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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星宿海三面为水,一面长岛通陆,山口仅宽三丈。岛上草丰,故骡马放牧,全未带索,惟令两卫兵守住山口,欲使骡马作竟夜之饱餐。不意余高卧,初入梦境时,忽闻巨声如雷,岛似雷动,帐棚忽拔,箱物亦翻,其声忽远忽近,疑为地震山崩。急起视之,始知余等所带之三百骡马哗变,忽而骡蹄得得,群冲过来,忽而马鸣萧萧,又奔前去,如是者二三十次。黑暗中排山倒海,令人莫明其妙,莫知所因。或谓为海怪,或谓为山摇,又或谓为野番来抢。正惊恐间,忽不闻声息,卫士来报告,谓群马从其头上奔出,远逸海外矣。全体动员去追,又恐果系野番来抢,故用调虎离山之计。余与专使提枪巡守,数小时后始次第人马俱回,据云幸逃至余等牛队人员宿处,代为堵捕,乃得一一觅回,群始安寝。后溯实因,或谓系马夫用电筒惊动,一马惊影,群马惊声,遂酿成空前巨变,吴秘书戏称为骡马大罢工,余谓为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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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十时始就道,途中大小湖无数,大者数亩,小者方丈,天光云影共徘徊,仿佛群星罗布,故俗名此地为“尕星宿海”,“尕”者“小”也。昨晚宿处为最大之湖,即名曰大星宿海。绕海而行,湿沙且软,马足每陷入数寸。约三十里经一山,甫至山巅,忽黑云四合,雷鸣震耳,正下山坡,大雹骤降,大于豌豆三倍。顷刻满地皆白,深积数寸,马痛而惊。余急下马放索,马奔驰而前,否则人马颠覆矣。各骡马大半狂奔,幸宿地不远,余步行约一小时,至插帐处,马亦为卫士觅得。其地名野马滩,未见野马,但遇羊群,知有人家在附近,派人往其帐购羊数头,分而食之,惟居民帐棚,余等终未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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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 牛粪满怀鼠遍地 罂花盛开虫如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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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六时半出发,有一小河,名曰黑寺,前策觉林来时,河水甚大,无舟候三日水落始行,余等渡时仅及马腹,策马而过,虽拖泥带水,幸无危险。旋行沙道,未几入尕野马滩,初尚平坦,白藓苔花盛开,如花毯铺地,继入沮洳地区,遍地水坑,约一里,又为平道,水大黄甚多。约四十余里,渡一水,又入沮洳滩中,非草堆即水坑,人马行草堆上,如走梅花桩,堆亦震动,稍一不慎,即陷泥水中,架窝之骡数次跪倒,马亦屡蹶。约十余里,入野牛沟,即宿于河滨,时仅下午二时,共行约六十里,但骡马吃力不啻百里,幸均安全,有三五骡马,五六时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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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地在河滨,海拔四千六百公尺,水草牛粪均丰,昨晚牛粪缺几不能举火,同人尚大半未能饱食,本日途中至平滩,有干粪时,同人多下马拾粪,或以袋盛,或以衣裹,或抱怀中,或携马上,无不满载而归。宿地乃牛粪甚多,且有杂木,辛苦所得,竟置无用。宿地有一种植物,高一二尺,正开黄花,形式大小,极似罂粟,其苞与实亦均似,惟叶细长有直纹不同耳,俗名野牡丹,山坡甚多。又本日所经沙滩,遍地鼠穴,其鼠无尾。又水中见一动物如线,长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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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 沮洳地 风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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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见昨晚降霜甚大,满地皆白,如结薄冰,草变银树。视寒暑表降至摄氏零下四度。但天晴,远望东山较宿地尚低,山中黄色一道如水,再上为云,非常美观,当系日出奇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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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时就道,忽起大风,寒冷刺骨。初沿河行,多绕山腰,上下约二十余里,又入沮洳地中,草堆水坑相间,选行草堆上,步步耽心。登一土梁,高四千九百五十公尺上下,坡亦均沮洳,约四十余里,非常难行,偶一不慎,马蹄陷入泥水坑中,并无路径,惟望青军所立之标志而行(堆石块或草根土高五尺)。下午二时,始达宿地,约行七十里,架窝迟至六时始至,且高参军之一骡,陷入沮洳坑中,不能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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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时,大风,并降大雪,寒暑表降至零下六度,人马俱困。远望巴颜喀喇山积雪如画。据云本日所经之沮洳地,名查拉坪,为宁玉道中最难之一段,每陷人马于其中,不易出拔。宿地名查拉坪草滩,明日尚须逾查拉山,一带皆“洪柯尔姆”女王游牧地。阳历七月即阴历六月为内地炎夏暑日,此地竟大风大雪,温度至零下六度(宿地海拔四千八百六十公尺),内地人闻之,当视为奇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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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 越巴颜喀拉山 入玉树游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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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九时始出发,因昨日道阻且长,本日拟仅行四十余里,以息骡马,故迟就道。初行山腰,继入山沟,仍多水坑,依然未离沮洳区。继渡一小河,至查拉牙壑,草甚茂,且须登有名之查拉山,恐骡马不支,因将架窝及驮物卸下,令骡马休息,食草一小时,然后登四千九百五十公尺之山。高山顶积雪,乱石塞途,冰雪融处,又成泥泞,骑马不可,步行不便,道之难行,为途中第一,故俗有“走到查拉,儿子不管爸爸”之谚,可知经过此山之困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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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查拉”为“巴颜喀拉山”中段之凹部,一译“奢拉”,乃扬子江、黄河两大水系之分水岭。