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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音韵》是一部曲韵韵书,是专供北曲作家作曲押韵时审音辨字用的。当时的北曲用的是北方现实生活中的活生生的语言,因此《中原音韵》所记录的也就是当时的北方——特别是中原地区语音的真实情况。我们知道,今天我们说的普通话是以现代北方方言为基础的,而《中原音韵》记录的是从中古汉语分化而来的近古时期北方话的语音,因而《中原音韵》实际上不仅是近古汉语北方语音的代表,而且也被称作是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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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的语音发展到了《中原音韵》时代,在声、韵、调三方面又发生了许多变化,变得越来越接近现代汉语的语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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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期在汉语的声母方面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这就是浊音清化,即所有的浊音声母(除了浊鼻音)都变成了清音声母,并与原有的清音声母合并。这就是说,原有的“”、“v”、“”、“”、“”、“”、“”等许多浊音声母此时都消失、合并到了清音声母中。如此一来,汉语声母在数量上也就大大简化,从前是三十六字母,到了《中原音韵》时就只剩二十个声母了。明代兰茂曾经编过一首诗,名叫《早梅诗》,其中所用的二十个汉字就代表了那个时期汉语的二十个声母,这首诗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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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破早梅,向暖一枝开。冰雪无人见,春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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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个汉字所代表的二十个声母(其中“一”表示零声母)已经与现代汉语的二十二个声母(包括零声母)非常接近。不过也略有不同,其中最主要的不同有两点,一是现代的舌面音声母“j、q、x”尚未产生(后面将会专门介绍),二是“无”所代表的不是“w”,而是与“w”有关、由重唇鼻音“m”演变来的“v”声母。这里我们想专门介绍一下与第二点有关的变化——即轻唇音在近古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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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唇音从上古到中古由一套重唇音分化出了重唇和轻唇相对的两套声母。当时分化出的轻唇音还有清浊之分,也就是既有从清音“b”、“p”分化出的清音“f”,也有从浊音“”分化出的浊音“v”,重唇的鼻音则分化出了轻唇鼻音“”(汉语拼音中无同部位的音,此处特借国际音标[]来表示)。而到了《中原音韵》之时,由于浊音声母清音化,这套分化出来的轻唇音也随之发生了浊音清化的变化,即由浊音“”分化来的浊音“v”演变成了清音的“f”并与原有的来自清音“b”、“p”的“f”合并。例如“奉”的声母以前是浊音,上古到隋末唐初读“ iung”,晚唐至宋代读“viung”,《中原音韵》时“奉”的声母就开始读成了和现代汉语一样的“f”了。今天的吴方言仍然保留了中古时的浊音轻唇音“v”,如“奉”读如“vong”,“房”读如“vang”。在浊音“v”清化之时,由“m”分化而来的轻唇鼻音“”也发生了变化,当时它变成了“v”(但这个“v”不是由浊音“”变来,《早梅诗》里的“无”就代表这个声母),而到了现代又变成了“w”。例如“晚”在古代读“miuan”,《中原音韵》时读音为“van”,现在则变成了“wan”。如今有的北方人说话有时还会把一些“w”声母的字读成“v”声母,如把“晚间”说成“vanjian”,把“万一”说成“vanyi”,这就是一种近古音的遗迹。不仅如此,在今天的北方话里,个别有关字的声母还可有两读,如“蔓”既可读“man”,也可读“wan”,这也说明声母“w”与“m”的关系。这方面在现代吴方言中表现得更加明显,比如吴方言中的上海话把“问讯”的“问”读作“meng”,而把“问题”的“问”读作“veng”,把“味道”的“味”读成“mi”,而把“味精”的“味”读成“vi”,把“物事(东西)”的“物”读为“meq”,而把“物理”的“物”读为“veq”,“m”和“v”同时使用,这也是古音“m”声母变化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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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汉语的声母在近古发生了浊音清化的大变化,而且汉语的韵母发展到了元代也已经变得跟现代汉语普通话相当接近了。这时韵母方面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古时许多读音相近的韵有所归并,比如中古时的“东”系韵与“冬”系韵归为一韵,“鱼”系韵与“虞”系韵归为一韵,“真”系韵与“文”系韵归为一韵等,这使得韵类的数量大大减少,也使得韵母的数量相应减少,这一点是可以从《中原音韵》与《广韵》或“平水韵”的比较中看出的。但是近古的韵母与现代的韵母还有一些不同,比如当时还有收鼻音“-m”韵尾的音,如“南”读“nam”, “贪”读“tam”, “怎”读“zem”,“监”读“giam”,因此当时韵母的数目虽比中古有所减少,也还是比现代普通话里的要多些。