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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595 义和团运动期间,德国公使和日本使馆的书记被杀,超过3000名中国基督教徒和大批传教士未能幸免于难,外国和中国基督教徒的财产也被破坏或损毁。马克·吐温是美国最重要的反帝国主义者。针对传教士将中国赔偿的鲜血钱“用于传播福音”的呼吁,他撰写了一篇著名的杂文《致坐在黑暗之中的人们》,把矛头指向了麦金利总统、英国殖民地事务国务大臣约瑟夫·张伯伦、德国皇帝和俄国沙皇,称他们是“文明之福基金会”,试图“把文明之福传给我们坐在黑暗之中的兄弟”。在此,我们引用他一小段揶揄挖苦文字:德国皇帝“在山东暴乱中损失了几名传教士”,而“中国则不得不向他们每人支付10万美元和近2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土地价值2000万美元,居住着数百万居民,还要为此建立一座纪念碑和一座基督教堂。在指望中国人记住那些传教士的同时,又要他们忘记那些纪念物背后的昂贵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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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597 与中国开展的战争赔偿谈判,进行了数月之久。中国同意赔偿33300万美元,由列强根据各自损失瓜分。回顾往事,柔克义成为那一时刻的英雄:他指定将中国赔款用于美国大学奖学金,提供给中国有价值的男男女女。奖学金的获得者中,出了一位总统、一位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还有许多杰出的教育家和公务员。1901年9月,《辛丑条约》签署。流亡到西安的清政府,准备在严寒的来年1月重返北京紫禁城。如《纽约时报》报道,在北京火车站有两个中国骑兵连,士兵们骑着白马,还有两个连的澳大利亚士兵,也同样骑着马。他们在等候专列进站,等待列车上的中国皇帝、皇太后、年轻的皇后、后妃以及宫女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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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599 两千名官员、亲王、总督、道台,身着绫罗绸缎和皮草,把车站弄得五彩缤纷。站台上,有一件黄袍时而在人群簇拥中熠熠闪亮。当皇帝现身时,所有迎驾的队伍纷纷拜倒,跪地不起,直到皇帝陛下坐进轿子……在中国骑兵带领下,迎驾马队从车站出发。随后是骑着毛发蓬松的蒙古马的官员大队、满族旗手、手持伞盖者和步枪兵,身披最近获赐黄袍的袁世凯总督、端坐八抬大轿上的皇帝。在他们的两边,各有一队步兵护卫。之后是随行人员同样招摇的皇太后……皇帝、太后经过时,列队道路旁边的士兵们下跪,举枪致敬。喇叭手不停吹奏各自乐器。虽然街道已被清场,仍然有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拥挤在行进路线的高处举手张望。这种情况在从前绝不允许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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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01 之后是一系列的招待会。在理顺外国社团与清宫关系方面,康格夫人发挥了领先作用。1902年2月1日,在轿夫和中国骑兵护送下,外国使团的女眷和孩子,乘坐29乘绿色轿子前往紫禁城。换乘红色宫廷轿子后,由身穿黑袍的太监抬往宫殿门口。她们在那里面见慈禧太后和她的侄子光绪皇帝。康格夫人是那群人中唯一来过紫禁城的人。她担任了女眷的发言人,祝贺慈禧太后等人重返紫禁城,表示希望“令人悲伤的刺痛,将会消退”,希望未来大家的关系更加坦诚,更加可信,更加友好。致辞等活动后,慈禧太后双手紧握康格夫人的两手。如康格夫人写道:“太后被自己的感情所征服。当她可以控制嗓音时,她说:‘我很后悔,为以前发生的骚乱悲伤,那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从今以后,中国要成为外国人的朋友……我们希望未来能够成为朋友。’”讲话结束时,慈禧转向康格夫人,拉开她的手,随后从自己手指上撸下“一枚厚重、镶嵌一颗精美珍珠的金戒指”。