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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20 这六个人创造了历史。在他们之前,所有来到巴西的人,或是为了完成使命,或是为了躲避灾祸;每一个登陆巴西海岸的人,无论他们的目标是木材干果还是飞禽走兽,又或是人类矿石,都对这里有所图谋。从没有人想过要回馈这片土地。只有耶稣会士无欲无求、全心全意地为新世界服务。他们带来了作物牲畜,用以耕作土壤;带来了常用药品,用以治疗病痛;带来了书籍工具,用以教化他人;带来了信仰戒律,用以传播教义、移风易俗。总之,他们带来了新的思想,这是殖民地历史上最重要的思想。对于历史早期的蛮族和他们邻旁的西班牙而言,殖民就意味着屠杀,或者将土著人当作牲畜;对于十六世纪的征服者来说,大发现就意味着统治、征服、剥削、奴役。而耶稣会士们却完全不同。按照尤克里德斯·达·库尼亚(5)的说法,“在那个时代,这些唯一守着原则底线的人”超越了抢掠的殖民思维,希望能用道德力量改造社会、教化后人。从这一刻起,他们在这片新大陆上,在所有人之间,树立起了互相平等的精神信念。正因为土著人的生活落后,才不能使他们更加落后,堕落成为牲畜或者奴隶。而应该提高他们的生存条件,借助基督之手将他们引导到西方文明之中;应当通过宗教、教育,使这片土地发展成为新的国度。这个卓有成效的思想,最终将巴西由分离的元素变成了有机的整体,从互斥的散沙变成了统一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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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22 耶稣会士显然知道,如此重要的任务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完成。他们并非混沌不清的空想家,领袖依纳爵·罗耀拉也不像圣方济各一样轻信人类之间的手足情谊。他们是真正的实干者。依靠每日的修行,他们知道如何蓄积能量,以克服人性弱点的巨大阻力。他们明白世事艰难,任重道远。然而,正因为有着长远的目标和永恒的追求,才使得他们能够自始至终区别于那些只顾眼前、用枪炮权力迅速牟利的人。耶稣会士清楚地知道,若想完成“巴西化”的过程,势必要靠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他们每一个人更要不惜一切代价,用自己的生命健康以及全部力量来冒险。而作为这项事业的先驱者,他们也许无法看到任何成就。万事开头难,更遑论这番事业本身的艰辛与无望。可面对着一望无际而未加开采的土地,面对着未受教化的居民,他们的斗志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激昂。耶稣会士的到来对于巴西是一件幸事,巴西对于他们亦是天赐的宝藏,是他们传教的理想之地。在巴西,他们的活动不仅史无前例,而且无人比肩。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奠定他们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精神连同物质,本质合并形式,毫无秩序的荒野加上前所未有的组织方法,便形成了崭新的世界与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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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24 一项伟大的事业,必须由更加强大的力量加以完成。这两者相遇之时最特别的惊喜,便是出现一位真正的领导者。马努埃尔·达·诺布莱加精力充沛,在得到教区长委托之后,立即启程奔赴巴西,甚至没有留出时间前往罗马亲自接受会长罗耀拉的指示。他那时三十二岁,在加入耶稣会之前,曾在科英布拉大学学习。然而,诺布莱加之所以能为历史铭记,并非因为其突出的理论修养,而是因为他旺盛的精力和高尚的道德力量。由于语言缺陷,诺布莱加无法成为维埃拉(6)一样的伟大布道者,也不是安谢塔(7)一般的伟大作家。在罗耀拉眼中,他是一名战士。在解放里约热内卢的远征军中,他是整个部队的推动力量,也是最高长官的策略顾问。处理行政事务时,他展现出了一名天才指挥的完美才能。他的信件中有明显的英雄义气,证明他从不惧怕任何形式的自我牺牲。在那些岁月里,仅仅为了勘查探索,他们从南到北又由北向南,横跨了整个大陆,在忧虑与危险之中度过了上百个夜晚。在那些岁月里,他成为了长官身边的长官,大师之中的大师。他建造了城市,平息了骚乱。在那个时代,巴西历史上的每一件大事,都与他的名字紧紧相连。收复里约港口,建立桑托斯与圣保罗,征服敌对部落,成立大学,普及教育,解放土著居民,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他的功劳。