另外,当时有些字的读音还和现代不同,如现代普通话里的一些唇音字“风、逢、蒙、封、丰、捧、蓬”等的韵母都是“eng”,可在近古时还与中古时的韵读相同,都是“ong”,可以跟“东”、“冬”、“通”、“钟”之类字相互押韵。现代一些南方方言仍保留这些字过去的韵读,例如上海话说“风”为“fong”,说“蒙”为“mong”,说“捧”为“p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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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期,汉语的声调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像汉语史上所说的“浊上变去”、“平分阴阳”、“入派三声”等声调方面的重要变化就差不多都发生或完成于这一时期,这些变化使汉语声调也逐渐地向现代四声的方向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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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现代“j、q、x”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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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京剧演员十分重视尖团字的区别,师傅总是教导徒弟:唱京戏若分不出尖团字,纵然唱得再好,也显得水平不高。假如哪位演员在戏台上把尖字唱念成了团字,或是将团字唱念成了尖字,就会立刻遭到同行和票友们的嘲笑,被讥讽为“嘴里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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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什么是分“尖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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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里的所谓分“尖团”就是指“z、c、s”这组舌尖音和“j、q、x”这组舌面音与“i”或“ü”起头的韵母相拼的问题。若是“z、c、s”与“i”或“ü”起头的韵母相拼造成的音就叫尖音,而若是“j、q、x”与“i”或“ü”起头的韵母相拼造成的音则叫做团音。在今天的普通话里已经不存在“尖音”,能够和“i”、“ü”直接相拼的“z、c、s”都已变成了“j、q、x”,如今有谁还能听到普通话里有“zi”、“ci”、“si”、“zü”、“cü”、“sü”或“zin”、“cian”、“siang”一类的音呢?可在有些方言如吴方言的苏州话里还分得出“尖团”,例如苏州人说“欢欣”的“欣”为“xin”,声母是舌面音,即团音,而说“爱心”的“心”则是“sin”,声母却是舌尖音,即尖音。又比如苏州话说“香花”为“xianghua”,说“相互”为“siangu”,“香”与“相”在普通话中同音,都是团音字,但苏州话却将二字读音分开,把“香”读作团音,“相”读作尖音。以前唱京戏的也讲究这种“尖音”和“团音”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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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尖音”和“团音”的区别反映了现代汉语普通话“j、q、x”这组舌面音声母的两个来源。现代的“j、q、x”所带的韵母都有“i”韵头或“ü”韵头,它们是由近古与“i”、“ü”起头的韵母相拼的舌尖音“z、c、s”和与“i”、“ü”起头的韵母相拼的舌根音“g、k、h”合并来的。这种变化在周德清著《中原音韵》时尚未开始,当时的人说话还是分“尖团”的,如说“津”为“zin”,而说“巾”为“gin”,说“侵”为“cim”,而说“钦”为“kim”,说“修”为“siou”,而说“休”为“hiou”,等等。后来,大约是在17世纪,与“i”、“ü”起头的韵母相拼的舌根音“g、k、h”首先变成了“j、q、x”,于是就有了前面所说的旧京剧唱念中的那类分“尖团”。以后没过多久,与“i”、“ü”起头的韵母相拼的舌尖音“z、c、s”也发生了变化,同样变成了“j、q、x”。这两方面的变化可以表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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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方面的变化在语音学上都叫“颚化”现象,即“z、c、s”和“g、k、h”在与舌面位置很高(贴近上颚)的元音“i”或“ü”相拼时,受其影响而使得发音部位变成了紧贴上颚的舌面音。例如“将”从前读“ziang”,现读“jiang”,“趣”从前读“cü”,现读“qu”,“秀”从前读“siou”,现读“xiu”,“加”从前读“gia”,现读“jia”,“劝”从前读“küan”,现读“quan”。现在一些方言还有这方面的保留,如广州话说“兴”为“hing”,上海松江话说“香”为“hiang”,山东胶东话说“去”为“kü”等都是。普通话里也有一些这方面的遗迹,如“俊”的声母本是“z”,现可读“zun”,也可读“jun”,读“zun”是因为脱落或改变了韵头,读“jun”则是因为保留了“ü”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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