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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奥斯曼统治者其实具有扩张主义的野心。他极其凶残,认为自己比恺撒大帝或者亚历山大大帝更有能力,他将自己的目标定位在统治世界上——与他同时代的数位罗马人有这样的推测。27他的所有想法和行动都是基于他的野心。28世界已经变了。从今往后,领土扩张将从东方开始向西发展,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从西到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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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整个世界将只有一个帝国、一个信仰、一个最高统治者。29虽然穆罕默德已经坐拥广阔领土,但他并不满足于已经拥有的。30他花时间筹划战争,想与历史上的那些亚历山大(8)、庞培(9)和恺撒(10)们媲美。31他的目光当然是注目在西方——这正是很多罗马人所担心的——因为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意大利并学习和了解欧洲现状。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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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有野心,而且还有谋略,是个狡猾而又精明的人。“从他还没出生之前,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33对于他的狡猾,康斯坦丁·米哈罗维奇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后者是战斗中被俘的塞尔维亚人,1455年至1463年间在奥斯曼帝国军队的耶尼色里服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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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做个演示给大家,他命人拿过一张很大的地毯,铺在他们(领主们和他在一起)面前,然后让人在地毯的中心位置放了一个苹果。下面是他给出的谜语:“谁能不踏着地毯还能捡起那个苹果呢?”领主们聚在一起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最后,皇帝自己来到地毯前,开始用双手在自己面前卷地毯,他本人则随着地毯卷起而跟着向前移动;这样,他拿到了那个苹果,并把地毯展开,恢复原状。皇帝对领主们说:“一点一点地折腾考利(kaury,就是infidel,异教徒),比一次性入侵他们的土地更好。因为如果我们稍有后退,我们已经从考利那里占领的所有土地都会起来反抗我们。”于是一位叫埃塞贝克·艾乌兰诺佐维奇的领主说:“吉祥的主,人们很久就传说罗马教皇有意联合所有基督教国家进攻我们。就算他骑着一头猪来的话,也应该早就到了。所以,就像您用捡苹果的方法一样,对异教徒也照此办理吧。不要理会那传闻。”大家对这番议论以及皇帝的演示纷纷表示赞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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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的军队的确是到了意大利,但是时间已经是1480年了。军队在奥特兰托登陆,但随着第二年苏丹的死亡又很快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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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皮科洛米尼用颤抖的手记录君士坦丁堡的灾难性陷落、罗马人在罗马城及其周围心惊胆战地观望的时候,拜占庭史学家杜卡斯对这一事件的反应则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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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道:“我的舌头缩进喉咙、张不开嘴、透不过气。”35无论皮科洛米尼和其他罗马人对这次陷落的反应如何激烈,他们在远处的安全地带所能感受到的痛,无法与拜占庭人相比。被杜卡斯称为“肉身魔鬼”的穆罕默德已经摧毁了他们的全部生活。36如麻的奥斯曼军队兵临城下,使他们从此无法摆脱梦魇,整日生活在“不死不活、窒息难耐”的状态里。37守军奋力抵抗,使用像本都(12)核桃般小的铅球,如果敌兵是前后排成一列的话,就可以一次击杀数个敌人。38拜占庭人顽强守城,但是毫无效果。最终抵挡不住城墙坍塌,土耳其军队蜂拥而入,很多人被杀。土耳其士兵后来对杜卡斯抱怨说,如果他们早知道拜占庭士兵这么少,他们就不会这么大肆屠杀了,应该把这些人都当成羊卖掉。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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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蜂拥而入,在街上横冲直撞、杀人放火。40宗教古迹被抢掠一空、圣徒的遗骨被撕裂,“随风飘散”。41圣索菲亚大教堂沦陷——其后被改为圣索菲亚清真寺——躲在里面避难的人被捉出来戴上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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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再现那时那地的惨状呢?谁能描述婴孩的哭泣、呼喊,以及母亲含泪的尖叫并父亲的哀叹?