她把戒指戴到康格夫人的手指上,又从自己的手腕上扒下几件手镯,一股脑戴到康格夫人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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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03 莎拉·康格与慈禧手挽手,接受老佛爷的个人珠宝,使她受到了尖锐批评。约翰·奥特韦·珀西·布兰德是一名记者,为罗伯特·赫德爵士当了13年的私人秘书。他写过《慈禧太后统治下的中国》(与同样不怎么有名的埃德蒙·巴克斯合著)一书,用充满污言秽语的文字,描述了大清帝国最后的日子。他在该书中称康格夫人是“一根筋”;对慈禧与公使夫人们的会面,也大唱反调。在给《泰晤士报》记者乔治·莫里森的一封信中,布兰德表达了自己的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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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05 康格夫人念的稿子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感觉像一头白痴、愚昧的蠢驴。女眷去紫禁城参加招待会理所当然。但是,她们理应表现得与自己代表的文明相匹配。就在前不久,中国的皇宫和政府,对那个文明给予了无情蔑视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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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07 莫里森则认为,那次会见,“是清廷返回紫禁城后发生的最具革命性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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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09 康格夫人成了慈禧太后的朋友。她还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科学派信徒。当时,那是美国主妇中十分流行的一个基督教教派,其领袖和创始人是记者玛丽·贝克·埃迪。与其他相识的传教士相比,康格夫人对中国人和他们的皇后显得更为宽容。她招待过宫女吃午餐,因此名声大噪。但是,一直让《泰晤士报》记者莫里森愤愤不平的是,康格夫人“与那位狠毒凶悍的老妇人慈禧太后相当亲密,还有一位美国人凯瑟琳小姐正在为她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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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11 实际上,正如康格夫人写给女儿劳拉的信中所言,她之所以想出为慈禧画像的主意,是因为“几个月以来,我对报纸刊登的不公平的讽刺插图感到愤慨,它们把太后陛下描绘得极其吓人”,而她“有一个日益强烈的愿望:应该让世界更多地看到她的真实面貌”。作为一个让许多传记作者为之着迷的女人,面对西方人和日本人的入侵,慈禧太后还是做出了各种努力,试图使中国走向现代化。失败以后,她经历了来自洋人的太多羞辱。在外国传教士眼里,慈禧落后、独裁。在记者眼中,她低能、贪婪、堕落、邪恶。慈禧太后的形象,当然应该得到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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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13 从内心讲,康格夫人是一位收藏家。她“收藏”人,收藏家具和中国艺术品。她自我评价道:“在中国,我是一名探索者,对中国(万物)感兴趣。我欣赏它们的美丽,进而希望对制造它们的人民有所了解。”参加生日、特别庆典等活动,意味着赠送礼品。但是,康格夫人写道,在媒体批评她接受慈禧太后赠送手镯和戒指后,“外国公使要求,不允许再向清宫女士送礼”。那些口诛笔伐似乎对慈禧没有任何影响。康格夫人写道,她们再次会面时,慈禧甚至把她拉到旁边,强塞给她一个小玉人,并悄悄地打个手势告诫:“别告诉别人。”慈禧赠送的其他宫廷礼物,还包括宫里喂养的两条狗:一条狮子狗叫“谢尔扎”,另一条京巴狗叫“虎子”,以及送给康格夫人孙女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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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15 与美国驻欧洲首都的使领馆相比,1898年的北京并非吃香之地。