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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24 一直到十九世纪末,巴西始终垄断着橡胶原料的生产。三叶橡胶树只在亚马逊丛林才有,这是巴西得天独厚的优势,它也因此享有定价权。为了捍卫自己的垄断地位,巴西连一棵橡胶树也不许出口。它一定记得,在从法属圭亚那引进了几株咖啡之后,它便一举挫败了这个最危险的敌人。像米纳斯·吉拉斯发现黄金时一样,亚马逊原始森林立即掀起一股“热潮”,而在此之前,这里还仅仅是蚊子与昆虫的乐园。随着“红色黄金”时代的来临,大批移民再次涌入到一个无人居住的地区。由于突然遭到洪水侵袭,塞阿腊有七万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受聘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将自己卖给几间公司,从贝伦登船沿河而上,开赴到荒凉的丛林之中。这些区域遭到了疯狂的开发,甚至改变了当地的法令与监管,米拉斯·吉拉斯的故事又再度上演。尽管割胶工人并非奴隶,却在实际上遭受着奴役。因为他们签订了劳动合同,不得不束缚在原始森林这“绿色的坟茔”中;而企业家又贪心不足,除了橡胶本身的利润之外,他们还以四五倍高的价格向工人出售生活必需品。如果有人想要了解这段时期的恐怖细节,可以去读费雷拉·德·卡斯特罗的现实主义杰作(9),里面详细描绘了这可耻的时代。割胶工人的工作极其悲惨:他们居住在简陋的棚屋里,同一切人类文明相隔绝;他们要先用镰刀开辟道路才能找到橡胶树,然后割开树体为树木“放血”;每一天,他们都要顶着烈日往返数次,将得到的乳液煮沸。尽管在几个月的劳作之后,他们已经精疲力竭,被疾病折磨得虚弱不堪,可是在罪恶的计算之下,他们依然亏欠着老板,因为后者将把他们带到此地的费用也包含在内,并对他们的食品花费大加盘剥。如果这些不幸的人们想要逃离这个美其名曰“劳工合同”的牢笼,就会被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像奴隶一样抓捕回来。从此以后,这些人只能戴着镣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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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26 然而,正是由于这种可耻的劳动剥削,正是得益于巴西的垄断地位与全球对橡胶日益增长的需求,利润也高到惊人的程度。十八世纪时富镇与皇镇的身影似乎又回来了,迅速积累的财富又一次在蛮荒之地建起了奢侈的城镇。不仅贝伦富裕起来,千里之外还出现了一座新兴的城市——马瑙斯,它的奢侈与浮华足以将里约、圣保罗和巴伊亚通通踩在脚下。这里建起了柏油马路、银行以及拥有电灯的宫殿,这里有宏伟的商业机构与私人别墅,这里还有巴西最大最奢华的剧院,它建造在原始丛林之中,其费用高达千万美元。每个人都在金钱的海洋中遨游。一康托巴西币相当于二百美元,可他们花起来却仿佛那只是一先令;巨大的蒸汽机船载着巴黎伦敦最精致的货物,越来越频繁地光顾着亚马逊河上游区域。每个人都从事着与橡胶有关的买卖,每个人都因此获利。可是橡胶树却在为此流血,成百上千的割胶工人则暴毙在这森林深处的“绿色坟茔”中。靠着“液态黄金”,整整一代人都富裕起来,就像他们在米拉斯·吉拉斯峡谷中的祖先一样。国家无疑也从中获利,橡胶出口的迅速飞跃,已经慢慢逼近咖啡。而汽车时代的到来,更是提供了无限可能。短短十年之后,马瑙斯已经成为了巴西乃至全世界最富裕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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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28 然而,这个气球的爆炸却比它的上升还快。只要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就能将它刺破。这是一个英国青年,他巧妙地运用行贿的手段,避开了对携带橡胶树种离境的禁令,足足带了七万克种子回英国。它们起先种在邱园(10)中,后来最早的植株便移植到了锡兰、新加坡、苏门答腊和爪哇岛。至此巴西便失去了垄断地位,国内橡胶生产也不断下滑。马来半岛的橡胶种植整齐有序,上千棵树木像士兵一般排成一线,割胶工人的工作也比原始森林中更快更便捷,因为无需事先开辟稠密的树林。原始即兴的生产又一次成为了现代化高级组织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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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30 橡胶生产的衰落十分迅速,就像一场雪崩。