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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社会道德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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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俗在社会生活中是普遍存在而又潜隐不露的一种文化规范，与婚姻道德和婚姻法一样，具有规范人类婚姻行为的社会功能。不同的是婚俗文化通过隆重的仪式宣示民族价值意识，以庄严的典礼彰显道德标准，以肃穆权威的礼仪途径，靠舆论群体压力、宗教势力、民族心理等社会因素来约束人们的婚姻行为。作为一种普遍公认的社会模式，它是一种便捷而有效的规范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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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勤俭平安多子的幸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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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观是人们对幸福的看法，集中反映人的价值观。幸福作为人的一种心理体验，它既是对生活的客观条件和所处状态的一种事实判断，又是对于生活的主观意义和满足程度的一种价值判断。它表现为在生活满意度基础上产生的一种积极心理体验。白族传统婚俗通过各种仪式，将勤劳致富、平安是福、长寿之福、多子多福的观念，融入群体的价值追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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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是西南少数民族中较早从事稻作生产的民族之一，白族先民在长期艰苦的劳作过程中，养成了热爱劳动、勤俭持家的道德风尚，总结出了无数的家法族规，强调治家要以勤俭为先，“诫虚荣奢侈”。白族谚语：“虎骨酒是泡出来的，好日子是苦出来的”，“最粗壮的菜粪最多，最幸福的人工作最忙”，反映了白族人的幸福观。白族不以酒醉饭饱为满足，所以在白族婚庆上，无论兴致多高，或有多大的冲突，很少有酗酒、斗殴事件发生。同时讲求居处的舒适整洁，白族新婚夫妇要早起清扫庭院、挑水做饭或上街买鱼做饭等带有象征性的劳动，就是教育新婚夫妇需勤劳、脚踏实地才能使家业兴旺，让新人懂得天道酬勤，不能游手好闲、懒散怠惰的道理。只有勤劳节俭、积极上进的人，才对他人、社会有用，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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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特别赏识有才学的人，考察对象也要选择知书达理的家庭，文化人最受青睐。在凤羽，读书人家门口的拴马石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家族的荣耀。在婚事的操办中，首选族内或村内德高望重、才华卓越的长者做主持或证婚人，吟诵贺词，请文化人中书法优良者写对联、喜匾、记喜簿；娶亲者若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迎亲队伍还要抬着写有功名官阶职衔的高脚牌坊、旗帜和红罗伞，有乐队唢呐大号，吹吹打打为新郎鸣锣开道，备感荣光。婚庆中才思敏捷的读书人往往能在对歌、猜谜等方面显示其学识而备受民众赞赏、推崇，成为众人的学习榜样和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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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族民间传统的幸福观中，最希望平安、健康、长寿。白族传统婚俗活动中的许多仪式细节，都体现了白族的这种幸福观，如要请健康长寿、幸福的妇女来为新人钉被子或做媒人，凤羽女子换头礼要请高寿妇女为新妇梳头。希望能借有福之人使幸福降临到新人身上，表现了白族将幸福追求与生命价值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民族心理。在白族婚庆中，还常用不同的避邪方法、仪式，为新人祈求平安。一是各种吉祥数字（双数或以6为尾数）和用品的运用。如白族传统婚俗中新娘要佩戴坠满银饰、有彩色绒球的帽子，白族语叫“登机”，意思是“戴吉利”。传说这是美丽的白族女子素花战胜黑面妖、与心上人过上幸福生活的制胜法宝，所以白族妇女都把“登机”当成喜爱的装饰品和吉祥的象征。[17]青年女性在不能自由选择如意郎君的社会背景下，希望以此吉祥物带来好运。白族祈福文化的这份安全感与鼓舞性，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充分表现出来，实现心灵的安定、精神的满足。二是用物件，如动植物、器具等辟邪驱鬼。三是通过行为驱邪，如婚礼中的安喜床、压喜床、搭“彩棚”、吹唢呐、燃放鞭炮、闹洞房、送喜神、贴对联等行为，通过人——童男、未婚男人的阳气，目的就是驱邪祈福。这种为维护生命健康延续而采用的方式，能流传久远而保存至今，主要是白族民众集体的心理需求，这种看似非理性的思维、行为，潜藏着民族理性的人生追求。每个民族坚守一种群体性的祈福祭祀传统，目的在于寻觅生活的有序与精神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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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传统婚姻追求传宗接代、香火永继，人丁兴旺是民众对幸福的一种理解。为此，新娘下轿双足不能触地，事先要铺好花席或红毡，由人牵引徐徐前行，旁边有人不断交替向前铺设毡席，俗称“传席”。后改为用布袋铺路，俗称“传袋”。“袋”与“代”谐音，“传袋”有传宗接代之意。另外钉新被要在被子的4角装上4粒红枣、松子和核桃，利用这些果物的谐音和意义，祈望新婚夫妇早生贵子；新房点“七星灯”也因“灯”字含有添丁之意。这些谐音都表达了白族多子多福的幸福观念。白族传统观念认为，迎喜神可以保佑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人丁兴旺。