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324538
店铺关门不总是由于反叛的结果。当暴力情况达到让人无法接受的时候，店主们也会拉下他们的百叶窗。在塞利姆三世被推翻之后的那段时期，于斯屈达尔的水手从杂货店强抢现金、奶酪和其他食品。他们甚至杀害一名店主、伤了两人。所带来的影响就是，杂货店主们一连几天都闭门不开。按卡比的记载，这件事给马哈勒的穷人带来很大的不便，生活变得一团糟。那段时期，店主由于严重暴力的威胁而闭店成为伊斯坦布尔其他地区的普遍问题。耶尼色里勒索食物、香料、金钱，还强行用贬值的货币兑换真币。他们的这些做法突破了一个限度，以至于店主们以闭店抗议。42为了避免士兵强迫商人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他们东西，或者避免他们从店主手里白拿东西，如果没有陪同的话，不允许他们到市场上买东西。一般是一个陪同与五到六个耶尼色里士兵同行。43
1705324539
1705324540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闭店，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稳定的社会状况确实存在并且有增无减，经济活动受挫。市场无法有效发挥其功效，这是城中政治权威丧失的明显而危险的信号。这使处于政治上软弱时期的苏丹的地位更加不稳。任何无法保证市场良好运作的政府无能表现都会对苏丹的政治势力产生威胁。当耶尼色里而不是国家掌控物价，强迫行业协会卖低价的时候，这一点也很明显。44耶尼色里的行为对政府的管理能力而言是致命的一击。成为社会正常秩序的极大威胁。这不仅体现在外在现象上，还体现在人们对政府维稳能力的信心产生动摇。因为制定和掌控物价水平是苏丹的特权。
1705324541
1705324542
在奥斯曼帝国时期，苏丹赖以掌控市场价格以及商品标准的机制称为“纳尔”（narh）。45苏莱曼一世的前大维齐尔鲁特菲帕夏是《阿萨夫内姆》(3)的作者。那是奥斯曼帝国早期给苏丹谏言如何施行统治的一本书。鲁特菲帕夏认为，确定纳尔是国家最重要的职责之一，也是维齐尔应该认真对待的。他还认为，政府的人不应该与贸易有染，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兴趣就会偏向于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国家的了。46在纳尔制度下，商品的价格是固定的，包括基本食品，也包括其他奢侈品，例如咖啡、酒类、甚至鸦片，或者是非食品类商品，如肥皂、笔、墨、纸、布匹、毛皮、鞋类、地毯以及存储箱。还确定了各项服务的费用标准，如掘墓者、搬运工、哈马姆里的各项服务以及乘船的费率。47除了给商品和服务固定价格，这个制度还对商品的质量和重量进行管理，尤其是对面包的检查，以保证其烘制过程合理无误。牲畜所驮的货物不得超重，食物的加工过程要合理，所用的锅要卫生、清洁，并要用清水清洗。
1705324543
1705324544
制定和规范伊城纳尔的工作，是由伊斯坦布尔的卡迪负责。他做这项工作时，要与各个部门的官员协商进行。确定纳尔各项规则的过程涉及艰难的讨价还价。因为卖方明确希望获得利益最大化，而国家希望将价格压到最低。一旦价格确定下来，就会在国家登记入档，并发给城里的各级官员。这些新价格由公告传报员向行业协会和大众公布。如果行业协会觉得纳尔的价格水平太低，他们会向卡迪上诉要求提价。卡迪就会下令进行调查。如果卡迪希望更改价格，他会将这桩情况上呈给大维齐尔，然后大维齐尔再上呈给苏丹。如果更改申请获得批准，就会发布命令给卡迪，来执行新的纳尔制度。一般情况下，确定价格相对比较简单直接，每次货币贬值都需要重新确定纳尔价格。在供应短缺时期、收成不好和自然灾害时、或者发生战争时，都有必要对纳尔进行修改。
