前部强烈激活,而名词的呈现使大脑后部强烈激活。这一结果跟神经心理学的研究结果相一致:布洛卡失语症患者处理动词有障碍——布洛卡区域位于大脑前部,威尼克失语症患者处理名词有障碍——威尼克区域位于大脑后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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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67 这里要介绍一项针对汉语的核磁共振脑成像实验,是让被试人做词汇判定(lexical decision),实验材料是汉语双音节的名词(道路、电影、观众)、动词(担任、打破、告诉)、动名兼类词(变化、编辑、建议)。实验的结果有这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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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69 1)汉语名词和动词激活的区域分散在大脑的前部和后部,名词和动词一样激活前部,而不是像英语那样只有动词激活前部。研究者认为这跟汉语语法里名词和动词的特殊性有关,动词可以自由地做主宾语,名词可以自由地做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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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71 2)只有尾状核(caudate nucleus)是唯一显示名、动有别的部位,在这个部位,名词的激活强于动词。已有的研究表明,人在执行许多认知和语言任务的时候,尾状核和前额部分有相似的作用。研究者说他们不清楚为什么尾状核部分只激活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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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73 第一点所说的汉语语法的特殊性有点问题,汉语的事实是动词可以自由地做主宾语,但是名词并不能自由地做谓语,名词和动词的功能是不对称的,不仅汉语是这样,英语也是这样,我有一篇文章《从“演员是个动词”说起》就专门谈这一点。有了汉语“名动包含”的模式,那么不仅可以改正第一点的说法,第二点里说不清楚的原因也能得到很好的说明。看下面的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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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78 动词作为名词的一个次类包含在名词里,动词也是名词,是动名词,动名词跟一般名词的区别就在于它除了做主宾语还能做谓语,它除了激活额叶还激活后叶,所以动词和名词都能激活额叶。另一方面,名词不都是动词,只有那些不是动词的名词激活跟额叶作用相似的尾状核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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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84 语法六讲 儿童习得名词和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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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86 有一项语言心理学的实验采用的是“匹配法”,要求被试儿童把一些新词跟事物或动作配对。实验的结果表明,英、日、汉三种语言的儿童在三岁的时候都已经能把一个新的名词跟一种新的事物联系起来,五岁的英语儿童和日语儿童都能把一个新的动词跟一种新的动作联系起来,但是五岁的汉语儿童还做不到,他们到了五岁还是倾向于把一个新的动词跟一种新的事物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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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88 对这个结果的解释是,习得事物概念比习得动作概念容易,儿童习得名词和动词的时候有“名词偏向”(noun bias),也就是说,遇到一个新词,儿童先默认它是一个名词,把它跟一种新的事物联系起来,除非有相反的线索表明它不是名词而是动词,才把它跟一种新的动作联系起来。用来判定是动词的线索主要有:1)主目结构信息,就是跟动词配合出现的主目(argument),主要是主语和宾语;2)专门附加于动词的各种形态标记。英语的主目位置不能落空,句子不能没有主语,宾语不能随便省略,动词的形态却不如日语发达。日语的主目位置可以落空,而动词的形态比英语要发达。汉语这两种线索都缺乏,很难把一个新词跟一种新的动作联系起来,不得不依靠上下文或语境方面的信息,所以汉语儿童习得动词比英语和日语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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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90 过去有人认为汉语跟日语一样是“动词亲和”语言,因为汉语和日语的主目位置都可以落空,叫做argument dropping,这跟英语不一样,而汉语主目落空比日语还自由,汉语的动词亲和程度最高。按照这个说法,应该推论汉语儿童习得动词要比名词快,也确实有其他的研究说是能证明这个推论,“动词亲和”语言的汉语、韩语和日语都是儿童词汇中动词比名词多。这个结论的问题是研究者都不是采用匹配法,而是靠母亲和研究者自己来判断是动词还是名词,但是这种判断是很难的,不可靠,即便儿童已经能说出一个动词,这也不表明儿童已经跟成人一样掌握了这些动词的意义。另外,特别是在独词和双词阶段,研究者也不知道说出的词在儿童心目中到底是名词还是动词。只有当儿童能在一定的语境里把一个新的动词和一种新的动作联系起来的时候,这才能说明儿童已经正确掌握了这个动词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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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00392 总之,我们介绍的这项匹配实验,结果是日、英、汉三种语言都是习得动词晚于名词,这证明习得的时候有“名词偏向”。三种语言习得动词的早晚有差异,这是因为它们各自的语法特点造成的,汉语的动词还没有完全从名词里分离出来,可以用来判别动词的线索最少,所以儿童的习得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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