在白族婚礼前一天，吃生、吃素、吃生皮，寓意姑娘的纯洁。新媳妇过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街买鱼，以示自己的生养能力。白族崇拜鱼的繁殖能力，把鱼作为女阴象征，希望多子多福。新婚之夜新人必须要吃一道特殊的菜，这道菜用肠肚和粉蒸肉做成，故意将其形状做得像男女生殖器，要新人用手撕开吃。看似粗俗，却寄托了白族先民对种的繁衍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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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仁爱团结互助的道德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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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爱人，体现在对待身边至亲、处理日常生活的点滴琐事中，体现在困境和苦难面前，诚实、勇敢、守信、有责任义务感。“仁”的价值理想，是要把人类社会中的仁爱精神和仁爱要求，转化为每个人的内在自觉。白族婚姻缔结过程中的各种仪式，就是朝这个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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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是少男少女人生角色的重要转折点，意味着从此将告别少不更事、无忧无虑的生活，自立门户，担负起家庭和社会责任。白族婚礼上，当青年男女即将步入独立、成熟、肩负责任的新的人生旅程，在这种人生历史转折的关键场所，白族婚俗通过对婚姻当事人这一关键人群的婚事缔结的程序安排、要件的规则，通过亲友的祝愿和老人的交代，庄严而郑重地行使他们训导、教育后代的职责，在特定的场所实现对婚姻当事人角色转换的道德教化和伦理素质的塑造，进一步推进着年青一代的社会化。可以说，白族传统婚礼仪式就是一次特殊而又重要的心灵成长教育。它让当事人通过一系列烦琐的礼仪磨炼，明白仁爱美德的魅力，在于它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要求而永恒和持久。白族传统婚俗对成亲的男女当事人的教育和训导，通过反复展演，促使人们不断反省，不断地唤醒对人格价值的追求，使他们能继承本民族发展史上最为宝贵的财富，从而胜任崭新的社会角色，为未来的人生顺利发展做充分的思想道德准备。[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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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结互助是白族人民在家庭生活及社会生活中处理人与人、个人与群体关系的行为准则。白族传统中团结互助的原则，不只局限于家庭、村落内部的互助关系，同时也包含家庭、村落之间以及社会中人与人广泛的互助关系，这种行为准则已经化为一种行为习惯。白族人民历来都把帮助别人看作自己的义务，把个人与群体视为一个整体，来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困难。白族谚语“一根麦秆编不成一顶草帽”、“有花才有蜜，有国才有家”、“不怕巨浪再高，只怕划桨不齐”、“一根藤容易断，十根藤比铁坚”，表明了白族团结协助的理性生存认知。这在生产力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情况下，是民族成员能够战胜各种灾难、克服各种困难而生存繁衍的适应性选择。在白族乡村婚礼的组织、进行中都能感受到民间的自组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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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婚礼的举办就是亲朋好友团结互助的最佳体现，白族民间常常把办事期间亲朋好友是否愿意鼎力支持，作为一个人做人如何的评价标准。如举办婚礼中，远方的客人因路途遥远需要住宿，仅靠主人家准备的被褥是不可能解决一时之需的，这时就需要向村里的乡亲借。有时遇到远房亲戚人多，还需要借宿。如果没有这种互助，婚礼中的难题就很难解决。这种乐于为他人排忧解难的互助行为是白族社会生活中历史悠久的最基本行为规范选择。据村民回忆，到民国时期已经发展有专门为此提供服务——帮助办事的人家借被褥和张罗借宿事宜的民间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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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在婚俗活动中不断把亲朋好友、男女老少集聚在一起，为民族成员之间在思想、情感等方面的互动与交流提供了重要的沟通平台；也使情感表达的文化形式得到进一步认同、表现和传承，以此强化民族成员的文化记忆。在白族婚礼中，人们既达到了庆贺新郎新娘的目的，各种仪式活动或各种民间组织对本民族相关秩序和程序的遵循，也不断清晰地呈现出各成员共同的价值理念、道德规范和行为模式。诸如此类的礼俗活动很多，民族婚俗以人为中心，活动最终指向人的全部生活体验，引发人们对生命的感悟。这是民族婚俗所体现出来的教育品性和意义，这也恰恰是民间习俗活动能发挥其独特教育意义的个性所在。[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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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俗是民间围绕终身大事形成的社会关系的交会点，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尊重与关爱，使民族成员在交往过程中进一步强化了民族共同体所认同的价值观，进而促进民族共同体的进一步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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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品行遵孝道的伦理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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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道德评判为准绳缔结婚姻关系的精神，渗透于白族传统婚俗文化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中。