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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礼》的记载来看,周天子为巩固统治,制定了严格而繁琐的礼仪制度,以约束诸侯权力。其中编钟作为皇家乐器的核心,象征着权力和威仪,对于诸侯使用钟的数量,有着严格的规定,绝对不能僭越。按礼制,曾侯乙墓中的编钟数是只有周王才能享有的,但曾侯乙生活在战国时代,天下间诸侯割据混战,礼崩乐坏。即使这样,能够拥有如此数量和规模的编钟,也足以说明曾国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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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钟是一种打击乐器,有固定音高。但是有一种钟,其钟体构成犹如两片合扣在一起的瓦,敲击它的鼓部正面和侧面,可以发出两个不同的音,这种现象叫“一钟双音”,这样的钟叫“双音钟”,极为罕见。曾侯乙墓出土的每个编钟能都发出两个乐音,一个在鼓部正中,称正鼓音;一个在鼓的两侧,称侧鼓音,两音之间成三度和谐。整套编钟,总音域有五个八度,十二个半音齐全,比现代钢琴少最低和最高两个音阶。可以奏出五声、六声或七声音阶的音乐,可以演奏旋律,也可以演奏和声,音域宽广、洪亮,音色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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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护这件顶级文物,也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欣赏到曾侯乙墓编钟的风采,音乐家和考古学家通力合作,经过复杂的实验摸索,花费整整4年时间,终于成功地制做出了编钟的复制品。此后经过多次演奏,积累了一批优秀的曲目,并在国内外的演出中获得好评。如在1992年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演出、1997年香港回归庆典上的演出、1999年美国国家美术馆的演出,都引起了强烈反响。有位音乐家说:“当我们第一次敲响编钟的时候,它那种非常透明,透明得像水滴一样的音色,还有它那绵长的余音,一下把大家都镇住了,真是太美妙了。”如此精美的乐器,如此精湛的技艺,不仅反映了战国时期青铜制造之精致工巧,也反映古代音律之发达完美。美国的音乐界权威、纽约市立大学教授麦克莱因和世界第一小提琴手梅纽因,均将这套编钟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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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曾侯乙墓还出土了一套编磬,其磬架之精美、磬块之众多、编悬之明确、配件之完备,在考古发现的乐器中独一无二。青铜镏金的磬架高1.09米、宽.15米。2根铜立柱被铸造成集龙首、鹤颈、鸟身、鳖足为一体的怪兽,咬合着呈上、下分布的2根铜杆,杆底等距焊铸着铜环,用以悬挂磬钩,共有铜挂钩32副,2片石磬次第悬挂其上,相映成趣。此外还有木质的磬锤2件、木磬匣3件。据专家研究,全套编磬原有41块石磬,每片石磬发一音,为十二半音音列,音域跨三个八度,音色清脆明亮。磬块上刻有文字,有六七百字之多,内容与编钟的铭文基本相同,用以标示石磬的编号、标音及乐律理论。磬块质料主要是石灰岩,也有青石、玉石。石磬音色清澈优美,比当今木琴更富有余韵,比钟声更富有穿透力,它不仅展示了三个八度的音乐风貌,其丰富的半音尤其显示了旋宫转调的功能。当编磬与编钟合奏之时,真可谓金石齐鸣,悦耳动听,让今天的人们充分领略中国古代金石之乐的优雅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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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墓出土的古乐器中还有4件鼓乐器,建鼓、悬鼓、手鼓、扁鼓各1件。建鼓是由1根长圆木柱贯穿鼓腔并固定于青铜底座上的一种大鼓,分鼓腔和鼓座两部分。鼓座造型奇特而精美,呈圆锥形。由一铜圈及其内11根弯曲不等的铜条纵横交错而成网状结构,中部凸起,正中与承插鼓的圆管相连,圆管上部簇拥着大大小小的10条龙,昂首摆尾,形态多变,构成繁复而生动的立体图像。这是迄今见到的最早的同类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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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箫、篪、琴(十弦琴、五弦琴)都是首次发现的几种早已失传的乐器。世界上不少民族都有排箫这种乐器,曾侯乙墓的2件排箫均是由13根竹质箫管编排而成,长短有序的箫管使得其形状象鸟展开的单翼。专家对这2件古排箫进行了测试,其中1件有七八个箫管能够吹奏出乐音,音阶结构已超出五声。篪是一种竹质横吹管乐器,源自民间,后世逐渐失传。篪在周代常与埙一起演奏,战国时作为大型宫廷乐器之一,每当有神祀与宴飨活动时,宫廷乐工们将编钟、编磬、建鼓、排箫、笙、瑟等乐器一齐奏响。古文献中对篪的记载有出入,如《广雅》说篪8孔,《周礼·郑玄注》云篪7孔,陈在《乐书》中说篪为6孔,如此混乱的记载,使今人难以准确详细地判定其形状。曾侯乙墓出土的2件篪解决了这一困惑。2件篪分别长29.3厘米和30.2厘米,都是用1节竹管制成,两端管口封闭,管身开有1个吹孔、1个出音孔和5个指孔。