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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89 展览开幕前几天,弗朗西斯·亨利·泰勒馆长路过展厅,被那具骨架吓了一跳。他下令把它撤出展览。普艾伦把它放入库房。但是,在展览开幕的前一晚,他又把它重新放回展厅。事实证明,它成了特别受观众欢迎的一件展品。泰勒馆长接到报告说,观众对人体骨架有批评,也给予了广泛称赞。泰勒馆长不情愿地收回了自己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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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91 但是,不能因此说博物馆从其研究员的自我放纵中真正受益。20世纪30年代,普艾伦开始协商征集巴尔收藏的绘画。1946年,他赢得了博物馆的批准,终于以30万美元天价拿下了一批绘画。他吹捧说,它们属于美国所收藏的顶级中国绘画。巴尔出生于上海,属于早期涉足中国绘画的收藏家。普艾伦兴致勃勃,向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董事、年轻的纳尔逊·洛克菲勒信誓旦旦:“巴尔收藏的19幅卷轴绘画,每幅都是杰作,其中有8幅无与伦比。”最终征集巴尔那些绘画时,普艾伦为它们提供了一个展厅,称那里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空间”。王己千是收藏家,也是古董商,曾精明地对美国所收藏的每幅重要的中国绘画进行过研究。后来,王己千声称:巴尔总共收藏了149件作品,其中只有15件属于“博物馆收藏质量”。霍文馆长在日记中,对巴尔藏品大加贬低:“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史上,买入巴尔藏品属于一个污点。”总之,有关当时对普艾伦传奇收藏的评价,克利夫兰的李雪曼有过干净利落的概括。他曾给洛克菲勒三世提交过一份备忘录,对他如何处置自己收藏的艺术品提出建议,提及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亚洲收藏,他称其是“有些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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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93 因此,当普艾伦终于离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该馆的许多研究员希望广受尊重的奥斯温·比斯特菲尔德能够接手远东艺术部。那种情形没有出现。知情人士推测,比斯特菲尔德未能如愿的决定性因素,是有人指控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德国军队中服役。据说,那种历史污点指责,尤其让迪特里希·范·博特墨感到不爽。他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资深古代文物研究员,属于德国拥有贵族头衔家族的后代。范·博特墨曾是英国剑桥大学的德国罗德学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正在美国访问。他到美军太平洋战区做志愿者,赢得了一枚青铜星章和一枚紫星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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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95 普艾伦不情愿地退休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远东艺术部的继任首席研究员是周方,他是美国培养的华裔陶瓷专家。周方缺乏普艾伦编织人脉网络的技能,尤其缺少与有影响力董事们的互动。20世纪60年代,虽然纽约的美术馆充满了来自亚洲的私人藏品,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远东艺术部,在那10年期间基本上处于休眠状态。该馆在此领域的主要竞争对手,即波士顿、华盛顿、克利夫兰和堪萨斯城的博物馆,则充分利用了市场的流动性,不断扩大各自的亚洲艺术藏品。作为美国主要大都市的纽约,则在争夺远东艺术重要战利品方面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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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97 1970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将迎来建馆百年纪念。上述经历,则很像一场为百年庆典准备的序幕。此时,托马斯·霍文馆长已经掌管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他在馆长宝座上苦心经营了3年,努力使博物馆从象牙塔休眠状态中惊醒,并获得了博物馆董事会会长道格拉斯·迪隆的坚决支持。霍文的父亲沃尔特·霍文,是美国零售业巨头蒂芙尼公司的老板。从儿时起,小霍文便在纽约巨富及其女眷的呵护下成长。霍文曾在纽约市长约翰·林赛手下担任过市公园管理局主任一职;因此,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董事会担任了市政府派驻官董事。1966年5月,霍文参加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董事会。