在1900年,巴西尚且生产了26750吨橡胶,而亚洲只生产了区区四吨。到了1910年,巴西仍以42000吨的优势占据首位,此时亚洲的产量为8200吨。可是到了1941年,巴西37000吨的产量已经无法与亚洲的71000吨相抗争。从此之后,衰退日益严重。1938年,巴西的橡胶产量仅为16400吨,而马来半岛则生产了36500吨,荷兰殖民地300000吨,印度尼西亚58000吨,锡兰52000吨。而即使这可怜的16000吨橡胶,价格也只有最初的几分之一。马瑙斯的剧院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接待欧洲的顶级剧团,财富消失了,“红色黄金”的美梦也结束了。这是又一个时代的终结,但它已完成了自己的秘密使命:它唤醒了一个沉睡的州府,赋予它生机与活力,并在商业与交流中建立起了它与整个国家之间的紧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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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34 十九世纪末期,巴西发展的内部规律又一次体现出来,那就是:它很容易受到主产品利润的诱惑,永远都需要一场危机才能完成转型,而其发展过程中这些循环往复的危机总是能够变成优势。巴西最后一次大转型并非遵循世界市场的意愿,而是来自于它自己的意志,因为在1888年的法令中,巴西彻底废除了奴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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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36 这条法令刚刚颁布便对国民经济造成了巨大冲击,其影响之大不亚于帝国制度的覆灭。大批黑人沉醉在自由之中,离开乡村向大城市涌去。那些只有靠着免费劳工才能盈利的行业,如今都歇业了;失去了奴隶的农场主,也都丧失了一大半财产;不仅如此,咖啡原先的耕作与种植就不足以同现代化的生产方式相抗衡,如今更是陷入危机。最初的呼喊再一次回响:巴西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劳动力、居民,不惜一切代价!政府不能像以前那样被动冷漠、放任自流,而要设法吸引欧亚移民,系统地推进移民进程。在咖啡时代之前,巴西的移民仅限于耕种土地。1817年,若昂六世通过欧洲中介调来2000名瑞士殖民者,他们随后建起了一块名为新弗里堡的殖民区;到了1825年,南大河州来了几个德国人,慢慢地在巴西南方聚集了120000名德国移民,并在圣卡塔琳娜和巴拉那地区发展起了德国殖民中心。但是所有这些移民活动都由移民者主动发起,或者由私人机构负责。直到出现了这种规模巨大且有利可图的新产品,而又缺少奴隶进行耕作,巴西——尤其是圣保罗——才决定以更大的规模推动移民,为缺少资金的移民者提供路费,为所有有志于耕种的人提供土地。在那段时间,每年的资助费用就高达一万康托。可是只要巴西打开国门,便有大批移民涌入。1890年,巴西移民人数从66000人上升到107000人,1891年,移民人数打破历史最高纪录,达到了216760人。从此之后,尽管移民人数有所波动,但却一直居高不下。直到最近由于移民条件限制,移民人数才开始每年下降约20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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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38 在最近的五十年中,欧洲移民总数达到了四五百万。他们为巴西带来了极大的活力,并在文明及种族层面上提供了巨大优势。在近三百年中,由于不断引进黑人奴隶,巴西人种面临着肤色不断加深,不断非洲化、野蛮化的威胁。而在不识字的奴隶影响之外引入欧洲因素,则能够在总体上提升巴西的文明程度。意大利人、德国人、斯拉夫人和日本人不仅从他们的祖国带来了工作的活力与热情,同时也带来了文明社会的标准与期望。他们能读会写,拥有科学技能。巴西人已经习惯了有奴隶的日子,炎热的气候也消耗了他们的力量;而移民们则拥有更快的工作节奏。他们本能地寻找同祖国气候最相近的地区,以便保持自己原先的生活方式,因此南方的南大河州、圣卡塔琳娜州和巴拉那州成为了这一时期——也即“活黄金”时代——最活跃的地区。对于圣保罗州、南大河州、圣卡塔琳娜州和巴拉那州的各个城市来说,移民就是米拉斯·吉拉斯的黄金,就是圣保罗的咖啡。