选择配偶重“品行”，是白族传统婚姻的一大原则，白族无论贫富，强调有道德原则的人才值得信赖，是婚姻长久的重要基础。白族择婿既看个人品行，又看父母德行、家教家风，这种价值取向无形中成为白族民众修身养性、为人处世坚守诚信、正直的重要尺度。促进白族形成重情操、讲修养的优秀品德，铸就了白族社会的道德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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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从原来普遍允许婚前和婚外性关系，演变为逐渐只允许婚前性关系，发展到仅个别较偏僻地区和特定节庆容许婚前和婚外性关系（如“绕三灵”），无疑都是婚姻道德观的一种进步。一夫一妻制的婚俗对于婚外情和重婚行为有重要的约束作用，如南诏时期规定“既嫁有犯，男子格杀勿论，妇人亦死。或有强家富室责资赎命者，则迁徙丽水瘴地，终弃之，法不得再合”。[20]虽有富豪之家用巨资赎命，但也要流放到缅甸伊洛瓦底江一带。处罚十分严重，使违俗者承受着内心自责和社会谴责的双重压力。性道德已经成为白族处理两性关系的基本观念和准则，对婚姻和家庭的稳定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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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的思想观念是传统家庭伦理的首要精神和核心观念，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据明天启《滇志》记载，包括白族地区在内的云南全省礼制有冠礼、婚六礼、丧礼、祭礼。在这些礼制的影响之下，明代白族知识分子普遍有着强烈的忠孝仁义思想。杨楠金在《居家四箴》中提出：“子孝父心宽，斯心诚为确”。杨黼在《山花碑》中写道：“恭承当母天地，孝养干子孙释儒。”[21]清代，白族地区封建家长制经济逐渐成熟，白族民间开始把儒家的“孝”、“悌”等思想吸收过来，结合本民族的习惯，订立乡规民约，要求阖村遵守。尊老敬老是孝的首义，它隐含在日常生活的行为规范中。白族青年恋爱秉持不在长辈面前谈情说爱、打情骂俏，不在村头巷尾对唱情歌，只能到野外或特定场所，如公房等才能有所亲热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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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传统婚俗活动不仅是孝道的宣讲场，也是践行孝道的重要表现。主要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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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白族青年谈情说爱自由，但要缔结婚姻关系，就要得到父母的认可。父母之命不可违，尊重父母的选择就是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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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在整个婚姻缔结的过程中，要反复进行“告主”祭拜，祈求本主和祖先的保佑。新人在长辈的指导下按照民族传承的仪式程序逐一完成。个体通过亲身践行，将外在的行为和观念等内化，是一种重要的学习方式。无数次地跪拜，实际就是一个复杂的、反复的输入—接受—反馈的内化过程。通过量的不断积累、变化，在其他要素的共同作用下，使新的孝道内化生成。成婚的男女当事人逐渐领会到对祖先的敬重、老人的尊重，需要通过世俗的尊称、虔诚的态度、自觉的行动得到具体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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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婚礼中，认亲过程中称谓的习得，也是生动的礼仪、孝道教育过程。白族非常讲究礼数，认亲也是从老到小的先后排序，要按辈份称呼而非完全按年龄大小。“称谓，并不是简单的荣誉称号，而是一种负有完全确定的、异常郑重的相互义务的称呼，这些义务的总和构成这些民族的社会制度的实质部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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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白族婚礼中还通过各种曲目的演唱进行孝道教育，如《嫁女歌》中白族对即将出嫁的女儿的教导：“第一夫妻要和睦，第二孝敬父老双亲，尊老爱幼好风气，我女要继承。”[23]与汉族片面强调孝不同，白族强调儿女要处理好婚姻关系，夫妻和美，家庭稳定，是孝敬父母的前提和表现。这种面对面的口头传播方式，在特定的文化空间和时间里，由群体创作和群体传承，对于白族这样一个有白语而用汉字书写的民族，是十分重要的文化传承方式。听着老人的智言慧语，会将年轻人的思想带到新的境界，并且强有力地影响今后的生活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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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普通民众用自己的生存智慧和品格，巧妙地在婚礼中生动地安排生活的百科全书式教育。正是历朝历代无数传统的白族人民，通过代以相继的身体力行、忠实践行，使优秀的传统文化不断传承、光大和创新，铸就了白族传统婚俗文化的社会品质和民族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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