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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舞既了”里的“了”［liǎo］是表示“结束、完成”的动词，前面可以有副词“既”修饰，证明原来是两个事件，一个“拜舞”一个“事了［liǎo］”。然后发生的是后一个事件的隐退，前一个事件的突显，动词“了”虚化为一个附着于动词的体助词“了”［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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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的压缩和隐退会引起语言形式的压缩和隐退，这就是概念结构和语言结构之间的“象似性”。语言形式的压缩和隐退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由重读变轻读，二是由长大变短小，三是由自由变黏着。这三种方式在“了”的虚化上都看得出来。我们研究概念整合的时候要特别注重语言形式的证据，因为在语言学里，谈论没有形式差别的概念差别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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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缩的同时有扩充，隐退的同时有突显。“这个外科医生又操起了屠刀”，在“外科医生”和“屠夫”之间的距离被压缩的同时，扩充激活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稳重的医生大刀阔斧地在剔肉”的意象，由此产生“生动义”。“醉把茱萸仔细看”，由连动句整合为把字句，“手持”义隐退的同时“细看”义得到突显，由此产生处置的“强调义”。生动义和强调义是整合的两种常见的浮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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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缩一扩和一隐一显都是有神经生理基础的，一个神经元的激活对周围的神经元有两种影响，一是增强它们激活的可能性——如果两者的联系是激活型的（excitatory），一是减弱它们激活的可能性——如果两者的联系是抑制型的（inhibitory）。抑制是许多认知心理过程的重要特征，特别在视觉图形识别的时候起重要作用。研究者给被试人的左眼和右眼分别呈现不一致的图形，“双目竞争”的结果是一个时间只看见其中一个，这是神经活动对输入信息加以部分抑制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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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六讲 结语：语言学在认知科学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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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科学是连接哲学、心理学、人类学、语言学、脑神经学和计算机科学的新学科。认知科学的目标不是要建造思维机器，而是要增加我们对认知过程的了解，试图建立人脑是如何运作的理论。这个目标可以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来实现，包括传统的心理学实验和观察，也可以通过计算机来模拟认知过程。在人工智能研究的早期，人们相信一种单一的方法——符号表征加上生成规则——就能解决所有的认知问题。跟这种信念不同，当今的研究趋势是采用多种表征方式和数据形式，关注的是它们的互动和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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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语言学在认知科学中的地位如何呢？认知科学的兴起和认知心理学的关系最密切，用计算机模拟人的认知机制的时候要依靠认知心理学家的研究结果。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认知能力之一，语言是洞悉人类心智的窗口，对语言的认知心理学研究离不开语言学家的参与，语言学家对语言事实的描写和解释是认知心理学家进行实验或观察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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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理论的最终目标是要对耐人寻味的、看似不同的现象提供可信的、统一的解释，使人透过表面看到背后的实质。如果解释具体而可信，那就能用来支持那些可以证伪的假设。有人批评概念整合的理论只能解释不能预测，因此缺乏科学性，这是偏见和误解。语言学家曾经决意要使语言学成为像传统的物理学那么“科学”的学科，这意味着所有的语言现象都可以用数学的方法做出预测。但是，究竟什么算是“科学”呢？是不是只有基于客观分析和还原主义的研究才是“科学”？如果“科学”只划定在这种狭窄的范围内，那么不客气地说，“科学”绝对不能完全揭开自然的奥秘，包括人类语言和认知的奥秘，因为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人类的思维和语言不仅仅是分析和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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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语言学这门学科研究对象的性质决定了语言学跟进化科学、地质学、气象学、天文学一样，能对事情做出充分的解释，但是只能做到“弱预测”，预测的是一些倾向性的规律。概念整合的理论在对语言现象做出充分解释的同时还能做到弱预测，比如，通过一个“等级序列”或一套“优选原则”来制约概念的整合，越是符合制约条件的概念整合就越是优先被采纳。举例说，我们可以用整合理论来做出这样的预测：一种语言或者方言中，如果“王冕病了父亲”成立，那么“王冕死了父亲”也成立，反之则不然；如果“张三打哭了李四”能表达“使李四打”的意义，那么“张三追累了李四”也能表达“使李四追”的意义，反之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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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和离析是互相对立而又相辅相成的两个过程，“可离析性”恰恰是整合的前提。也许正是因为汉语里词语的可离析性程度比印欧语高，所以汉语的整合现象也更加明显、更加重要。目前我正在从概念整合的角度对汉语语法里的一些重大问题或“老大难”问题重新加以审视。我希望让诸位相信，有了概念整合的新思想，我们语言学家从丰富多彩的、实实在在的语言现象出发探索语言结构和语言演变的规律，一定可以对认知科学的发展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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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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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学思想的新动向，请参看Waldrop, M. (1995) Complexity. SDX Joint Publishing Co．中译本《复杂》1997年三联书店；金吾伦等（2006）整体论：科学研究的新路径，载《科学时报》2006-11-30-B3版。关于数学中的整合现象，请参看Lakoff, George, and Rafael Núñez (2000) Where Mathematics Comes From: How the Embodied Mind Brings Mathematics into Being. New York: Basic Books。关于神经科学中的整合现象，请参看Grady, Joseph (2000) Cognitive mechanisms of conceptual integration. Cognitive Linguistics 11,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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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内容曾于2007年10月24日在香港理工大学“杰出中国学人计划”公开讲座中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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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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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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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土生
1705201851
出版: 中央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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