诺布莱加开创了一切。他的学生与继任者,维埃拉与安谢塔,在巴西的名声虽然更大,却不过继续发扬了他的思想。他们建造的一切,无不在诺布莱加的基石之上。在巴西历史这“独一无二的历史”中,诺布莱加写下了第一页。这双坚定有力的双手所勾勒的笔触,直到今天仍留有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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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28 在抵达巴西之初,耶稣会士致力于了解当地情况。在传道授业之前,他们愿意先学习。立即有人提出要尽快学会土著语言。只需一眼就能发现,这些人还生活在极其落后的游牧社会。他们一丝不挂,不知道劳作,也没有武器,甚至连最原始的工具都没有。如果饿了,就直接从树上摘、到河里捉;一个地方的东西吃光了,再换另一个地方。他们天性善良,温顺纯朴;之所以互相争斗,也只是为了抓到几个俘虏,在隆重的场合将他们吃掉。即便这种食人风俗也并非由于他们性格残忍;这些野蛮人甚至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囚徒,对他们如丈夫一般侍奉照料,直到将他们杀死的那天。当圣徒们劝说他们放弃食人,他们的惊异多于真正的反抗。因为这些土著居民远离文明社会,没有一点道德观念,在他们眼里,吞掉俘虏就如喝酒跳舞做爱睡觉一样,是一种单纯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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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30 这种低下的生活方式,乍看起来是耶稣会士不可逾越的障碍,事实上却简化了他们的任务。既然这些赤裸的人们毫无道德与宗教观念,便更容易说服他们。其他地方的人,或有固定的文化成见,或者受到巫师、圣徒、萨满控制,对传教士心存怨恨;而巴西的土著居民则恰恰相反。按照诺布莱加的话说,他们温和顺从得就像一张“白纸”,接受一切教化,服从新的指示。土著居民热情地接待了这些白人传教士,对他们没有丝毫怀疑:“无论我们到哪儿,都会受到友好接待。”他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洗礼,心甘情愿、满怀感激地(为什么不呢?)追随传教士们,让这些“好白人”保护他们免受“坏白人”的迫害。作为专注的实践者,耶稣会士自然明白,这些食人者天真的盲从,他们的祈祷、跪拜,并不代表真正的基督教精神。即便在最成功的传教区域,在圣保罗和第比利萨(8),有时仍能见到食人风俗的复兴。耶稣会士从不浪费时间统计征服了多少灵魂,他们明白真正的使命尚未完成。首先要让这些游牧部落定居下来,他们的子女才能得到抚养教育。要使食人部落的这一代人文明开化,已经不可能了。但若教育他们的孩子,使下一代人遵守文明礼仪,或许并非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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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32 对于耶稣会士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建立学校。他们谨慎地采用了种族融合的办学方法,以便使巴西融合为一个整体,并且永远保持下去。他们有意识地聚集起茅草房中的印第安儿童,让他们同许许多多的混血小孩一起;并且不断请求送来更多的白人小孩,尽管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切崭新的事物,只要有利于种族融合,他们都极力欢迎,即便是“在葡萄牙被称作恶棍的迷途浪子与流氓土匪”。他们有意在人民群众中培养大众领袖,因为土著人在宗教学习中,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兄弟而不是外国人,更愿意相信肤色相近的人而不是白人。与其他人不同,耶稣会士更关心下一代。这些现实主义者目标明确,只有他们能够看清巴西的未来。早在所有的地理学家之前,他们已然了解巴西的广袤,并对自己的任务进行了严格规划。这是一份长期的作战纲领,永远不得变更。其目的就是要在这片新大陆上,建立起统一的宗教、统一的语言和统一的思想。巴西完成了这些目标,更应当向这些传教士报以永恒的感激,因为正是他们,使它成为了真正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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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36 在这个伟大的殖民计划中,耶稣会士所遇到的真正阻碍,并不像预想的那样来自土著人和野蛮的食人部落,而是来自于欧洲人,来自于基督徒和殖民者。