他们代表着决定性的动力,也是一如既往的活跃力量,他们创造了新的居民点和就业机会,他们创造了工业也促进了文明。正是由于他们来自于世界各地——意大利、德国、斯拉夫、日本、亚美尼亚——巴西才能如此完美地保留它最古老的方法:相互融合、互惠互利。正是得益于这种同化的力量,新的元素才能如此之快地融入其中。新一代人已经能够自然而然地相互合作,彼此享有同样的权利,以便实现巴西最古老的理想: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拥有统一的语言及统一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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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42 最近五十年里移民所带来的进步,正是对废除奴隶制这一善行的奖赏。二十世纪初期,共有四五百万欧洲移民。他们带给巴西的幸运,不仅是最大的,而且是双重的。因为不仅有如此之多强健的劳动力,就连他们到达的时刻也恰到好处。如果这些移民到得再早一些,如果这些意大利人与德国人再早到一个世纪,那时巴西的葡萄牙文明还十分脆弱,外国的语言与风俗就会侵占掉这些地区,巴西的一大片国土就会彻底地意大利化或者德国化。而这些移民到达巴西时,世界主义依旧盛行;倘若推迟到我们这个时代,他们就会受到极端民族主义的影响,拒绝学习新的语言或接受新的风俗。他们会偏执地将自己束缚在故国的意识形态之上,从而对巴西的语言思想不屑一顾。正如巴西黄金发现得不早不晚,才能推动经济发展而无损于民族统一;又像萨尔瓦多的咖啡时代,恰恰开始于巴西经济衰退的灾难之中;欧洲的大量移民只有在那个时刻到来,才能为巴西发展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们非但没有使巴西外国化,反倒加强了巴西原有的民族因素,使它变得更加特别也更加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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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46 即便到了二十世纪,巴西的内部规律仍然适用:它依旧需要通过危机来实现转型。幸运的是,这一次危机并不在巴西内部,而是在大洋彼岸:欧洲的两次战争为巴西经济重组提供了动力。第一次世界大战使巴西意识到,将所有产能都投入到一种出口产品中,却不发展自身的工业,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咖啡出口停止了,也就中断了巴西经济的命脉,整个国家都不知道该将商品销往何处。与此同时,由于航海风险上升加之战时物价飞涨,许多生活必需品也都无法进口。巴西的贸易平衡完全依赖于大量稳定的咖啡输出,却丝毫未曾注意到国内贸易。如今咖啡贸易遭受重大摆动,迫使巴西着手调整,恢复发展部分工业。这次发展一经推动便展现出充足的活力。在最近的几年里,不幸的欧洲一直生活在对战争的恐惧之中,其一切生产也都在为军事服务。原先需要从欧洲进口的一大批工业或手工产品,如今都可以在巴西生产,并且获得了一定的自治权。如果一个人离开几年之后再回到巴西,一定会倍感惊奇。因为曾经的外国商品都已被国产商品所替代,并且在短短几年之内,巴西便摆脱了对外国技术人员及领导者的依赖。正是由于这些变化,在二战中巴西才没有遭受到像一战时那样的冲击。这一次,咖啡及其他农产品的价格下跌依旧无法避免,但是它对圣保罗的影响远远不及金矿枯竭对米拉斯·吉拉斯或者橡胶危机对亚马逊的影响。巴西工业已经习得英国古谚的智慧,明白不能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的工业基础比原先更稳固,因为它不再依靠一个单一的垄断商品或者中心商品,也不用再束缚于世界市场的波动之中。贸易平衡得到保证,因为一个部门的损失能够从飞速的工业增长里得到弥补。曾经需要从德国或者其他封锁国家进口的产品,也越来越多地使用当地原料在巴西国内生产。拿破仑战争直接决定了巴西的独立,希特勒战争则推动了巴西工业发展。正是因为它知道如何保证政治独立,才能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捍卫经济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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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50 立足现在展望未来总是件危险的事情。如今,巴西拥有广袤的国土、五千万人口和人类最伟大的殖民成就,可它的发展却刚刚开始。