中国人知道,北京的东交民巷是外国使馆区。它位于紫禁城的东南方,被玉河一分为二。外国人贬称那里是“皇宫的下水道”。伊莱扎·西德莫尔经常去看望在使馆工作的弟弟,据她描述:“使馆区的街道脏乱不堪,那里的漂亮花卉,被弄得仿佛在尘土中打过滚,脏臭令人心生厌恶。使馆门外的街道成了一个垃圾场,堆满了各种令人恶心的污物。”尽管如此,在使馆的高墙之内,外交官们占据着另外一个别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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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17 正式欧洲居民所住的区域被打理得相当漂亮。从喧闹街道突然走进美不胜收的公园和花园,走入那里居民的客厅、舞厅,可看到那些杰出人士如在欧洲一样生活,自娱自乐。那种景象展现出北京天壤地别的最大反差,令人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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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19 康格担任美国外交官之前,曾是一位银行家。但是康格个人并非富豪,夫妻二人的收入达不到支撑外交生涯的水准。在那些岁月,美国的外交使节职位被认为是一种荣誉,须就任者自掏腰包补贴工作。根据一项记录,与“驻外任满一届后肯定会获得升职和嘉奖”的欧洲专业外交官相比,康格公使“住的是拥挤的出租屋,报酬只有其他国家公使的四分之一。而且,他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外交官。即便熟悉了外交工作,另一位总统当选时,他也一定会被请出外交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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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21 义和团起义破坏美国公使馆时,康格公使也遭受了损失。公使的许多个人物品被破坏或抢劫。康格夫妇租用了寺庙三官庙作为新住处,很可能需要自己支付装修费用。然而,尽管丈夫的年薪只有区区13000美元,在北京的宫殿遭到掠夺后,康格夫人仍然收集了众多藏品,后来在北京宫殿遭洗劫时,这些藏品引发了争议(读者还记得,美国公使馆一等秘书赫伯特·斯奎尔斯及其优雅的夫人哈里特借机猎获了大量战利品。据《纽约时报》报道,那些东西装满了几节火车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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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23 “我追求的不是数量,”康格夫人写道,“而是中国不同种类最佳制品的优秀代表作。”她痴迷于中国人穿戴的五彩缤纷的服饰。在其出版的信件中,有许多谈到了她与满族宫女的会面,描述了皇太后和宫女的穿着打扮。康格夫人是最早收集中国宫廷服饰的收藏家,尽管她还是挡住了诱惑,最终没有穿戴那些服饰。1903年,康格夫人给女儿写道:“最近,我得到了一些顶级藏品。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想要得到它们,但不知道如何得手。中国的公主和夫人们协助我收集了她们漂亮的服饰,以及没有公开出售的其他东西。寻找宝物的朋友们给我拿来了许多东西,都是他们在未被涉足的地区深入探索的成果。他们将我带入了一个旁门左道,那里没有烦恼,时间已深深掩埋了它们的稀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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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25 义和团对外国使馆区的围攻,给康格公使的健康造成了伤害。他患上了痢疾,向罗斯福总统提交了辞呈。1905年4月,康格夫妇乘坐“西伯利亚”号轮船返回美国,在加州的帕萨迪纳市定居。1907年,康格去世。康格夫人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如康格夫人传记的作者格兰特·海特·孟席斯所细述,康格夫人的晚年陷入了她在中国征集藏品的丑闻之中。