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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45 语言专家的恶行开始于18世纪。当时,伦敦是英国的政治和金融中心,英国又是一个庞大帝国的中心。一夜之间,伦敦地区的方言变成了一种影响广泛的世界语言。学者们开始对它展开各种批评,就像他们对其他艺术形式或社会制度的攻讦一样,这样做的部分目的是为了质疑传统,从而挑战政府和贵族的权威。在那个时代,拉丁语依然被视为一种“有教养者的语言”(更不用说它还是一个同样庞大的帝国所使用的语言),它被认为具有完美的精确性和逻辑性,是英语学习的榜样。此外,18世纪也是一个社会大变动的时代,那些渴求教育和发展,希望脱颖而出的人必须掌握最为优雅的英语。这种趋势为写作手册这类书籍的畅销提供了市场。为了帮助年轻人学会英语,有些写作手册将拉丁语语法套用在英语语法之上。随着竞争日趋激烈,写作手册的编纂者为了战胜对手,不惜将大量生冷怪僻的规则编入书中,而这成为学习者的金科玉律。现代规定性语法中的大多数怪胎,例如“不要拆分不定式”“不要把介词放在句末”等,都源自18世纪的时髦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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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47 显然,仅仅因为拉丁语中没有分裂的不定式,就强迫当今的英语使用者亦步亦趋,不能拆分不定式,这种做法就如同强迫现代英国人像古罗马人一样戴桂冠、穿袍子一样。在拉丁语中,不定式是一个单词,例如“facere”和“dicere”,是句法的最小单位,因此即便是恺撒大帝,也无法将它拆开。英语则是一种不同的语言,它属于孤立语,通过多个单词的排列变化来建构句子,而不是依靠词尾的屈折变化。在英语中,不定式由两个单词构成,一个是补语化成分“to”,一个是动词,比如说“go”。从定义上说,单词的组合是可以进行变动的,因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单词中间不能插入一个副词,就像电影《星际迷航》(Star Trek)中的那句经典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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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49 Space—the final frontier …These are the voyages of the starship Enterprise. It’s five-year mission: to explore strange new worlds, to seek out new life and new civilizations, 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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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51 宇宙,最后的边疆。这是星舰进取号的航程。它的5年任务,是去探索这未知的新世界,找寻新的生命与新文明,勇踏前人未至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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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53 难道这最后一句必须写成“to go boldly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才算对吗?同样,“不要把介词放在句末”的规则也是如此。由于拉丁语拥有一套丰富的格标记系统,因此它不可能出现介词位于句尾的情况,但对于格标记不多的英语来说,将介词放在句尾又有何不可呢?就像丘吉尔所说:“It is a rule up with which we should not put。”(这是我们不应该忍受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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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55 可是,规定性规则一旦引入就很难再将它赶走,无论这条规则显得多么可笑。在教育界和写作界,这些规则之所以延续至今,其背后的动机就是:既然我吃过这个苦,受过这个累,凭什么你就可以轻松躲过?任何敢于挑战规则的人都不免心存顾虑,害怕读者认为他这样做的原因不是为了挑战规则,而是因为不懂规则(我不得不承认,正是出于这种担心,我才没有把一些值得拆开的不定式拆开来用)。更为重要的是,由于规定性规则违背自然、矫揉造作,只有那些有机会接受专门教育的人才能掌握,因此这些规则也就成为一种“暗号”(shibboleth),将精英人士与普通大众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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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57 “暗号”这个词来自《圣经》,在希伯来语中是“大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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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59 基列人把守约旦河的渡口、不容以法莲人过去。以法莲逃走的人若说:“容我过去。”基列人就问他说:“你是以法莲人不是?”他若说:“不是。”就对他说:“你说示播列(shibboleth)。”以法莲人因为咬不真字音,便说西播列。基列人就将他拿住,杀在约旦河的渡口。那时以法莲人被杀的,有四万二千人。(《士师记》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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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61 正是类似的恐惧,使得规定性语法在19世纪的美国大行其道。当时,所有美国人说的都是一种英语方言,其中的一些语法特征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早期现代英语。H.L.门肯曾将这种方言称为“美国语言”(The American Language)。不幸的是,这种语言没有成为政府和教育界所推崇的标准语言,美国学校的语法课程不遗余力地把它污蔑为一种不合语法、粗俗不堪的口头语。其中一些例子大家应该十分熟悉:“aks a question”“workin’”“ain’t”“I don’t see no birds”“he don’t”“them boys”“we was”,以及动词过去式“drug”“seen”“clumb”“drownded”和“growed”。针对早年失学但又渴求深造的成年人,杂志上常常会刊登整版的函授教育广告,这些广告总是将上述例子列举出来,然后打上醒目的标题:“你是否会犯下这些令人难堪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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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66 语言本能: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 [:1705239656]
1705245367 语言本能: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 几个正确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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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69 语言专家常常宣称,非标准的美国英语不但语法另类,而且不够严谨,缺乏逻辑,但连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于“drag-drug”这类非正式的不规则变化,这种指控是很难成立的,而对于非正式的规则变化“feeled”和“growed”,它就更说不通了。莱德勒就嘲笑过“正确”英语:“Today we speak, but first we spoke; some faucets leak, but never loke. Today we write, but first we wrote; we bite our tongues, but never bote。”初看之下,语言专家对“He don’t”“We was”等语法错误的批评似乎更加合理,但是这本来就是标准英语几个世纪以来的发展趋势。我们谁也不会为第二人称单数的动词形式(例如sayest)的消失感到不安。依据他们的看法,一些不合标准的英语方言才是更好的语言,因为它们还保留了第二人称代词的复数形式,例如“y’all”和“y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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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71 双重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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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73 此时,标准语言的捍卫者可能会抬出臭名昭著的“双重否定”来进行反击,例如滚石乐队主唱贾格尔的金曲《我得不到满足》(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他们告诉大家,从逻辑上看,双重否定等于肯定,这首歌名的字面意思是说“我能得到满足”,所以它应该改为“I Can’t Get Any Satisfaction”。但这个解释并不能令人满意。世界上有几百种语言都要求使用者在否定动词的“管界”(scope)内加入一个否定成分。这种所谓的双重否定绝不是语言的堕落,它曾经是乔叟时代的中古英语的一种规范表达。当代的标准法语也拥有这种否定形式,例如在“Je ne sais pas”(我不知道)中,“ne”和“pas”都是否定词。由此想来,标准英语也是一样。请看下面这些句子中的“any”“even”和“at all”,它们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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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75 I didn’t buy any lottery tick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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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77 我一张彩票也没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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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79 I didn’t eat even a single French f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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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81 我连一根薯条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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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83 I didn’t eat fried food at all to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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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85 我今天完全没吃油炸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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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87 很明显,它们并无具体的含义,因为你不能单独使用它们。下面这些句子看起来就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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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89 I bought any lottery tick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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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91 I ate even a single French f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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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45393 I ate fried food at all to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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