直到那时,对于叛逃的士兵、落魄的水手或是囚犯来说,巴西还是一个异域天堂。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约束,没有义务,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他们不受司法或行政的严格管束,可以放任自流,随意妄为。那些在葡萄牙必须受到严惩的罪行,在巴西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赤道另一侧不存在罪责”,这是征服者的惯例。他们侵占土地,不论地点也不限数量;他们随意捕捉土著人,用皮鞭强迫他们干活;他们强占遇到的每一个女人,扩大一夫多妻的范围,生下众多的混血后代。这些人身上还留有劳教所的印记,在这里却像帕夏(9)一样,可以无视宗教律法,甚至再也不用动手劳作。这些最初的殖民者非但未给这里带来文明,连自己也变得更加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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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38 要让这群残忍的乌合之众遵纪守法,改变懒散暴虐的习惯,真是一件艰难的任务。这些怜悯的传教士最无法接受的便是一夫多妻的淫乱行为。但换个角度来讲,既然不可能在这里合法结婚、组建家庭,又如何能怪罪这些姘居的人呢?在这个根本没有白人女性的社会里,又如何能组建家庭呢?为此,诺布莱加请求国王送来妇女:“恳请陛下将无家可归的女子送来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结婚。”贵族阶级显然不会将女儿送到这么远的地方,让地痞流氓当她们的丈夫。诺布莱加,凭借他高尚的精神勇气,甚至请求国王将堕落的女子、里斯本的妓女也一并送来。在巴西,她们都能找到丈夫。一段时间之后,宗教组织与世俗机构建立起了一些秩序。但在奴隶问题上,他们遭到了整个殖民地的疯狂抵抗。从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奴隶制度一直是巴西最灼痛的话题。土地要靠双手耕作,可却没有足够的劳力。要想种植甘蔗、加工蔗糖,仅靠几个殖民者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这些征服者冒险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跟锄头镰刀打交道。他们要当主人,就得解决这个难题——他们像猎人追野兔一样抓捕土著居民,用皮鞭强迫他们工作,直到这些可怜的人们精疲力竭倒下为止。这些冒险者辩解说,土地是他们的,地上地下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这些两只脚的深色动物也不例外。他们才不在乎这些工人的死活;如果死了一个,他们可以找来几十个来代替。而抓捕本身就是有趣的体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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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40 这种如意算盘遭到了耶稣会士的强烈反对,因为奴隶制度会使居民减少,直接妨碍他们的伟大计划。他们不能任凭殖民者将土著人贬低为动物,因为作为罗耀拉的使徒,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令这些野蛮人皈依信仰,令他们成为土地和未来的主人。为了使这里人丁兴旺、文明开化,就必须解放每一个土著人。殖民者们不断挑拨各个部落彼此争斗,以加快它们的灭绝速度,在战争结束以后,还可以用很低的代价购买战俘。耶稣会士则尽力安抚每个部落,用广袤的土地将他们分隔开来,让他们能够安心定居。这些土著居民就是未来的巴西人,就是潜在的基督教徒。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财富,比蔗糖、巴西木、烟草还要重要。但为了这些东西,他们却要沦为奴隶,遭到屠杀。传教士将这些一无所知的人看作上天眷顾的种子,像对待从欧洲带来的作物果实一样,将他们安顿在肥沃的土壤中悉心培养,不允许他们堕落或者消失。他们明确要求国王保障土著人的自由。在传教士的计划中,巴西不应当只由白人统治,有色人种不应当沦为奴隶;他们应当团结一致,在这片自由的国土上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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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42 即使是国王的命令,在三千英里之外也会丧失效力。