在那次会议上,一位董事对詹姆斯·罗瑞墨馆长提出质疑,称他从一家德国拍卖行接受了一件礼物,并转给了中世纪艺术部,那件东西有可能属于享受免税待遇的礼物。因此,那位董事攻击馆长在道德判断上出了问题。董事会举行了口头投票,对馆长的决定予以支持。罗瑞墨馆长则火冒三丈,当晚,疾病缠身的他死于突发脑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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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4999 在道格拉斯·迪隆和托马斯·霍文的两头政治领导下,那种要命的戏剧结果再未在博物馆里出现。实际上,两人的联手使博物馆的场馆面积和发展雄心倍增。1970年,迪隆接替老亚瑟·霍顿(他是康宁玻璃制造公司老板、古波斯彩色手稿收藏家),担任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董事会的会长。迪隆是投资银行家,在艾森豪威尔和肯尼迪政府中担任过要职(美国驻法国大使和财政部长),收藏印象派艺术,在慈善、社会领域和高官中拥有广受尊敬的影响力。那一切,都让他为博物馆董事会会长一职注入了许多新东西。迪隆十分清楚,亚洲艺术在博物馆战略和财政方面非常重要。尽管如此,截至当时,他对亚洲艺术的审美意义,只是表现出不温不火的兴趣。据一位同事记述,迪隆位于曼哈顿上城东区的公寓里,唯一与亚洲有关的装饰,是一些中国设计风格的壁纸。此时,迪隆和霍文联手,确保获得董事会的支持,大胆将博物馆收藏方向转向远东。用一个具有神奇魔力的词汇解释,那种转变,基本上属于“百科全书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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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01 从广义上讲,自启蒙时代以来,西方流行着两类博物馆:国家博物馆和百科全书式博物馆。前者一般展示单一文化,“试图向当地人解释那种文化,使其合法化”。在此,我们再次引述盖蒂基金会主任詹姆斯·库诺的观点;他认为,后者是“把关注点指向遥远文化,请观众尊重其他文化的价值,探寻不同文化之间的联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从建馆时起,便毫不掩饰其征集百科全书式博物馆藏品的发展方向。该馆的亚洲艺术收藏,无疑属于该馆的短板。因此,博物馆的董事们给予了迪隆和霍文范围宽广的授权,对亚洲艺术部的发展给予鼓励,并把触角伸向其他未受重视的领域。他们修订了博物馆章程,赋予董事会会长和各主要专业委员会更大的权力。在迪隆的领导下,一度停止的董事会逐步恢复,两月一次准时举行例会,审批各委员会的决定。实际上,迪隆成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首席执行官。霍文馆长也照方抓药,给自己弄了个新头衔“委员长”,扩大了博物馆各业务部门主任的权力。从此举受益的,不只是该馆的亚洲艺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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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03 当代艺术曾被认为“原始”,此时,也破天荒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获得了一席之地。包括前面所述的摄影、电影、时装以及后现代艺术。在迪隆和霍文掌权的10年期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增建了5个新附属建筑:“雷曼亭”、丹铎神庙或赛克勒厅、迈克尔·洛克菲勒厅、美国200年纪念厅以及西欧艺术厅。所增建筑面积超过3万平方米,费用超过7500万美元。迪隆和霍文采取的策略,是避开任何拥有否决权的市政机构,以免它们对博物馆扩建项目进行总体评审。他们以蚕食的方式实施扩张,经常口是心非,信誓旦旦地承诺下不为例,博物馆不会再实施扩建项目。博物馆的董事会,也从未召集全体会议讨论,或对博物馆总体扩建计划进行表决。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除了完成令人惊叹或引起争议的藏品征集(比如,委拉斯开兹的《胡安像》,以及后来被返还的欧弗洛尼奥斯彩陶瓶,都以创纪录的价格征集入藏)等,实际上,该馆还承担了艺术外事办公室的职能。弗朗西斯·亨利·泰勒馆长开创了举办租借展览的传统,霍文在此基础上,一方面开展其他工作,一方面与法国、俄国、意大利、墨西哥、爱尔兰、日本、以色列、埃及、西班牙、澳大利亚、保加利亚和东德等国协商举办借展。其中一些展览属于“重磅展览”。在霍文时期,那个词汇四处蔓延,许多重磅展览还到美国各地巡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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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05 而且,在对外政策方面,霍文、迪隆两驾马车,也不失时机地探寻出乎意料的改变。尼克松总统和国务卿基辛格刚从重新开放的中国飞回,霍文就和一些博物馆馆长一道,首先提议美国举办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展览,内容涉及那里令人惊奇的考古新发现(在争夺展览举办地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输给了华盛顿的美国国家美术馆。