……被俘的人连成长串,就像从圣殿里拉出的成群牛羊,构成一道特殊的风景!他们哭泣、哀号,但无人怜悯。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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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得胜了,整个城市变得“荒凉、死寂、破败、无声无息,从内到外惨不忍睹”。43对于拜占庭人来说,他们的都城已被彻底毁灭。以往的美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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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变得空荡荒凉,经过劫掠和血洗之后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让人无法相信这里曾有人类居住,甚至还有财富或者家产安置其中,也谈不上家居用品和装饰。但事实确是如此——尽管这城曾经多么华贵、辉煌。现在剩下的,都是残垣断壁,其破损程度让人望而生畏、避之唯恐不及。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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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皮科洛米尼的手在颤抖,杜卡斯无法呼吸;另一边的《奥斯曼编年史》(Chronik)作者阿奇克帕萨扎德(Aşikpaşazade)却对1453年的重大事件保持了冷静和不为所动的态度。阿奇克帕萨扎德所编的史书一直持续到十五世纪末,他描写了穆罕默德二世如何在他父亲穆拉德二世于1451年驾崩后不久从亚洲跨过海峡,并在对岸欧洲的艾克西萨,即现在的安纳托利亚堡垒,安下营盘。他对他曾经的教师哈利勒帕夏说:“就在这,我需要一个城堡。”45他召来艾克里奥格鲁·穆罕默德贝伊(13),命令他开始围攻拜占庭的都城,并宣布他在那年的夏天就要进入君士坦丁堡。46于是,奥斯曼的军队集结起来,围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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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水陆两路围攻城堡。海面上有四百艘船只。从加拉塔和陆地下水的七十艘船打开了船帆。士兵们行动起来,展开旗帜、围攻上来,直奔海面上城堡下面的地下工事。他们在水上搭桥,日日夜夜苦干五十天。在第五十一天的时候,汗卡[统治者穆罕默德](14)给出许可攻城令。进攻开始了。周二那一天攻城成功。占领者夺得无价掠物。金、银、珠宝和各种衣料铺天盖地摆到市场上,士兵们开始兜售。他们奴役市民、屠杀泰科法(15),对美女左拥右抱……在占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五,祷告仪式在圣索菲亚举行。奉苏丹穆罕默德“盖兹”(16)之名宣读哈特比(周五祈祷之后的布道)……穆罕默德·汉“盖兹”在857年曾指挥攻占此地。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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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面纱下的七丘之城 这次征服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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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奥斯曼人来说,这次占领——在罗马人和拜占庭人看来,他们所熟识的世界已因此消亡和毁灭——并不是一次特别的事件,也没被他们描绘成一次史无前例的胜利。在奥斯曼人的记录当中,这次占领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没有成为穆罕默德最高梦想的终结之作,也不会将奥斯曼帝国就此置于世界中心。然而,1453年这一年,的确成为和“1066年”(17)一样人尽皆知的日子。作为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其意义之重大毫无疑问。这与此次征服在西方世界所产生的心理影响以及拜占庭帝国陷落所带来的恐惧有很大关系。“奥斯曼帝国”这一概念的兴起,也是原因之一,因为人们很容易从现在开始,记住这个帝国的存在。但是,这种影响只是象征性的,没有在历史的进程中带来戏剧性的权利更迭或者构成任何意义上的转折点。拜占庭帝国沦为一座城市,而这座城市成为荣耀不再、引人悲伤的代名词。“那座城不见了,只在名义上苟延残喘着”,48杜卡斯意指废墟的阴影一直笼罩其上。虽然这次征服在名义上具有重要性,但对于奥斯曼人来说,只是一连串胜利中的一个而已。与1430年塞萨洛尼基(18)(Thessalonike)的陷落相比,没有什么区别。1453年通常被学者们看做是这个帝国的开端、一个新帝国形象的创立、是奥斯曼领主到统治世界的苏丹的演变,但是穆罕默德对这座城的态度、对其的征服、他在他的新都城随后的所作所为,除了说这仅仅是奥斯曼一贯原则的逐渐进化,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其他的不同之处。他们形成了一种顺其自然的发展模式,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进行各种方向上和重心方面的修正。在穆罕默德死后,进入巴耶济德二世以及随后继任的苏丹的统治时代,情况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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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帝国没有产生实际意义,但是穆罕默德二世是下了决心要占有这座城市的。征服君士坦丁堡一直“是他的梦想……而这种想法也从没离开过他的嘴唇”。