管身通体髹以黑漆,以朱、黄色绕管身描绘出彩线花纹。根据曾侯乙墓篪,专家们成功地做了1件复制品,用复制品篪演奏,可吹奏出超出1个完整的五声音阶,加1个变化音,音色别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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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是自古至今沿用着的一种管乐器,《诗经·小雅·鹿鸣》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可见笙与瑟是经常配合使用的乐器。曾侯乙墓出土的笙,可以分为十二簧、十四簧、十八簧3种,均用匏斗、芦竹笙管、芦竹簧片制成。笙簧因音频高低而大小不一,框与舌间的缝隙细如发丝,做工十分精细。经专家试奏,其声音婉转低回,古朴典雅,细腻迷人。战国至秦汉之际,盛行“竽瑟之乐”,曾侯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曾侯乙墓出土的瑟,其弦已腐朽,但瑟身依然保存完好,长167.3厘米,首宽42.2厘米,尾宽38.5厘米。瑟首端有1个长岳山,尾端有3个短岳山,张弦25根,另有木质瑟柱置于弦下。从其仿制品的演奏中,可品味其原有的浓郁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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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批古乐器的音响与铭文里,我们不难得知,其实早在2400年前,中国古代音乐就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曾侯乙墓古乐器的出土,彻底推翻了“中国的七声音阶从欧洲传来”的论调,并使失传了2400年的华夏古声——“楚声韶乐”重现世间。而且,我们从中可以想象出墓主人曾侯乙生前是多么痴迷音乐,他不仅将这批举世无双的乐器放入墓中陪葬,更令那些平日为他演奏歌舞的乐队殉葬,来成全他在另一个世界持续享受这一爱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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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天文学史的星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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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人们沉浸于编钟带来的惊喜之中时,细心的天文学家又从墓中出土的髹漆衣箱上发现了新的秘密。墓中共出土5只髹漆衣箱,样式相同,大小相近,箱身和箱盖分别用整块木料雕凿而成,其中一件编号为E·66的衣箱箱盖呈弧形高高隆起,盖上竟然绘有一幅彩色的天文星象图,画面中央以篆书书写一个“斗”字,古朴苍劲,四周按顺时针写着二十八宿名称,二十八宿东侧绘有一龙,西侧绘有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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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尚书》的记载可见,早在三皇五帝时代,古人仰观天象,辨识星座,建立年岁,划分了春、夏、秋、冬四季,中国古天文学俨然已基本成型。但三皇五帝毕竟是传说时代的人物,古天文学成就缺乏考古实物的证明。曾侯乙墓这只编号为·66的髹漆衣箱,为先进的中国古代天文学史找到了一件实物证据。这件衣箱箱盖的圆拱形造型及天文星象图,到底与古代天文学有着怎样密切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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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盖拱起,印证了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盖天说”。在一些神话传说中,天被描述为圆形,像一口倒扣的大锅覆盖于大地之上,而大地则如一方方正正的棋盘。《周髀算经》进一步描述说“天象盖笠,地法覆盘,天地各中外高下”,形成“新盖天说”。从这件衣箱看,矩形的箱身犹如方正的大地,圆拱型的盖如浩瀚的苍穹,而在箱盖顶部描绘的图像,不就是古人观测天象的记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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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斗”字与环绕其周围的二十八宿名称,有专家指出,画中的“斗”字代表着北斗星,将其画在中央,表明地位突出,正反映了古人对北斗星的崇拜。二十八宿东侧绘有一龙,西侧绘有一虎,这与传统天文学中的东方苍龙、西方白虎正好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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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天文学中,北斗星与北极星常常是一起被提及的。