在其发展过程中会遭遇种种困难,如今还没有完全克服;即便它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就,有些问题依旧十分棘手。若想公正地评价这项成就,就必须考虑到它曾经遇到并仍将遇到的诸多困难。若要评价一个人或一个民族的意志力,最好的标准就是看他在物质与精神层面究竟越过了多少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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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52 巴西要想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潜力,必须克服两个主要困难,其中一个比较明显,另一个却很难看得出来。隐蔽的危险一直潜藏于国民的健康之中,对此巴西政府并没有忽略或轻视。在巴西这个和平的国家也存在着一些血腥的敌人,它们每年夺去的生命数量不亚于战乱国家的一场战役。他们必须不断地同成千上万的小东西作战,同根本看不见的微生物作战,同蚊子以及其他传播疾病的媒介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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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54 其中最主要的敌人依旧是肺结核,每年都有二十万人因此丧生。巴西人由于体格较弱,极易受到这种“白色瘟疫”的感染。肺结核在北部尤为严重,因为那里的居民依旧处于营养不良或者说营养缺陷的状态,而这种情况却发生在一个粮食充足的国家。巴西政府已经着手与这一病症及其传染源对抗,并且会逐年加大抗击力度。然而,如果药品与现代科技不能治愈这种困扰了人类数十年的病症,巴西就无法打败这个危险的敌人。正如梅毒之所以渐渐失势,并且可能很快灭绝,也是由于埃尔利希疗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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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56 巴西的第二个敌人是疟疾,它几乎天生便适应北部气候。由于甘比亚疟蚊的意外入侵,这个敌人的势力愈发巩固。1930年,来自达喀尔的几只甘比亚疟蚊悄悄进入巴西,就像所有的水果、作物、动物以及人类一样,很快便适应这里并开始大量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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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58 第三个敌人是麻风病,在人们还没有找到迅速根治他的方法之前,只能用隔离的方法对其加以控制。所有类型的疾病,即使并不致命,也会对生产力造成巨大损害。尤其在北方地区,由于气候原因,其生产力已经比欧洲和北美相差许多。尽管从数据上来说,巴西拥有四五千万人口,可是其生产活动远远比不上同等数量的美国人、日本人或者欧洲人,因为那些地方拥有更为健康的人口和更加适宜的气候。有相当数量的巴西人并未参与经济活动,也不生产任何东西;根据统计数据,巴西无业以及无固定职业的人口大约有两千五百万(西蒙森(11):《国民经济及生活水平》),而他们的生活水平极其低下,尤其是在赤道附近地区,有时的饮食条件甚至比奴隶时期还差。无论是在经济层面还是健康角度,如何将亚马逊丛林以及内陆边远地区的居民融入到国民生活中,仍然是政府所面临的重要问题。若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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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60 在巴西,作为生产推动力的人口并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土地以及地下资源也很少得到开发。在这种情况下,巴西的困难是显性的,并不像疾病那样留在暗处。而这种困难的根源在于人口与交通发展的不平衡。我们不能被圣保罗和里约的有序文明所迷惑。那里有无数的摩天大楼与数以万计的汽车;可是只要从海滩向内陆行进两个小时,现代化的柏油马路就会为糟糕的路况所取代。一场暴雨之后,几天都无法通车。内陆地区由此开始,里面几乎没有任何文明。一旦远离了主干道,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将是一场冒险。