49确实如此,他显然是很少想别的事情,“每日每夜,不管这位统治者是躺在床上还是站在地上,也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出到外面,他唯一在意和关心的事情,就是为了占领君士坦丁堡,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和战术。”50他希望攻取这座城市的原因主要在经济和战略方面,而不是建立帝国。君士坦丁堡所在的位置,使它可以控制那里的几个海峡,这是黑海和地中海之间的咽喉要道,51也是欧洲到亚洲的通道。这起到咽喉作用的水域,“比尼罗河更伟大,比多瑙河更了不起。”52它魅力无穷,能“舒畅人心”53。在海峡两岸都拥有国土的一国之君,能够自由地往来通过当然非常重要,以往无法有效地控制水道已经给奥斯曼帝国带来很多严重问题。至少根据充满敌意的威尼斯方面的资料来源,有几次他们不得不依靠热那亚人的帮助,用他们的船帮助自己渡过海峡。这其中包括穆罕默德的父亲穆拉德二世在1422年和1444年所作的,以及穆拉德的叔父苏莱曼在1402年所作的。这种战略上的控制权给了拜占庭人对奥斯曼帝国施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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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对此心知肚明,对因此而导致的诸多问题也是了如指掌。根据克里托布洛斯的说法,这种不便几乎使他们要放弃在欧洲部分的领土。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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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斩断拜占庭海上扼制的一部分措施,并为围攻君士坦丁堡作准备,穆罕默德灵光一现,55想到在欧洲一边的海岸上搭建如梅利堡垒(19),与他曾祖父在海峡对岸的亚洲一边所建安纳托利亚堡垒遥相呼应。56在最窄的水道处拥有这样两座彼此相对的堡垒,穆罕默德现在毫无疑问对海峡有了控制权。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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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水道不仅拥有战略意义,其商业上的益处也是巨大的。新建的城堡使穆罕默德掌控进出君士坦丁堡以及黑海的航运,以及来自克里米亚地区殖民地,位于卡法的热那亚殖民地和位于塔纳的威尼斯殖民地的贸易。这是一条繁忙的贸易干道。有一条主要的奴隶贸易路线通过这里,将克里米亚的奴隶贩卖到地中海地区,尤其是到埃及的伊斯兰马穆鲁克。这种贸易主要由热那亚人掌控。很多其他货物的运输也通过这里,小麦来自遥远的北方、各种金属往来于现在属土耳其领土的黑海沿岸、矾来自安纳托利亚北部的矾矿、丝绸和其他奢侈品来自东部更远的伊朗以及伊朗以东地区。穆罕默德一直不放过任何商业机会,对新建立起来的掌控权所能带来的潜在商业利益十分关注。他发布命令,所有船只,不管飘着哪个地区的旗帜——热那亚、威尼斯、君士坦丁堡或者奥斯曼、卡法、特拉布宗、阿玛斯拉,还是锡诺普;也不论是什么级别的船只——三列桨座的战船、双层桨座战船、三桅帆船,还是小型帆船——如果不付关税就不得通过。违反此令者要受到沉船的处罚。58他任命菲鲁兹·阿佳为堡垒司令,并提供了良好装备用以执行这项命令。穆罕默德为这座新落成的“法兰克风格”59的要塞装备了加农炮,炮弹像飞龙一样在水面上滑行,60看起来像在游泳,61发射时所发出的声音震天动地。62发射出的炮弹数目极多,让人看起来像是在水面上筑起了一座桥。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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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梅利城堡一经建成,海峡即被严严关闭,甚至连一只飞鸟都不能从地中海飞到黑海。64穆罕默德将他的目光转到了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就像是“奥斯曼领土中的一块伤疤”。65据克里托布洛斯(Kritoboulos)的记述,在穆罕默德的一次演讲中他对追随者们说,这件事极其简单。只有他们取得这座城,奥斯曼帝国的领土才是安全的,进一步征服的道路才有保证。反之,他们就总是处于威胁之中,向外扩张也会受到影响。倍感压力的拜占庭可能会转向强国求援。这样的话,他们就得时刻面对威胁、随时准备迎战,就会遭受巨大损失。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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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还代表着巨大的商业前景。正如阿奇克帕萨扎德(Aşıkpaşazade)记述的,虽然这座城市陷入贫困、成了一堆废墟,67但它曾经是,且不久的将来能够再一次成为繁荣的商业中心,因为它处于地中海东部和黑海之间贸易网络的枢纽位置。穆罕默德喜欢赚钱,他乐此不疲。的确如此,他在当政之初,就仔细过问财政情况,向税务官员认真提问,并与他们核对账目。根据克里托布洛斯的记述,当他发现很多花销被浪费在毫无益处的项目时非常恼火,68并采取措施予以纠正,从而为皇家银库节约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年度收入。他不仅作节流的工作,包括开除很多财政官员,更换其他人,还作开源的工作来增加收入。在这一点上,他显然与他父亲穆拉德二世的方法不同,用克里托布洛斯的话说,穆拉德二世“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是随心所欲、漫不经心的”。69根据活跃于穆罕默德宫廷里的热那亚商人雅各布·德·普罗蒙托里奥的记述,有了钱就有了权力。穆罕默德正是频繁通过对钱的利用,才逐渐获得了主导地位。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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