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22272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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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22 这一阶段,用甲骨字的造型来表述,恰恰就是“行”这个字,,很清楚是指道路,而且是个十字路口——当然,后来“行”被转注为偏动词意味的行走之意,遂使中文丧失了表述十字路口的单字,倒是我们的东邻日本自己搞出个象形兼会意的特有怪字,辻,念成tsuzi,也是一个姓氏(埼玉西武职业棒球队曾经有个很棒的二垒手就姓这个,让台湾的播报员总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大概是当时家居十字路口繁忙地点的平民简单据此为姓,一如井上、山中、田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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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24 下面,就让我们来看,造字的高升太阳照在这分歧的十字路口,大致是怎么一种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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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29 文字的故事 [:1705222423]
1705222730 文字的故事 2 造字的困境暨文字生产线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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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35 这个甲骨字是“夢(梦)”,人们最日常、最长相左右的神秘经验,而且,如果你认真回想一下,人似乎有一种本能要将梦中的事告诉别人,因此,总得要想出个字来表述它——我常认为,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是不会讲笑话但偏要讲的人,另一则是一定要把自己的梦一五一十告诉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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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38 但这个我们睁开眼就连一阵烟也没,立即消逝无踪的无形无状东西究竟要如何具体画出来呢?商代的人的办法是这样子的:是床的符号,床上躺一个睁大眼睛的人,用人在沉睡之中仍仿佛睁着眼、看到事物的样子来表达;有时,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还一手不安伸至喉部心口之处,仿佛做一个挣扎不舒适的噩梦;也有把床上之人易为长发老人(甲骨文中的老人用长发来表述,显然初民是不太作兴理发这回事的),意思好像说,老人经历的事情多,积累的麻烦多,再加上身体衰弱较承荷不住,因此夜睡多梦,这一点,和孔子感慨自己再梦不见周公证明老去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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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40 就一个无形无状、无远弗届、不受物理时空限制、不受人理性管辖的抽象飘忽之物而言,甲骨文的“梦”字绝对是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就像我们讲过的,历经困难的成果总是比较结实比较美好,造字如此,人生种种如此,好像就连恋爱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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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42 但同样的,漂亮的成果也总令我们神经质起来,这次侥幸得手,但下回还一样做得到么?每一次都要煞费苦心,这样的事究竟我们能做几次不力竭呢?有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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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44 象形字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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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49 造字从象形开始,这没问题,树木就画成,水流就画成,不能熄灭的火就画成,鸟兽虫鱼比较麻烦,但照画。这够让人忙一阵子了,一般而言,新生事物的进展总是这样,解开一个关键点,跟着享受一个顺流而下的舒适过程,直到下一个关键点再到来为止,呈现这样脉冲形态的进展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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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51 一定比想像还快的,看似眼花缭乱的眼前世界,原来这么经不起这样深耕密植的摹写(同样的事你可去问个小说作家,他一定有着类似的感慨,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好像撑不了几篇小说题材),两三下就画得差不多了;而且人们也一定很快发现,原来我们肉眼可见的世界,较之于我们的思维,显得如此单薄而且疏阔,我们好多重要无比、非想非说非写不可的东西,原来都不呈像在肉眼可见的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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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53 一个抽象但撞起来让人鼻青眼肿的高墙就这样拦在造字的人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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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55 尤有甚者。造字的人还会很快发觉,除了众多难以捕捉的抽象概念之外,在原先具象摹写的世界里也一定有新的麻烦跑出来,那就是具象事物的再分割和细腻辨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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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60 我们知道,所有的木本植物都大致长(木)的模样(当然,喜马拉雅雪杉为了不让积雪压断树枝,其实很聪明的长的模样),正如所有的草本植物也都大致长(禾)的模样,但放眼过去,老天,植物其实有多少种类啊(在生物学的老分类概念里,植物是在最高阶的“界”这一个层级,往下可一路再细分门、纲、目、科、属、种六阶,不计其数的意思)啊?不管是基于功能性的不同使用目的,或非功能性的纯观看、纯感受、纯思维目的,如此再分割再认识的要求必然推动文字的进一步细腻表述。但困难在于,除非你退回图画式的精细绘制,就像我们在早期人类学报告里看的那种精致手绘新种植物图鉴,光用符号式的线条根本难以表现如此细微的差异。更何况,植物还算好,碰到水流或石头的分类要怎么办?它们彼此间的差异更隐晦更不在外表形态上头,是你就算愿意费心费力去画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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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66 还有,是单一物件自身的再分割和标示问题。我们晓得,在初民从采集、狩猎缓缓过渡到初期畜牧、农耕的自然经济生活形态之中,人们得辛苦对付的,是生活物资取得不易的问题,而不是垃圾的堆积及其处理的问题,因为东西很少是无用的(垃圾的最简明释意就是无用之物,有时也包括人),凡是可食的,现代人看起来再可怕都得是食物,而今天很多人没其他菜肴配食根本无法空口下咽的稻粱(大米和良质小米),在中国古代很长一段时日一直代表着“精致美食”,人有时委屈自己天性求官出仕,所求的也不过就是餐餐有稻粱可吃而已(“为稻粱谋”);实在有毒不能吃的部位,通常会转为药材使用;无法入药,至少还能当燃料,当建材,当装饰品(骨头、石、蚌壳云云),甚至做货币使用。金文中的“嬰(婴)”字,,是个花工夫的象形字仿佛可看图感受到造字写字者的温柔爱意,表现疼爱的方式,便是在小小人头发上一口气装饰着珍稀(可做货币)的四枚蚌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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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2768 在列维–斯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中有一段如此让人读起来心酸的实录,那是他深入巴西内陆对南比克瓦拉人食物的描述:“家庭食物来源主要是依赖妇女的采集活动。我常和他们一起吃些令人难过的简陋食物,一年里有半年时间,南比克瓦拉人就得靠此维生。每次男人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失望而又疲惫地把没能派上用场的弓箭丢在身旁时,女人便令人感动地从篮子里取出零零星星的东西:几颗橙色的布里提果子、两只肥胖的毒蜘蛛、几粒小蜥蜴蛋、一只蝙蝠、几颗棕榈果子和一把蝗虫,然后他们全家便高高兴兴地吃一顿无法填饱一个白人肚子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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