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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魂定是呆滞而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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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此刻披着美丽晨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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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清晨质朴又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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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舶、高塔、圆顶、剧院和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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袒卧于大地,衬映于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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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净的空气中辉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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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未曾如这般美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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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耀着溪谷、岩石和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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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曾感受过如此深沉的平静![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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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常常吝惜对一个城市的赞美,一方面是怕这样做会使自己看起来幼稚,另一方面是因为赞美不同于批评,需要作者拥有少数人才具备的文学天赋。建筑评论家艾达·路易丝·赫克斯特布尔则是个例外。在罗马学习时,她去看了月色下的一个巴洛克教堂和广场。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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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还不曾知晓,城市可以如此美丽绝伦,石头可以如此富含情感,建筑师可以为戏剧创造出如此的崇高舞台,空间可以使人产生如此的强烈共鸣,建筑可以使人类的意义超乎生存之需。[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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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精明的曼哈顿人也会被城市之美深深打动。对于黄昏中的第五大道,《纽约客》杂志的编辑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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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仿佛在此刻看到剧场中的灯光亮起,最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斯克里布纳书店门口那维多利亚风格的黑色金属框架闪烁着光芒,明亮的斜照光束增加了书店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使其可媲美圣巴德利爵主教座堂的内穹之美。眼中所见的每一寸玻璃或金属都反射着玫瑰色天空的余光。交通灯像珍宝般闪烁,而平凡无奇的鞋店橱窗此时看起来像珠宝展示柜。建筑从未如此强烈地表现自己。暖粉色深深地渗入建筑材质以及其上斑驳的光影,而那鲜明的建筑轮廓和外墙脚线则仿若蚀刻进紫色的空气之中。[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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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为我们展现的远不只优美——还有崇高。城市展现出的崇高,是一种交织着压力和痛苦的提升生活的体验,这是因为城市不仅拥有生命和光明,亦充满黑暗和死亡。19世纪初,华兹华斯曾邀请英国文学家查尔斯·兰姆去湖区看望他。兰姆拒绝了他,有点不礼貌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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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生活在伦敦,这使得我这个城里人对当地产生的丰富而强烈的依赖,不亚于你们山里人对死寂的自然的爱恋。斯特兰德街和旗舰街上明亮的商店;数不胜数的交易、商人、顾客、汽车、马车、剧场;喧嚣和犯罪围绕着考文特花园;街上的伦敦女人;警卫、醉酒的场面、摇铃声;在夜晚所有的时间里,如果你醒着,生活就醒着;在旗舰街你不可能变得迟钝无聊;人群,尘土和泥污……所有这些钻进我脑海里的事物,不断滋养着我却不会使我厌腻。这些景象的魅力促使我在晚上漫步于拥挤的街道上;而当我站在五光十色的斯特兰德街的时候,经常被如此的生机活力感动得流下眼泪……即使没有你的群山,难道我拥有的还不够吗?[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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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生活在当代的人,英国作家安东尼·伯吉斯比兰姆更易厌倦。伯吉斯用灰暗的笔调描述纽约,尽管他对这座城市的欣赏溢于言表。他指责纽约人不承认他们的城市是美丽的。他提醒他们,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曾经深爱着纽约,并把它比作“一个没有胸部的苗条的女孩”。不过,与“美丽”这个词相比,“矛盾”或许是用来描述伯吉斯眼中的纽约的更好的词。这座拥有无与伦比的多样性及勇气的“矛盾”城市,其暴力和死亡倾向也是旺盛活力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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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马、巴黎和伦敦,我经常有自杀倾向;那时,除了酒精和文学似乎别无其他缓解方式。在纽约,当绝望的心情产生,我所做的就是在午夜过后下至地铁,在那里观察无所不在的犯罪,然后伴随着开往郊区的地铁高速度,重拾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在纽约,每一处味道都在迎合最深奥的味觉冲动、最纯粹的艺术形式。这座城市也是一个每个人都要保持警觉的丛林……得踮着脚小心行走。它若崩溃,不会发出虚弱无力的杂音。在纽约那怒吠的庞大人群之中,夹杂着巴洛克音乐和五十种口味的酸奶油。[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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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纽约是浪漫的崇高的最佳案例。这城并非一个小孩拿着水枪互相喷射、老人在栗子树下打瞌睡的好地方,而是一个人们必须要“踮着脚走路”的丛林;这城中之人并非一群会在周日下午去参加镇上广场乐队的普通百姓,而是一群“夹杂着巴洛克音乐和五十种口味的酸奶油”的怒吠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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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地理学:追寻崇高景观 /黑暗——字面意义和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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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煤油灯出现之后,19世纪的城市变得更加“明亮”;但是从象征意义上来看,它们其实更为“黑暗”。这是因为,工业革命时期的城市不但人口膨胀,而且有大量从国外迁入的、混杂喧闹的人口拥入。这些城市新移民在中产阶级看来,像“最黑暗的非洲”土著一样怪异和不可思议。像亨利·梅休这样的记者以及查尔斯·狄更斯这样的小说家,在那时被认为是勇士:他们敢于探索伦敦的街巷,带回那些令公众兴奋和震惊的消息。两位作家都聚焦于城市中最贫苦的穷人,因而描绘出一个无比黑暗而压抑的城市景象。他们都具有营造极具戏剧性氛围的天赋——不得不说,他们已经沉溺于此。梅休详述了底层人住所内的肮脏环境,描述这里的气味是“如此难闻”,以致当他走进来时因“吸了一口恶臭的空气”而病倒。梅休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底层市民身上,即那些他所认为的完全怪异的人,那些“迷信、充满敌意和宿命论的贫民。他们用小偷的口吻说话,听起来像是一些原始部族的胡言乱语”。[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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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期间,查尔斯·狄更斯是描写工业化时期英国城市首屈一指的小说家。他笔下的伦敦极具真实感,这大概部分归因于他对气味的关注。他闻嗅一切,即便是恶心之物。狄更斯把这称作“反感物的吸引力”,即法国喜剧家埃米尔·奥吉埃所说的“对污物的依恋”(nostalgie de la boue)。不过,狄更斯笔下的伦敦并非其所生活的伦敦。比如,他并没有提及19世纪60年代建造的地铁,甚至郊区的通勤列车。他笔下的人物主要是步行或坐出租车,他所描述的伦敦是他童年时期所生活的伦敦的市中心。在其早期小说中——《匹克威克外传》(1836—1837年)、《雾都孤儿》(1837—1839年)、《尼古拉斯·尼克尔贝》(1838—1839年)——狄更斯完全可以描述其主人公过着舒适的生活;相反,他在小说中饶有兴趣地描述了都市生活最糟的一面:“弗利特和纽盖特监狱、罪恶的地下组织、比尔·赛克斯的葬身之地——遍布贫民窟的雅各布岛、史密斯菲尔德肉类批发市场(这是一个在狄更斯的小说和新闻里反复出现的令人厌恶的主题)、玛德琳·布雷所生活的‘极为肮脏且尘土飞扬的郊区’、尼古拉斯·尼克尔贝所凝视的‘躁动不安的人群’——人群中包含了‘苍白消瘦的脸孔,饥饿的眼神,半裸而颤抖之人’。”[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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