但是,后来与华盛顿争夺来自埃及的丹铎神庙时,纽约在霍文的盟友肯尼迪夫人杰奎琳的支持下,最终赢得了胜利,报了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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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07 然而,如何将亚洲特别是中国艺术融入到馆藏体系中?从一开始,迪隆和霍文就决定对“垂死挣扎”的远东艺术部进行升级。1973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进行过一项非正式调查,发现董事会的绝大多数董事,都认为该馆藏品中的最弱部分是中国艺术。为改变那种状况,迪隆、霍文和董事们,在一个问题上取得了完全共识:要使远东艺术展厅焕发活力,需要不差钱,需要有大把大把的金钱。然而,如何以及用什么东西填充不断扩大的展厅?迪隆成功实施了一个大胆推进策略:购买整批收藏,而不是零敲碎打地买入。对有进取心、名副其实的研究员放权。迪隆及时设立了迪隆基金,资助中国艺术品征集,创建了道格拉斯·迪隆中国绘画书法展厅。1981年,展厅对外开放。在30年时间里,远东艺术部全面扩张,从单一展示亚洲艺术的展厅,演变成由大约60个展厅组成的群体。其中展示了中国、日本、朝鲜、印度、喜马拉雅地区和东南亚的藏品。中国绘画展厅的面积大幅增加。据《美成在久》杂志估算,到了20世纪末,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拥有了“亚洲之外最大的中国艺术展区”。霍文馆长的继任者是菲利普·德·蒙德伯乐,他出身于巴黎银行家之家,做事有板有眼,处事泰然。蒙德伯乐曾写道:所有的改变,都来源于迪隆的“激情和热情”,以及“对中国绘画精品的不懈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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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09 但是,谁能执行那些雄心勃勃的策略?确保亚洲艺术部脱胎换骨后连续保持动能的,是该部门3位承前启后、动力十足的掌门人:首先出场的是上海出生的方闻,他是一位彬彬有礼、志向远大的学者。方闻不失时机地脚踏两只船,一边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一边担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的首席顾问,主持亚洲艺术部扩张长达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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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11 之后出场的是香港出生的屈志仁。他与方闻一样,开始是顾问,后来被任命为“布鲁克·阿斯特荣誉研究员”。2000年,屈志仁担任了亚洲艺术部的主任。2011年,他被新泽西出生、犹他州长大的何慕文取代。大家都叫何慕文“麦克”。1971年,何慕文刚从耶鲁大学毕业,便进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担任助理研究员。毕业前几年,他偶然去堪萨斯城看望一位朋友的姑妈,碰巧在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看到了中国珍藏。何慕文被那些中国藏品迷住,开始跟随耶鲁大学的班宗华学习中国艺术,并在堪萨斯城的拉里·史克曼鼓励下,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接受了属于毕生圣职的工作。其间,他还脱产到普林斯顿大学深造,在方闻指导下拿到了博士学位。在我们写作本书时,何慕文仍然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工作,担任美国最全面中国艺术品收藏的全权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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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13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的戏剧性扩张是怎样开始的?让我们把时针拨回到20世纪70年代初。霍文馆长吃惊地发现,普林斯顿大学前校友方闻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正与首席助理西西莉亚·梅斯考尔调侃。她说:“方闻一定要见您。”霍文在回忆录中回忆道:那时候正值“藏品征集和展览,已成为我的美食佳肴,我对真正难得的东西或整套藏品如饥似渴”。霍文访客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有一些东西,它们或能成为博物馆征集历史上的最伟大藏品。”霍文对两人的会面有如下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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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15 故事从方闻的口中滔滔不绝地讲出来。主要意思是,我们要迅速出手,要赶在其他竞争对手之前,拿下那批私人手中最好的早期中国绘画。方闻一直耐心追逐着王己千收藏的那批宋元绘画,并与他达成了购买其中25幅画的协议,价格仅为250万美元。方闻解释说,此次征集,将使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中国绘画收藏方面后来居上,达到波士顿、克利夫兰和堪萨斯城的收藏水平。一夜之间,我们会与那些地方的博物馆平起平坐,至少在重要的早期中国绘画方面如此。