铁路连领土的肌肤都未曾刺入;再加上巴西有三种轨距标准,轨道之间很难相互连通。不仅如此,巴西的火车既慢又不实用,如果从里约向愉港、巴伊亚或者贝伦出发,乘船的速度会比火车还快。巴西境内大河(如圣弗朗西斯科河或甘河)稀缺,不能满足航行需求。再加上航空资源缺乏,巴西的大部分领土只能依靠个人远征才能到达。这个巨人依旧承受着血液循环系统的折磨:血液无法运送到整个机体,许多重要部分完全处于萎缩状态。因此大量珍贵的资源依旧沉寂在地下,等待着开发与利用。如今已经知道这些资源的确切位置,可是如果没有可能的运输方式,即便开采出来也毫无用处。有铁的地方却没有铁路或轮船,不能将煤炭运送过去;那些适宜牲畜成长繁殖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得到牲畜。这是真正的恶性循环。生产无法快速发展是因为没有公路;公路也不能在一朝一夕建成,因为其建造养护都耗资巨大,而崎岖荒芜的地区车辆稀少,根本无法得到足够的回报。若想发展汽车这种新的交通方式,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因为二十世纪的巴西缺乏燃料,土壤之中没有石油,就像它在十九世纪缺少煤炭一样。除了酒精之外的汽车燃料,全部都要依赖进口。为了快速解决交通难题,必须有大量资本投入,而巴西并不具有这个条件。巴西资金一贯紧缺,即便公共部门的贷款利率都达到了8%,私人借贷的利率更高得多。米雷斯的贬值屡次发生。对南美金融市场的不信任慢慢演化成一种本能,使得北美与欧洲大资本家的投资过于谨慎;而在另一个方面,最近几年里政府也十分保守,不愿将关系到经济命脉的行业全部交到外国资本家手中。所有这些因素都放缓了巴西的工业化进程,使其无法同欧洲和北美相提并论。欧洲的资本活动如此频繁草率,而巴西却落后了几十年。若想加快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发展速度,必须拥有两个条件:一是雄厚的资本积累,二是持续的人口流动。然而由于最近两次世界大战以及相应的意识形态问题,人口流动遇到了巨大困难,规模也受到很大影响。美国银行滞留了大量资本,却无法获得利息;欧洲有限的土地上则聚集了过多人口,使他们的精神状态过于拥堵,不断产生突如其来的政治疯癫;而巴西则患上了贫血症,缺少足够的人口建设如此广阔的土地。旧世界的良药也能缓解新世界的病痛,那就是在两者之间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输血,将欧美的人口与资本耐心谨慎地输往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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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62 从新大陆发现的第一天开始,巴西一直面临着巨大的困难,然而这块应许之地上的可能性永远比困难大得多。正是因为这里的潜能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它才能成为巴西乃至全人类的巨大贮备。除了制约其经济发展的一系列因素之外,巴西身旁还有一位真正的魔术师,那就是现代科技。我们了解现代科技的力量,却无法预计它今后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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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64 几年之后的今天,如果有人回到巴西,就能惊喜地看到科技的成就,看它如何将这里变得更加团结、自主、有序。这里的祖祖辈辈都曾受梅毒侵扰,人们谈起它就像说到感冒一样自然,可是得益于埃尔利希的发明,梅毒如今几乎灭绝。可以确信在不久之后,卫生学也能减少其他疾病的传播。以里约热内卢为例,几十年前还是黄热病最可怕的高发地区,如今已经成为卫生层面上最安全的城市。我们期待着科技有朝一日也能够解放北部,那里的瘴气与自然灾害仍在危害人类的健康,那里人们的劳动能力依旧受到高烧与营养不良的威胁,真希望他们也能过上积极高效的生活。五年前,从里约到贝洛奥里藏特(12)尚且要花费十六个小时,如今乘坐飞机只要一个半小时;如果要从里约前往亚马逊丛林的心脏马瑙斯,现在只需要两天时间,之前却需要二十天;半天到达阿根廷,两天半到美国,两天到欧洲,所有这些数字只在今天才可能实现;而在明天,航空技术又会将这些数字压缩一半。巴西地域广大,各处相距甚远,这个造成经济困境的主要问题在理论层面已经解决,实际上也在逐步改善。谁又知道在短时间之内是否又会发明出新的飞行器械或者其他根本想象不到的产品,从而将所有的交通难题一并解决。