而在这十几个耶稣会士中,有一半人每天都跋涉传教,得不到丝毫休息。他们又怎么能斗得过那些自私自利的殖民者呢?为了拯救这些土著,虽然只能救一部分,耶稣会士也不得不在奴隶问题上让步。他们必须同意让“正当”战争中的战俘做殖民者的奴隶,而所谓“正当”战争指的就是土著人之间的战争。这一条款自然遭到了最具弹性的解读。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尽快发展殖民地,他们还想到了从非洲进口黑人。在那个年代,黑人奴隶一贯被当作商品,如同木材、棉花一样,即使这些道德高尚、最具人道精神的人也不能免俗。既然在首都里斯本,黑人奴隶已经达到了一万人,殖民地为什么不能引进?就连耶稣会士也觉得有必要进口黑人奴隶;诺布莱加冷漠地宣称,在第一所学校里有三个奴隶和几头奶牛。不过耶稣会士始终坚持这一原则,即任何冒险者都不能随意捕猎土著人。他们为每一个新入教的教徒辩护,坚定地为巴西有色人种争取权利。但这种坚持对他们自己来说,却意味着灾难。为了将巴西建成一个真正的国家,为了使巴西人民拥有统一的民族身份,他们为居民的自由而战,却使自己陷入到前所未有的艰难境地。一名耶稣会士悲痛地认识到这一点,写下了这样的话:“如果我们一直待在学校,单纯地履行宗教职责,会比现在生活得平静得多。”然而,对于这个教派的创建者而言,参军的经历并非毫无用处——他教会了使徒们为信念而战。令他们奔赴新大陆的正是这个信念:要将巴西建设成为真正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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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46 在建造未来帝国的计划中,诺布莱加敏锐地发现了通向未来的桥梁,展示出一名战略家的才智与谋略。到达巴伊亚之后,他立即开办了第一所学校,并同之后到来的神父一起马不停蹄到沿海地区视察。从伯南布哥到桑托斯,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最终,他决定在圣文森特定居,但在哪里建造主学院,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他希望将主学院作为宗教与精神的中心,慢慢覆盖到整个国家。乍看起来,这种对落脚点的悉心选择简直不可理解。诺布莱加为什么不将他的总部设在巴伊亚,设在首都,同政府与主教一起呢?这是人们第一次察觉到一种隐蔽的对抗,这种对抗在后来将愈发明显,直到演变成激烈的冲突。耶稣会士不愿意在政府与教皇的监管之下开展这项事业。他们不愿屈从于宫廷与教会,不愿受制于教书与辅政,不愿充当殖民者手中的工具。在巴西问题上,他们怀有更崇高的目标。巴西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决定性的试验对象,是耶稣会组织与实践能力的第一次尝试。诺布莱加直言不讳:“这片土地是我们的事业。”这也就是说:在上帝与人民面前,我们要为这里负责。这些强大的人想要将这一责任一肩担起。也正是因为如此,对耶稣会的怀疑从他们登陆巴西的那天起就如影随形,人们怀疑他们来巴西是别有用心。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所奋斗的目标并非为了葡萄牙某个殖民地的发展,而是要建造一个神权国家,一个不屈从于金钱权势的新的团体,就像他们后来在巴拉圭所尝试的那样(10)。他们一直希望将巴西建设成独一无二的国家,使它成为世界上新的典范。或早或晚,这种观念必然会同葡萄牙宫廷的商业主义与封建思想产生冲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耶稣会士绝对没有——像他们的敌人所说的那样——想过要占领、剥削、统治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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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48 他们来到巴西,并不仅仅为了传授福音,而是要做一番不同于其他教派的成就。葡萄牙政府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对他们的服务表示感谢,却又十分谨慎地监视着他们;教会意识到了这一点,丝毫不愿意将精神领域的特权与他人分享;殖民者们也意识到这一点,在他们自私自利的殖民计划中,耶稣会士无疑是巨大的障碍。他们追求的不是具体的成就,而是精神准则的实现。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理想主义不能为时代潮流所理解。