方闻告诉我,堪萨斯城的拉里·史克曼、克利夫兰的李雪曼已经追求王己千多年,我们出乎意料地半路杀入,会使他们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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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17 王己千的收藏,正是迪隆和霍文渴望整批征集的藏品。1973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以适当的炫耀方式,宣布自己征购了王己千的珍藏。之后,该馆又搞了十来次征集活动,直到1983年达到了高潮。那一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拿下了老约翰·克劳福德收藏的中国卷轴画和书法作品。那批藏品被描述为西方构建的最佳此类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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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19 显然,受方闻征购王己千25幅绘画所驱动,1998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又从那位收藏家手里,买入了12幅画作。其中一幅主要作品是《溪岸图》,那幅画作一直争议不断。王己千上次出售藏品时,曾把它扣留不卖,宣称它是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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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21 收藏家王己千本人令人敬畏,他究竟是哪路神仙?人们认为,王己千是“中国最后一位文人”。1907年,他出生于中国东部的苏州。那座城市拥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其丰富艺术遗产的历史同样悠久。14岁时,王己千学画风景;之后,开始学习法律和中国古典文学,再后来,他开始认认真真搞收藏。用霍文的话讲,王己千搞出了最聪明的鉴定工作方法。“他对所有见到的官印或印章进行研究,它们通常盖在中国绘画之上,以表明其所有者。即便那些不愿向其展示自己所藏绘画的收藏家,也都很想了解更早时期印章的情况。王己千遍游中国大江南北,对民间和宫廷收藏画作上面的印章进行记录。因此,王己千得以详查现存的数千幅顶级中国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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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23 1949年,王己千从中国香港移居美国。他继续自己的研究,最终汇编了包括大约9000枚印章的图录。即便如此,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董事们,仍一反常态地小心翼翼。他们邀请了3位馆外资深专家,对王己千估价达250万美元的画作进行鉴定,其中包括7幅挂轴、10幅卷轴、7幅册页和1幅带插图诗册。博物馆的宣传人员谨慎地强调,王己千的绘画藏品,没有任何法律问题,它们均来自香港,那里没有出口限制。博物馆邀请的专家裁判是拉里·史克曼、李雪曼和耶鲁大学的班宗华。他们如约而至,对许多藏品进行查验、分类、估价和真伪辨析。媒体继而喋喋不休,对他们的打分方法以及对某些藏品的具体估价说三道四。《纽约时报》记者卡特·霍斯利是那笔买卖最严厉的批评者。他在报道中,对王己千的藏品批评指责。编辑们担心惹是生非,对霍斯利的文章进行了软化修改,为此,霍斯利愤然辞职。然而,即便是霍斯利,也认同王己千藏品的短板不在真伪,而在于它们的作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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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25 所有那一切,只算随后征集王己千藏品《溪岸图》暴风雨的前奏。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历史上,《溪岸图》遭遇的情况十分罕见。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引发了如此众多的争议(长达40年,并且争议仍在继续),成为中国艺术学术研究这个“雷区”的见证。在门外汉看来,正是那种滑溜溜的真伪鉴定问题,使普艾伦深感困惑,莫衷一是;也使人们对他采取的“我不在乎”的鉴定态度报以同情。《溪岸图》的鉴定,成了专家鉴定意见激烈碰撞的著名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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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27 有关《溪岸图》的真伪,有3种不同假设。其一,那幅卷轴画是现代赝品,很有可能出自著名古董商、画家和造假高手张大千之手(高居翰的观点)。与之相反,第二种观点认为,它属于公元10世纪挂轴绢画,是五代时期中国画家董源的杰作,可与达·芬奇相提并论(方闻和王己千的看法)。第三种观点认为,《溪岸图》确实是一幅重要杰作,但是,它“缺乏流传记录,原作者不明,年代只能大致确定”(耶鲁大学班宗华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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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29 面对如此挑战,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组织召开了两次圆桌会,对《溪岸图》的价值进行全面研讨。