第一件丑闻,是她在北京花90美元买入了一块地毯,转手以6910美元卖出。《纽约时报》公开质疑,说读者们想知道,康格夫人是否“从一块精致地毯中赚了大钱”?她低价买入,是否因为那是赃物?她是按90美元纳税,还是按6910美元纳税?康格夫人公开拍卖了自己的藏品,总收益为36207.5美元;其中有若干件藏品来自清宫和寺庙。纽约《世界晚报》报道的题目是:《由美国驻华公使携带入境、属于八国联军从北京盗窃、印有美国烙印的“赃物买卖”获准进行》,报道中写道:“的确,美国外交公使及其后来成为公使女婿的年轻军事助手,并没有偷盗清宫的玉器、象牙和青铜器,或绫罗绸缎、刺绣。”然而,报道随即谴责道,“盗窃那些东西的窃贼,却在美国国旗下找到了一个市场。”另一篇报道宣称,康格夫妇还谋求了一项协议,使“中国战利品”免税入境。一位美国海关官员解释道:“我们允许美国外交公使或外国公使、大使免税带入任何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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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27 然而,唇枪舌剑仍在继续上演。报纸不断曝光哪些博物馆、哪位收藏家购买了“战利品”。销售活动第二天,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买入了一件精致的寺庙黄旗,以及一卷带有万字符的紫色锦缎。马萨诸塞州塞勒姆市的皮博迪博物馆买下了两个朝鲜枕套。霍温成为最高出价者,他以825美元的价格买下一件蓝锦缎清代官服。于是,美国国会就外交人员费用问题举办了听证会。得克萨斯州民主党代表詹姆斯·卢瑟·司雷登对康格夫人予以谴责,并要求听证会对他所读一篇报纸文章予以记录:“星期六,一位著名的外国人在纽约俱乐部说:‘如果中国人劫掠了华盛顿,你们在十年以后,听说北京举办了拍卖会,其中许多拍品是白宫的珍宝,以及首都最好的官邸里面的东西,你们美国人会作何感想?’”国会议员司雷登引用了《纽约太阳报》的声明,称康格夫人的收藏,“并非属于收藏家沉溺于个人爱好,经过多年缓慢积累的结果,而是反映了一位有头脑、有审美品味的女人不失时机的征购。她在一场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中,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特别有利的地位,可信手拈来令全世界感兴趣的物品”。作为与清宫有联系的美国驻中国公使的夫人,她还有一个先天优势,“她可以把自己仔细挑选的战利品带入美国,还不用交纳关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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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29 面对公众的强烈抗议,康格夫人试图私下卖掉剩余藏品。“我有许多中国刺绣,都是老货,图案丰富,精美绝伦。”她给查尔斯·朗·弗利尔写信,希望能够达成交易,“它们色彩丰富多样,有最扎眼的‘硬彩’,也有淡雅中的极品。那些宫廷外套、床罩、薄毯、桌布、靠垫、被罩、旗帜等,属于最精美的刺绣,全是手工精心制作而成的。”康格夫人并未避讳提及它们的出处:一对花瓶“是中国慈禧太后赠送的礼品……她老人家曾送给我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许多礼物经过了精挑细选,包含着感情,对我而言十分宝贵”。其中最罕见的,是“慈禧太后本人创作的3册手卷画。两册属于她送给我的,另一册是康格先生离开中国时,慈禧太后亲自绘制的礼品。慈禧太后会告诉某位中国学者一个主题,由他赋诗一首。之后,她老人家会在手卷上描绘出诗中意境。手卷上有诗和作者的印章,顶端则是慈禧太后的大玉玺印,那是她老人家的私印。那些东西都是稀有珍宝,不应该秘不示人。我愿意为此放弃我的所有”。弗利尔很可能没有回信。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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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31 康格夫人的晚年,在波士顿和新罕布什尔州康科德的基督教科学派养老院度过。1932年,康格夫人过世。