持续不断的反抗力量想要战胜他们,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驱逐出去。但那时,他们已经在这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为了能将这场冲突尽量推迟,诺布莱加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他的罗马——这里的宗教中心——建立在远离政府与主教的地方。在巴西推行基督教,虽然大有可为,却是一个缓慢且艰辛的过程。若要成功,只有在不受监管、没有约束的地方进行。将宗教中心由沿海转向内陆,无论在地理位置还是教义传播方面,都具有极大的优势。内陆地区有群山遮蔽,可以防止海盗袭击;更能够靠近土著部落,使他们皈依宗教,开始定居生活。只要内陆的一个交叉路口,就能成为一个理想的发展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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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50 诺布莱加最终选择了比拉提宁加,也就是今天的圣保罗。历史的发展证明了这个决定有多么英明。因为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这里仍是工商业及宗教中心。1554年1月25日,就在这里,诺布莱加和他的助手们建起了“低矮逼仄的小房子”。如今这里已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诺布莱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巴西高原气候温和,土壤肥沃;附近有一个港口,河水流量很大,能够连通巴拉那州(11)与巴拉圭,并与拉布拉塔河交汇;比拉提宁加四通八达,传教士们可以到达各个部落,使耶稣会的教义在那里生根发芽。不仅如此,在这个小居民点附近,没有一个道德败坏的殖民者。耶稣会士善待土著居民,通过赠送小礼物赢得了他们的友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土著居民便按照传道士的要求组成了小村落,这些团体的发展方向类似于苏联的集体农庄。一段时间之后,诺布莱加已经可以说:“居民点正在繁荣发展。”那时的耶稣会还未拥有土地资源,由于经济条件拮据,诺布莱加无法大力发展神学院。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培养出了一批神职人员,既有白人也有印第安人。他们一旦学会土著语言,便会到一个个部落轮番传教,目的是让当地居民放弃游牧生活,皈依基督教会。他们建立起了一个联盟,第一个“属于全体印第安人的团体”;很快的,传教士与土著部落之间也都团结一致、忠诚相待。游牧部落第一次来袭,正是这些刚刚受洗的教徒,他们在首领第比利萨的带领下,怀着虔诚的牺牲精神,挫败了敌人的攻击。一项伟大的试验开始了:他们希望建立一个以宗教精神为指导的新国家。正是得益于这次尝试,巴拉圭才能建起举世无双的“耶稣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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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52 从国家意义上讲,诺布莱加也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这个尚未成形的国家第一次找到了某种平衡。直到那时,说起巴西,有的只是北方的三四个沿海城市,除了出口热带产品之外,没有任何的商业活动。而现在,南方与内陆地区也得到了发展。各方力量渐渐融合,向着内陆汹涌而去。凭着自身的好奇与渴望,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都将得到探访。内陆地区形成了第一个遵纪守法的村庄,设想已久的计划也终于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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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56 巴西才刚刚五十岁。它渐渐退去胚胎期不安的萌动,有了自己的意识与真正的思想。殖民的最初成果也渐渐显露出来。巴伊亚与伯南布哥的甘蔗种植业尽管仍处于起步阶段,已经创造了巨大的收益。越来越多的商船带着货物,用来交换这里的原材料。还没有人愿意冒风险来巴西旅游,还没有书向世界介绍这广袤的天地。对于全球商业而言,巴西并不抢眼。但这种迟疑随性的吸引方式,却恰恰是巴西的幸运。