1705324545
1705324546
有人会利用自然灾害作为调整纳尔的机会。1573年十二月份初的大暴雪成为城里面包店试图提高面包价格的借口，他们说“无米下锅”了。但是苏丹不为所动，他认为两天的风雪不足以成为纳尔调整的理由，并禁止他们为了涨价而囤粮，然后声称粮食短缺。48为了减轻人民负担，纳尔价格还可能在特别的困难时期下调。1811年，马哈茂德二世将面包价格从九十迪尔海姆卖三个帕拉降至八十迪尔海姆两个帕拉。这件事特别让穷人欢欣鼓舞，他们纷纷为苏丹祷告并祈求他的统治天长地久。49
1705324547
1705324548
实施纳尔管理是大维齐尔的职责，他会在各级国家官员的陪同下巡视市场，对商品价格和质量进行检查。检查详细到一个程度，他会掰开面包，看面包是不是用正确的方法烘烤。艾哈迈德一世的大维齐尔阿里尤其重视纳尔，在他任职期间，伊城的面包和生肉供应非常丰富。他时常微服私访，巡游市场、汉恩和带棚集市，检查市场价格和市场运作是否正确实施。50苏丹也亲自微服巡视，对食品的供应和价格进行掌控。一次巡游中，塞利姆三世在底万街的面包店前遇到一场骚乱，人们买不到面包了。他马上命令大维齐尔解决此事，发生这种情况是坚决不能容忍的，尤其是在斋月期间。51日常管理是由市场检查员负责。根据《阿萨夫内姆》提出的要求，他们应该是有经验、诚实又敬虔的人。52他的工作是管理在售的商品价格和质量，检查牲畜不得超载重物，并负责各项税收。
1705324549
1705324550
1705324551
1705324552
1705324553
【图19，客店，摘自施威格所著《从德国到君士坦丁堡和那路撒冷的新发现》，第40页】
1705324554
1705324555
违反纳尔的行为，包括不按规定价格卖货、数量不对，或者质量不达标，都会受到惩罚，并且量刑很重。面包店主如果出售缺斤短两或者质量低劣的面包，就会被绞死在自己面包店的大门前。据传言，马哈茂德二世有一次微服私访市场时，亲自绑起过一位面包店主。这件事赢得人们大加赞扬。蔬菜店主、卖水果的和杂货店主，都可能面临同样命运。53人们按自己希望的价格售货是不允许的，靠此产生的利润在教义上是不合法的。
1705324556
1705324557
苏丹还利用销售担保进行市场管理。这个制度的目的是防止被盗商品在市场上拍卖。拍卖时商品可能会安排给特定买主，他们以低价买入，然后，或者稍加改动，或者按原样以高价卖出。1583年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件。“几名打杂的和无赖分子”将商品带到市场拍卖，却没有担保人。穆拉德三世颁布了一项命令，如果没有担保，则不得进行拍卖；任何人也不得从没有担保的人手中购买商品。凡没有担保而进行出售、购买和拍卖的，要判处死刑。54
1705324558
1705324559
市场的治安问题至关重要。保证商人在市场上的安全一直是奥斯曼国家的核心任务。在征服君士坦丁堡之前很多年，奥斯曼领土上的安全程度就让玛穆鲁克史学家伊本·哈加尔大为吃惊。他记录巴耶济德一世的御医塞穆塞丁的话，治安管理非常有效，甚至无人看管的骆驼上驮的东西，都没人去碰一下。55市场配有警力，并且指定了守夜人员。店主有时需要支付守夜费用。1501年的加拉塔就是这样。政府发布命令要求雇用守夜人员，店主要每月支付一个雅克斯。这是一项必须承担的义务。56客店的安全也非常重要。根据塞利姆一世的法律条文，在每天早晨客店开门之前，负责人都要对所有商品进行检查，保证没有失窃。57
1705324560
1705324561