山北之“黑河”、“野牛沟”水皆北流入黄河之上游“玛曲”,山南之“咱曲”(即鸦砻江源)及“州曲”(即通天河北源),皆南流为长江上游之两大支流。此山不特为地理上的脊梁,且为民族间的界限。山北为果洛族的游牧地,山南即入于玉树二十五族的游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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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为一大草滩,长十余里,一河横贯其中,傍河而宿,已下午三时矣。途中道虽难行,但沿途奇花竞艳。大者如野牡丹,高尺许,黄花大如碗,满布山谷,如种植然。小者出地寸许,黄花如腊梅,遍铺地面。又有一种紫花,如九月菊,时点缀其间。至白花红心点点贴地而成团如锦者,更举目皆是,足慰跋涉之苦。惜无一树,又连日无干粪,举火困难,饮食不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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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 粪薪两缺 人马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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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河坝以来,未休息一日,连日过查拉山,行沮洳地,人马已困苦不堪。且因数夜宿地,皆在雹雨之后,水泥滩中,既无薪木,又系湿粪,无法举火,同人俱未饱食,饥渴交迫,本日拟休息一日,不意雨雪交加,天气骤冷,平地水泥,干粪又不可得。自晨至午,水浆同未入口,且恐晚雪更大,骡马冻逃,乃又决定前进。因由此下坡,地渐低,天或较暖,且易地或有干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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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时始就道,下坡后为一大滩,仍多水坑,但较好。下午四时半,至休马滩,仅行三十五里,河流甚多,傍河而宿。水草甚丰,但干粪依然缺乏,一面仍实行紧缩政策,不洗面,不饮茶,不吃饭,一面将箱架马鞍等,破而燃之,每人得饮稀粥一碗,苦况不减蒙古。前赴外蒙时,因无水两日未饮,此则因无粪连日不饱,水草干牛粪,真是旅行边地的三宝,缺一不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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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 干粪为宝 夏日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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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时就道,约二十里,渡咱曲(鸦砻江上游),沿河行,河水宽处六七丈,狭处一二丈。旋入休马滩中,水坑亦多,且时见水渠纵横,皆咱曲之分流。青海境内到处有河流水渠,与蒙古大异。滩中道旁帐房遗迹,炉粪尚热,知系新移居者。盖闻余等大批人马经过,举帐暂移他处也。日来途中时见野牛、野羊,而家牛、家羊,亦远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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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天晴,途中有干粪处,争相携取,如获至宝。惟本日人马更困,途中一马夫病倒地上,不能起行,一骡病卧,以针刺舌出血,始稍愈,架窝之骡,亦疲惫不堪,途中忽翻倒,一马惊逸,马夫被踢伤,急觅药箱,不意驮箱之骡亦疲,将箱翻入水中,不幸之事,纷至沓来,以故仅行五十里,下午四时至红土坡即宿。幸红日高照,将药物曝于河岸滩上,人亦就日中取暖,连日风雨极冷,本日晴暖,同觉夏日可爱,如在内地,正为盛夏,见红日当厌之畏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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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得干粪,同人无不饱餐,且乘天晴有月,晚开茶话会,皆大欢喜,其地海拔四千八百二十公尺,下午暖时,寒暑表升至华氏五十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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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雪飞满天 花开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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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七时就道,阴雨,仍有水坑。下坡行约十余里,过咱曲岭,为一大滩。碧草黄花,一望无垠,花虽小而甚密,远望全为黄绿色,近视则绿草如茵,黄花点点如织锦。其他白花、紫花亦时点缀其间,但较少。此种大观,内地未易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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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大雪纷飞,征衣全白,天气骤寒。又逾一岭,惟系草坡草原,实非山也。下坡地愈低,路极平,约行六十里,宿咱曲滩。临“咱曲”,河幅宽七八丈,深及马腹,渡之尚易。河南岸有帐房,青军渡河购羊数只,每只大洋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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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地一名竹节寺,因近竹节寺,在沟中也。海拔四千八百一十公尺,雨雪时温度降至零点下,宿后天晴,升至三十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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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 青山绿水碧草黄花 危崖险道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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