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发展得更加全面。在那个暴力与征服的时代,能够默默无闻不受凯觎,便是莫大的优势。阿尔布克尔克(12)在印度与马六甲看到的财富,科尔特斯(13)从墨西哥带走的象牙,皮萨罗(14)在秘鲁掠夺的黄金,使其他国家贪婪的目光偏离了巴西。幸运的“鹦鹉之国”依旧寂寂无名,无论是宗主国还是其他国家对它都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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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58 正因为这样,1555年11月10日发生的事件才没有引发战争。那一天,一支小型的法国舰队停驻在瓜纳巴拉海湾(15),并有几百人登陆到其中的一座岛屿上。那时的里约热内卢还未发展成一座城市,甚至连一个居民点也算不上。因此在几间破旧的茅草房中,没有一名士兵,没有一个葡萄牙官员。即使一个人单枪匹马到这里摇旗呐喊,也不会遇到丝毫抵抗。罗德岛的骑士尼古拉斯·杜兰德·维列盖格农,一位颇具吸引力的神秘人物,他既是海盗也是学者,正是文艺复兴造就的人才。他不仅将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带到了法国王宫,而且骁勇善战,醉心于文化艺术。皮埃尔·德·龙沙(16)对他大加称赞,法国宫廷则惧怕他,因为他思维独特,不可捉摸。为了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全心全意地投身于自己充满幻想的世界;他厌恶稳定的职位,鄙视崇高的身份。在胡格诺派眼里,他是一名天主教徒;对于天主教徒而言,他又是一名胡格诺派。没人知道他的确切立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想做出一件惊天动地、大胆狂妄、举世无双的大事。如果在西班牙,他一定会成为另一个皮萨罗或者科尔特斯;但是法国君主国事缠身,实在没有精力组织殖民扩张。野心勃勃的维列盖格农只好靠自己。他纠集了几艘船只,塞满了几百个人。这些人大部分是胡格诺派,希望逃离吉斯家族统治下的法兰西;但也有一些渴望到新大陆去的天主教徒。为了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维列盖格农还带了一位历史学家安德烈·戴维。他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大西洋的法兰西,他要成为这里的开创者、管理者,甚至是具有绝对权力的郡王。法国宫廷究竟在多大程度了解、认同并支持这一计划,我们不得而知;但很有可能的是,一旦他们取得成功,亨利二世便会将功劳据为己有,就像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对雷利(17)与德雷克(18)爵士所做的那样。先让维列盖格农以个人名义去碰碰运气,不但不必动用国家力量,还能避免同葡萄牙产生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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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60 作为一名富有经验的将领,维列盖格农首先想到的便是防御。在登上以他名字命名的岛屿之后,他立刻修建起了军事要塞,取名为科利尼,以纪念这位胡格诺派的海军将领。为了证明对国王的忠诚,他又将这个未来的边塞小城大张旗鼓地命名为亨利郡,尽管那时这里只有荒芜的丘陵和沼泽地。维列盖格农一点不顾忌宗教问题,以至于当他无法找到更多的法国天主教徒前往巴西时,竟然在1556年从日内瓦带来了一批加尔文派的教徒。从那之后,这片小殖民地上便不断掀起宗教争端。双方的神父都将彼此视为异端,并不断指责这座小岛的异端实在太多。可不论怎样,大西洋的法兰西毕竟建立起来了。由于法国人不愿意捕捉奴隶,他们与土著人的关系也十分和睦,并且经常彼此交易。从那时开始,尽管这块殖民地尚未得到官方认可,法国人却已经将其视作常驻港口,并有法国船只定期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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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62 巴伊亚当局不可能对这种入侵完全视而不见。根据当时实行的法律条款,巴西沿海水域属于葡萄牙领海,外国船只不得在海岸停靠,更不得从事贸易活动。其他国家在殖民地最好的港口修建军事要塞,可能会造成南北割据,破坏巴西统一。