对偷窃行为的惩罚极为严酷。1591年，有三万到五万的艾尔廷（金币）和库鲁在老布匹市场的保险箱被盗。市场上所有的商人都被逮捕，并遭到严刑拷打。市场停业十五天。在此期间，撒巴西、卡迪和耶尼色里阿加对此进行了彻底搜查。钱最终找到了，是藏在库亚姆库勒门一家店的仓库里。店主是一个做麝香和琥珀生意的人的儿子。父子俩都被逮捕。儿子认罪之后，被卡迪判处极刑。不过最后苏丹推迟了这个判决，并照本人的要求减刑成取消酷刑而直接绞死。58将不相关的人连坐惩罚，以及关闭十五天所带来的经济损失，使人感觉当政者为了保证市场安全所做的努力以及采取的措施是多么不容小觑。所以，民众集体避免偷窃行为，不让此类案件发生，这是所有商家的利益所在。
1705324562
1705324563
1705324564
1705324565
1705324566
【图20，培拉区街上的流动小贩，摘自艾米西斯所著《君士坦丁堡》，第21页】
1705324567
1705324568
所采取的严厉惩罚明显是有效的。黑博勒在十六世纪写道，奥斯曼帝国的偷窃现象比基督教国家少很多，这是对偷窃者施行极端刑罚的结果。59威尼斯大使埃尔维斯·康塔里尼在1641年从伊斯坦布尔回国之后写给议会的报告中，也记录说偷窃现象很少见。60到十九世纪的时候情况显然仍是如此。查尔斯·帕图西亚对市场治安的评价甚至是：与欧洲人频繁接触，使土耳其人坦然、诚实的性格受到侵害。61
1705324569
1705324570
市场上的商品可以很安全了，但是女人们却不总是这样。在这里，就像都城街上的其他地方一样，女人们成为男人调戏、虐待，甚至绑架和强奸的对象。621811年，一个年轻女人与一位老年妇人出外购买棉布和丝绸，差一点被绑架。她在市场走失，一个耶尼色里士兵抓住她，并试图用枪绑架她。63妇女有时会被禁止公开在市场中的男人中间到处穿行。伊斯兰教总教长苏努拉赫先生在1599年就下过这样的命令。但是，情况不可能总是这样。十九世纪时她们已经成为大巴扎和其他城中市场上的忠实买家。64即便禁止她们逛市场，她们的购物活动仍然不受影响，因为路上过往的巡街小贩，有卖水的、卖肝的、卖棉花糖的、卖糖果的、卖多尔玛(4)的、卖烤鹰嘴豆的、卖蔬菜的，甚至还有卖流行诗歌的。65还有带着商品来到各家兜售的妇人，她们喜欢闲聊并提供婚姻中介服务。
1705324571
1705324572
1705324573
1705324574
1705324575
伊斯坦布尔：面纱下的七丘之城 [:1705323312]
1705324576
伊斯坦布尔：面纱下的七丘之城 市场之乐
1705324577
1705324578
对伊城居民来说，市场给他们提供的不仅是生活必需品，而且，至少是对有能力支付的人来说，还有以供减轻生活压力的奢侈和娱乐活动。市场，“既是忙人也是闲人的集结地”，66是人们购进和卖出的忙碌蜂巢，是只看不买、闲逛和寻乐子的地方。带棚的大巴扎是：
1705324579
1705324580
伊斯坦布尔人的聚会地点，它不仅是买卖双方喜爱的地方，伊斯坦布尔的上等人、贵妇以及消磨时间的人都愿意去那里。如果想了解和观察伊斯坦布尔的市井生活，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大巴扎这里还有很多吃东西的地方以及咖啡馆、理发厅、哈马姆和喷泉，也少不了卖西米特（芝麻面包圈）、凯基特海尔瓦（糕饼、薄饼干）和冰冻果子露的流动商贩。67
1705324581
1705324582
1705324583
1705324584
1705324585
【图21，大巴扎里的店铺，摘自《知识宝库》（Servet-i Funun，Wealth of Knowledge）第587号，第228页（出自埃布鲁·宝雅的私人收藏）】
1705324586
1705324587
伊城的很多大都会型消费都离不开两种类型，要么是被社会坚决禁止，要么是被嗤之以鼻地容忍着。然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特别具有其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