用西方天文学术语来解释,北斗星就是大熊星座的主星,是北斗七星,而不是指某一颗星;北极星就是小熊星座中的最末一颗星。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是夜晚北方天空中最容易辨认的2个星座,大熊星座形如水勺,小熊星座与大熊星座排列相似,但亮度要低一些。由于北极星位于北极附近,几乎在地球的自转轴上,位于北半球上的中国人是可以常年在北方天空中看到它的。所以在古人眼中看来,北极星居于天之中,如同一个神圣的君主,群星以北极星为中心拱卫于其周围,因此北极星又有“帝星”之称。早在三皇五帝时代,人们就已发现与北极星密切相关的北斗七星也终年运行于苍穹之中,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同时,斗转星移明显而有规律,一切节令无不与之有关。所以,古人不仅把北斗七星作为时间的指示星,而且把它想象成天皇大帝在天穹中央乘车巡游,俯察人间。司马迁《史记·天官书》中更有明确记载:“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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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进而以北极星和北斗星为基准,把整个苍穹划为东、西、南、北、中五宫,北斗七星在中天宫,东、西、南、北四个天宫分布着二十八宿,即二十八个星座。二十八宿在东、南、西、北四宫中各有七星。为了便于识别和记忆,古人将它们分别想象为一种动物,如汉代著名科学家张衡说:“苍龙连结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即东宫像苍龙,南宫像朱雀,西宫像白虎,北宫像玄武,这就是今天人们常说的“四象”。东方苍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萁;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这是古人观测行星、记录特殊天象的背景,也是绘制星图、制定历法的基础,是中国古天文学体系的主体部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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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术界一般认为,二十八宿的起源有印度说,有中国说,但一直难以取得共识。难道与中国二十八宿对应的“左青龙、右白虎”的四象之说,只不过是汉儒的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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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66漆衣箱上的天文星象图,是考古发掘中所见年代最早的将北斗、青龙、白虎与二十八宿配合的实物,也是中国迄今发现的关于二十八宿全部名称最早的文字记载。箱盖绘有龙和虎的图像,箱身的一面则绘有鸟的图像,3幅图像正好构成三方,可以看作东宫龙、西宫虎、南宫鸟,这一图像证明了“四象”并非汉代儒家的附会。曾侯乙下葬的年代是公元前433年左右,这表明至迟在公元前5世纪初,中国就有了完整的二十八宿体系。但二十八宿体系的形成,需要相当漫长的过程,它的源头必然要远远早于此。无独有偶,河南三门峡上村岭出土的春秋时期虢国的铜镜背面图案,与曾侯乙墓天文星象图的图案极为相似,这证明在公元前5世纪初或更早,中国就有了完整的二十八宿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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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曾侯乙墓天文星象图出土后的10年,即1987年盛夏,豫北平原的濮阳市发现了一组远古时代的墓葬遗址。考古学家在一座编号为M45的古墓里,发现在墓主人骨架周围的不同方位,用蚌壳排列成不同的图形,东方是龙,西方是虎,脚下用蚌壳排列成一个三角形,旁边还有两根人腿骨。在M45墓室以外的同一层位上的其他墓室,也发现了两处用蚌壳排列的龙、虎等动物图形。综合上述发现,联系古天文学知识,考古学家断定这是北斗星象图。《周髀算经》曰:“周髀,长八尺。夏至之日晷一尺六寸。髀者,股也。……髀者,表也。”据此可知,髀作为早期测量日影的工具,其本义就是人骨。M45墓中用腿骨和蚌壳堆成的三角形象征北斗,形象完美地体现了“立表测影”的含义,通过蚌壳摆放勺,然后又用人骨摆放勺杓,显示了古人测量日影与观测北斗的综合关系,体现了古人利用太阳和北斗判定时间的智慧。蚌塑龙、虎与北斗摆放在一起,也就直接决定了龙虎图像的星象意义,意味着中国的早期星象学在6000年前已形成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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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侯乙墓天文星象图的出土,使得当时已经定稿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卷》相关内容不得不重新修改,这一发现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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