1991年,她的孙女埃德森·朱维尔,把康格祖母剩余的数百件藏品,捐赠给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波士顿美术馆、哈佛大学的皮博迪考古和人种学博物馆以及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馆,其中一些属于慈禧太后赠送的私人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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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33 威廉·柔克义接替了康格公使的工作。毫无疑问,他是早期美国最合格的外交使节,或许是他那一代人中最伟大的学者外交官。柔克义也是一位重要收藏家,藏品涉及服装服饰、装饰物和礼器、武器、乐器、数千件图书和手稿。柔克义去世后,他的第二任妻子伊迪斯,将他的许多藏品出售或捐赠给了史密森尼学会。那些藏品,还附带着柔克义撰写的注解。比如,对喀尔喀蒙古人、世俗藏人和喇嘛所穿不同类型的六种靴子,柔克义有过详细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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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35 柔克义出生于费城,父亲是律师,母亲是一位巴尔的摩美女。他的一生堪称约翰·巴肯的小说素材:就读于著名的法国圣西尔军校,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外籍军团中当过军官,在新墨西哥州当过农场主,翻译过西藏佛经,等等。年轻时,柔克义聆听过法国大学著名《圣经》学者欧内斯特·勒南的讲座,拜读过法国传教士哈克神父1846年前往拉萨旅行的报道,激发了他对亚洲研究的兴趣。柔克义承认,哈克的描述,引发了他一生探索西藏的抱负。1881年,柔克义卖掉了农场,移居瑞士生活了三年,在那里学习藏文、梵文和中文。1873年,柔克义迎娶了费城人卡洛琳·泰森。此时,两人的婚姻使他得以担任美国驻北京公使馆的二等秘书(堂兄去世时,留给了卡洛琳一笔多达7万美元的遗产)。起初,那是一个没有薪水的职位。1886年,柔克义被提升为美国公使馆一等秘书(带薪职位),负责朝鲜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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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37 柔克义一生一直结交高端朋友,坚决不与傻瓜为伍。他为人冷漠、唐突无礼、喜怒无常,常常是郁郁寡欢,令下属心惊胆战。“我们对柔克义真是怕得要命。”后来的美国驻中国大使纳尔逊·约翰逊说,他正坐着参加汉语考试,“大老板”柔克义现身,吓得他浑身颤抖。约翰逊回忆道:“通常,他总是对人友善,彬彬有礼。但是在大街上,他从不搭理人,似乎我们不是他的下属……他总是流露出陷入自我世界不能自拔的样子。”柔克义做人低调,否认自己寻求大胆冒险的人生。他曾如此回答一位记者的提问:“一些人从纽约到布鲁克林,也能经历探险过程。我不属于那样的人。我的一生未经历过一次冒险……探险会找那些寻求探险的人。如果一个人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不要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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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39 柔克义不想去宫廷探险,是童子军座右铭“时刻准备好”的化身。在远东停留期间,他得到了一位喇嘛的帮助,把藏文功夫打造得炉火纯青。他准备前往中国最遥远的省份,希望抵达它的首府拉萨。旅行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在中国政府支持下,西藏已对外国人关闭了边境。任何中国人或西藏人,如协助外国人进藏旅行,将面临受惩罚或入狱的风险。1882年,印度“博学者”萨拉特·钱德拉·达斯打着朝圣、寻求精神开悟的旗号,令人钦佩地从锡金抵达拉萨。但是,自1846年两位法国神职人员哈克神父及其同伴约瑟夫·加贝去拉萨旅行,亲眼见过布达拉宫以来,再无西方人到达过那里。1885年,印度探险家达斯陪同孟加拉国财政部长科尔曼·麦考利访问北京,柔克义与他见面。据柔克义传记作者肯尼斯·魏默尔记载,他们讨论了联手前往西藏的计划。一计不成,柔克义决定沿法国人所走线路,从中国的北路进藏,而不走达斯从印度穿越喜马拉雅山谷的那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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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41 怀揣史密森尼学会的一封介绍信,柔克义从北京城的西门踏上了前往拉萨的征途,跟随他的只有一名中国仆人刘炯三(音译)。