即便是另一个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热带气候会降低个人的工作能力,影响居民的健康与活力——也在科技的帮助下慢慢消解。尽管如今只有少数奢侈的地方才拥有空调设备,但在不远的将来,它们一定像寒带国家的暖气一样普遍。无论谁看到巴西已经取得的成就以及仍在作出的努力,都会相信对它而言,战胜一切困难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时间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标准,而会在机器与人类智慧的推动下加速前进。热图利奥·瓦加斯执政期间一年将会比佩德罗二世时期十年的产量还多,甚至能抵得上若昂六世时期整整一个世纪的产量。只消看一眼这里城市的发展之快,各种组织的迅速成长以及潜能的高效转化,就会感到这里的一小时要比欧洲长,而之前的感受却恰恰相反。无论从哪个窗口探望出去,都能看到建设中的房屋;无论在远方还是近处,都能看到崭新的住宅;而比这些更重要的是这里日益增长的创业精神与欢乐气氛。巴西那些不为人知的潜在活力都汇合成为一股新的力量:对自我价值的认知。很长时间以来,无论是文明还是进步,无论是生产还是工作,巴西都习惯于落在欧洲之后。它是如此谦逊,在它的目光中还带有殖民地的怯懦,仿佛大洋彼岸的旧世界比它更有经验、更有智慧也更加美好。然而欧洲却被愚蠢的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蒙住了双眼,又一次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也使巴西的新一代人愈发独立。戈比诺嘲弄地写道“巴西人做梦都想住在巴黎”的那个时代已经远去。如今,没有一个巴西人,甚至没有一个来到巴西的移民愿意再回到旧世界去。而他们想要完全依靠自身发展的野心,也反映了他们的乐观主义态度与全新的冒险精神。巴西已经学会了从未来的角度思考问题。如果他们想要筹建某个部委,比如现在的劳动部及战争部,就会建得比巴黎、伦敦、柏林的任何一个部委都大。如果他们计划建造一座城市,就会按照现在的五倍或者十倍人口来规划。对于新的意志而言,任何事情都能够实现。在长时间的犹疑与谦逊之后,巴西已经学会考虑自身的广袤,学会计算无尽的可能,仿佛马上就能成为现实。巴西明白疆域就是力量,并且能产生更大的力量;真正构建一国财富的并非黄金或资本,而是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劳作。何况巴西的国土面积与整个旧世界一样大,哪个国家能比它拥有更多未曾利用的土地呢?疆域并非只是物质,还是精神力量;它能扩展人们的视野与灵魂,赋予这里勇气与信心,使他们敢于开拓进取;疆域广大的地方不仅拥有时间,而且拥有未来。凡是居住在巴西的人,都能听到未来翅膀的强劲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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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66 (1) 詹姆斯·布莱斯(1838—1922),英国学者、法学家、历史学家、自由政治家。著有《南美:观察与印象》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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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68 (2) 葡萄牙语中,巴西(Brasil)与木炭(brasa)形似,巴西木原意是“木炭般的木头”,也即“红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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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70 (3) 中世纪的一种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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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335572 (4) 鲁伊·巴尔博萨(1849—1923),巴西作家、法学家、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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