巴西政府理应立即解除外国船只的武装,拆除他们的一切建筑;但他们没有力量执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早年来到巴西的那几百名士兵,如今已然成为了农夫或庄园主,经过这么多年松弛懈怠,根本无法适应身着戎装的生活;年轻一代对祖国没有认同感,也没有保卫领土的思想基础;葡萄牙也没有财力马上派出远征军。对于葡萄牙王室而言,巴西的重要性远远不够,不值得因此组建一支耗资巨大的舰队。因此,法国人才有时间不断地挖掘战壕、修建要塞。直到1557年,新的巴西总督门德萨前往巴伊亚,才开始着手对抗入侵者。门德萨十分信任诺布莱加,在宗教领域赋予他绝对的权威。正是诺布莱加以其旺盛的精力,坚决要求对法国人进行打击。耶稣会士是最了解巴西的人,同里斯本的商人比起来,自然也更加关心巴西的未来。那些人评判一块土地的价值,只看生产的作物能够获取多少收益。而耶稣会士们却知道,如果法国的胡格诺派们在殖民地扎根,不但会破坏巴西领土的完整,也会给宗教带来灾难。巴西总督与诺布莱加轮番上阵,不断寄信到葡萄牙,请求“支援可怜的巴西”。但葡萄牙就像另一个阿特拉斯(19),整个世界都在他脆弱的双肩之上。直到两年之后的1559年,葡萄牙才派出几艘船只前往巴西。门德萨终于可以考虑对入侵者采取军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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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64 诺布莱加才是这次远征的真正领导者。他同安谢塔一起,将教徒尽量组织起来,组成了一支弱小的葡萄牙军队。1560年2月18日,诺布莱加与巴西总督同时到达里约热内卢。3月15日,由圣文森特临时组建的部队也汇集起来,开始对维列盖格农基地进行猛烈进攻。于我们今天来看,这次重要的行动就像是蝼蚁之争。一百二十个葡萄牙人与一百四十个印第安人联合起来攻打由七十四个法国人和几个奴隶守卫的科利尼要塞。法国人抵抗不住逃往内陆,找到他们的土著人朋友,试图在山丘的庇护下重新作战。既然科利尼要塞已被攻下,葡萄牙人便认为自己已经得胜;他们没有继续追赶法国人,直接返回了巴伊亚与圣文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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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266 可是他们只胜利了一半,因为法国人仍然留在巴西。他们总共撤退了大约一公里,如果今天乘坐汽车,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他们像以前一样,可以在港口自由活动、交换货物,船只可以随意装卸;他们在荣耀之山上修起了另一个要塞,并鼓动土著人朋友帮助他们反抗葡萄牙人;也是他们组织起了这些土著人,对圣保罗进行了第一次袭击。门德萨却没有能力将他们驱逐出境。自始至终,巴西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没有人。门德萨不能出动巴伊亚唯一的帆船,如果他这么做,巴西经济的支柱——蔗糖的生产就要停止。更可怕的是,一场瘟疫夺取了大多数人的生命。如果没有葡萄牙的帮助,他们就不可能赶走法国人,但这帮助却遥遥无期。维列盖格农的殖民者们留了下来,在里约相安无事地待了五年。这一次,又是诺布莱加不断地提醒葡萄牙,如果法国继续向殖民地派遣援军而他们却无动于衷,葡萄牙一定会失去里约海湾,就连巴西也会一并失去。终于,王后听到了他执著的请求,派埃斯达西奥·德·萨(20)率领耶稣会在本土招募的援军前往巴西抗击敌人。1565年3月1日,埃斯达西奥·德·萨率军进入瓜纳巴拉海湾,并在糖面包山脚下安营扎寨,也就是今天的乌尔加街区。尽管糖面包山距离荣耀之山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葡萄牙军队却在两年之后才展开攻击。这其中的原因我们无从知晓。1567年1月20日,埃斯达西奥·德·萨的部队向敌人开战。他们仅用几个小时便结束了战斗,以二三十人的牺牲换取了历史性的胜利。这场战役决定了这座城市是里约热内卢还是亨利郡,决定了这个国家是说葡萄牙语还是法语。无论在印度还是在美洲,整个大陆未来几个世纪的走向与命运,都是由这种数十人的战役决定的。埃斯达西奥·德·萨被弓箭射中,为胜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这一次,是决定性的胜利。法国人乘坐四艘小艇逃离了巴西。除了对烟草的发现,他们一无所获。后世为了纪念法国大使让·尼科,将其中的生物碱成分命名为尼古丁。在法国要塞的废墟之上,一名主教主持了新教堂落成的祝圣仪式,这里就是巴西未来的首都——自这一刻起,才有了里约热内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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