“我的行头很简单,花费也不多。”柔克义在《喇嘛之境》(1891年出版)一书中解释道,“我的穿着和起居与中国百姓一样:既无过多衣服、大量外国货,也没有寝具、浴盆、医药,或许多旅行者认为必需的其他累赘。”柔克义乘坐一种叫“马扒”的两轮车,由一头驴子驮拉,穿越土匪猖獗的省份,来到了青藏高原上的西宁。但是,柔克义身高1.95米,一头红发,很难不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警察对他起了疑心,命令他去当地执法部门报到。柔克义则剃光了脑袋,脱掉中式服装,换上一件蒙古袍(一种前面对襟、连肩、两侧带纽扣的大外套),头戴皮帽,一大早乘坐一辆骆驼大篷车离开,驶向西藏。柔克义描述同路人“身穿羊皮大衣,戴大皮帽子,或穿黄色、红色的喇嘛长袍,除了那些卖弄风情的人,很难辨别男女。到达塔尔寺时,人们穿上了绿绸长袍,在头上、脖子上戴着银饰和其他饰品,使人感觉就要进入塔尔寺了”。大篷车在端午节头天晚上抵达塔尔寺。柔克义“溜溜达达穿过那里的街道,到处都有木偶戏台、赌桌、小吃店,以及装满糖果、肉类、烤制食物、小装饰物、皮毛、纪念品的四轮马车。喇嘛们很挑剔,他们经常挥舞长鞭清理街上的西洋镜。尽管如此,仍有欧洲原汁原味、极富挑逗性的画面在街上展示”。几天后,在塔尔寺,柔克义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酥油塑像,它有6米长、3米高,由数百个小酥油灯点亮。完成制作那座酥油雕塑用时3个月,仅展示一个晚上就被融化。柔克义在塔尔寺停留了6周,记满了许多笔记本,成为他为《世纪杂志》撰写的8篇文章以及后来著作的资料。但是,柔克义的向导惊恐万状,不辞而别。此时,虽然柔克义以前的藏语导师布喇嘛就住在附近寺庙,并愿意提供帮助,但他继续前往拉萨的希望很快灰飞烟灭。于是,他独自一人出发,陪伴他的只有一条藏獒。花光了所有盘缠后,他在距目的地600多公里处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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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643 1891年,柔克义第二次进藏。这一次,他拿到了史密森尼学会支付的定期津贴,每月50美元的薪水,足够他购买研究所用的装备。但是,柔克义缺少现金,他写道:“如何钱包空空(就我而言,还是饥肠辘辘)在陌生国度上路旅行,那是一个比测量球体面积更为困难的问题。”柔克义进藏所走的路线,是途经青藏高原今天的青海省(之前蒙语称之为Kokonor)。他为此行做好了准备,包括一本中国外事部门签发的特别护照,允许他进入蒙古和西宁府大臣管辖的西藏地区。但是,柔克义没有做好应对夏季暴风雪的准备,驮运行李的牲畜因此全部丧命。不管怎样,食物或缺少食物是他的最终祸根。首先是食物不够,即便有了,也不适宜食用。他记得有个顺口溜是:蒙人吃饭,每年吃掉近3斤羊毛;藏人吃掉近3斤碎石;汉人吃掉近3斤尘土。“我咽下的食物中有尘土、羊毛和沙砾,与那些民族的残酷命运相吻合,令人痛苦。我深信,在西藏和蒙古期间,我所喝茶水,所吃糌粑(由青稞面和酥油茶混合制成)、肉和面包中的羊毛,多得足以装满一个枕头。尘土和沙子可以轻而易举地下咽,但是我对羊毛真是无能为力,怎么咀嚼都无法将其清除掉。”到了晚上,温度会降至零下15摄氏度。抵达塔尔寺时,柔克义在原有5名汉人团队基础上,又雇用了两名蒙古族向导,向导同意带他们到日喀则,那是西藏西部的一个大城市,与拉萨分道而驰。柔克义买了衣物和补给品,准备从东北向西南横穿西藏抵达英属印度。此时,他收到西藏东部甘孜地区一位中国官员的一封信。信中说,由于当地人怀疑他是拉萨的间谍,已有人为他的脑袋标明了价码(当时,西藏人相互内讧,对拉萨极不信任)。藏东地区非常危险,柔克义的3位中国雇员,假借生病返回家乡。虽然柔克义还在挣扎,最终仍在距离目的地177公里处停滞不前。他在报告中悲伤地写道:“我离日喀则有10天路程,离英属印度有25天路程。再过6周或7周,便可凯旋。而现在,我只能绕路前行,需要4个月或5个月才能到达那里。这真是天命,是‘上天的旨意’。”西藏人阻止了他往西南方向进发,却给他提供了食物和一匹小马,允许他往东穿越未经探索的昌都贸易之路,而不是往北重返他来时所走的道路。同年10月,柔克义抵达上海,走过了近13000公里,跨越了69座平均海拔超过4400米的山口,将一路所拍照片、所画素描,以及许多装满藏族服装、珠宝的大篮子带回家中,还为史密森尼学会带回了鎏金铜器和黄铜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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