1999年,第二次研讨会后,有人向与会者提问,对那幅画作的看法是否有所改变,没有一个人举手回应。班宗华属于最后一锤定音者。他的评论言辞犀利,认为“当今博物馆意识到,把馆藏品展示给公众时,有必要强调藏品的价值及其历史重要性;而那些价值和重要性,又被荒唐地夸大”,这才是产生争议的真正原因。班宗华反对大张旗鼓地征集王己千藏品,称“写长文章称赞《溪岸图》的艺术史学者仅有几位,本人属于其中之一。但是,以如此张扬方式公布征集事宜,使本人感到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因怀疑变得踌躇不前”。他总结道:不,与《纽约时报》兴高采烈的报道不同,《溪岸图》不是“中国艺术中的《蒙娜丽莎》,但它是世界艺术珍宝之一。它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如何在1000多年前发明了风景画艺术”。然而,与整个争议一模一样,他在《美成在久》杂志发表的文章,引来了大量来信,充满了反驳和唇枪舌剑(至今仍未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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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31 专家对《溪岸图》的价值评估众说纷纭。尽管如此,在方闻时期,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开展了登峰造极的藏品征集,获得了人们异口同声的欢迎。1981年,性情古怪的富豪老约翰·克劳福德,向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赠送或出售了60幅中国艺术品,其中特别包括了书法作品。那批藏品的估价约在1800万美元。学者们将克劳福德的藏品与查尔斯·朗·弗利尔构建的收藏相提并论。后者是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藏品的核心。尤其是克劳福德收藏中的一幅绘画,会使其他任何博物馆黯然失色。那幅画作名为《竹禽图》。它长仅45.7厘米,宽27.9厘米。描绘了翠竹枝头一对灰白相间、眼睛炯炯有神的麻雀。作为手卷画,它的画面构图精准饱满,附带着许多印章和题跋。题跋由画家、书法家赵孟题写,称赞作者的描绘细致入微,登峰造极:“动植之物,无不曲画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此卷不用描墨粉彩,自质宜为世宝,然蕞尔小禽,蒙圣人所录,何抑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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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33 那么,那位圣人画家究竟是谁呢?实际上,他就是北宋末期的宋徽宗皇帝,于1100年至1025年在位。当时中国拥有世界上人口最多、文化最发达的城市。徽宗皇帝的都城是开封,他在那里当了二十六年皇帝,其间创办了学校、医院、道观和艺术学院。但是,由于灾难以及徽宗皇帝过高的抱负和失误,当来自东北、骁勇善战的女真人在他的领土肆虐时,大宋王朝日渐衰弱。开封陷落时,画家皇帝徽宗落荒而逃,被女真人抓获拘押,直到8年后去世。中国的其他皇帝,也在绘画方面赢得了声誉。然而,徽宗被公认为其中最有成就的皇帝。对此人们几乎没有任何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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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35 方闻和何慕文概括道:徽宗是“一位贪得无厌的收藏家、极有天赋的画家和书法家。在促进中国学院派绘画发展方面,他超过了其他任何统治者”。至于徽宗皇帝的画作《竹禽图》,它“超越了对自然外表的忠实复制。通过表现物体生长、变化和潜在运动,洞察、传达了深奥自然宇宙的运行方法。相比较而言,奥杜邦印刷画或自然照片,似乎只是一幅冰冻图像”。徽宗皇帝抓住了光滑羽毛雄雀和矜持雌雀之间的动感,“甚至是雀儿眼中的小亮点,都是为了使画面显得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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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465037 从任何方面讲,老约翰·克劳福德堪称那位宋代皇帝的当代翻版。老克劳福德出生于西弗吉尼亚州,父亲是富甲一方的石油钻井设备制造商。从就读布朗大学时起,克劳福德就对书本更感兴趣,而不是公司的盈亏账本。作为古版本(欧洲早期印刷书籍)、手稿和精美装帧的收藏家,克劳福德活跃于纽约的格罗里埃式装订学会,那里是藏书家们的瓦尔哈拉殿堂。后来,他发现了中国书法。“印刷术的精妙细腻,”他对《纽约客》杂志说,“为我欣赏一种白纸黑字的艺术形式铺平了道路。”在此期间,克劳福德求得了古董商濑尾梅雄的专业指导。后者曾为日本古董行山中商会工作,拥有辨别真伪的可靠眼力,已被人们不公平地遗忘了。克劳福德十分需要那种眼力,因为,他的绝大多数卷轴画藏品都来自收藏家张大千;那是一位著名画家,也是一位喜欢恶作剧的造假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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