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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这些背景,以及克林顿之前关于让大法官人员构成更趋多元化的承诺,人们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会儿才想到金斯伯格。其实,克莱因与德林杰草拟的50人备选名单早就把金斯伯格列了进去,但她在上诉法院内的一些做法,却引起了行政分支内部分自由派人士的警觉。金斯伯格是名中间偏保守型法官,尤其在刑事审判领域,她经常与特区上诉法院的同事罗伯特·博克和安东宁·斯卡利亚站在同一立场。(斯卡利亚和金斯伯格在上诉法院内交情深厚,很大程度源于二人对歌剧的共同热爱。两家多年来一直共迎新年。)在一些学术文章中,金斯伯格甚至批评过罗伊案判决,这些让她的立场遭到更多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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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当克莱因告诉大家雷诺推荐了金斯伯格时,克林顿还是对她表现出浓厚兴趣。“帕特·莫伊尼汉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提名她。”克林顿说。莫伊尼汉是来自纽约州的民主党人,同时也是参议院金融委员会主席,对克林顿的医疗改革计划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莫伊尼汉声称,他是被自己在纽约法律界的老朋友,马丁·金斯伯格(也就是金斯伯格的丈夫)说服的。(最高法院头两位女性大法官的丈夫都是成功的律师,为她俩的职业生涯提供了重要保障,而且在关键时刻扮演了幕后支持者角色,这显然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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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提醒克林顿,要注意金斯伯格对罗伊案的立场。他说:“她在这个问题上并未站在多数人那边。”吉尼尔的提名事件之后,克林顿发现,他的幕僚们根本就没有好好留意被提名者的学术文章,于是,他要求克莱因迅速找来金斯伯格发表过的关于罗伊案的论文或演讲稿。这次,他打算亲自审阅。读完上述材料,克林顿发现,金斯伯格仍然确信妇女选择堕胎的权利受宪法保护,但她并不认同罗伊案判决中的某些理论。她认为,立法禁止堕胎是一种性别歧视——违反了法律的平等保护原则——而不是像布莱克门主笔的判决书所言,是对隐私权的侵犯。对克林顿来说,这样的观点已经够不错了。他打电话给奥林·哈奇,说自己打算提名金斯伯格。哈奇也认为,鉴于金斯伯格在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的中间派记录,对她的提名将很容易在参议院通过。布雷耶被告知,他这次没机会了,可以回剑桥老家去了。[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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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周末,福斯特、克莱因和一位名叫吉姆·汉密尔顿的私人执业律师,匆匆赶到金斯伯格在水门的公寓里。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名税法律师,以及致力于为妻子进入最高法院铺垫道路的男人,马丁·金斯伯格把各类记录整理得井井有条、无懈可击。(相反,布雷耶的提名就是被混乱的财务记录断送的。)一如既往,露丝在水门与他们见面时,几乎没说什么话。可以想象,如果克林顿不喜欢布雷耶,估计他也很难对金斯伯格这种恬淡个性有什么好感。不过,克林顿还是打算星期天上午与她见面。但是,到了星期六晚上,提名看起来又将成为一场非此即彼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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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科莫在那天打电话给乔治·斯蒂芬诺帕罗斯,询问一切是否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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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说,他父亲关于最高法院席位的考虑又有了新变化。州长原本以为克林顿要提名布雷耶,觉得总统没可能连续提名两位白人男性。现在科莫改变了想法,认为机会当前,还是勿失良机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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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诺帕罗斯对此仍持怀疑态度。“你确定一旦总统打电话过去,你爸爸会接受吗?”他和安德鲁说,“我们可不想重蹈覆辙。在总统拿起电话之前,我们必须确定答案是Yes,而非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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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问他,”安德鲁说,他让斯蒂芬诺帕罗斯先别挂线,“我刚才问过他了。答案是Yes。”[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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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诺帕罗斯迅速给克林顿打电话,请求和他见面。对科莫的这记马后炮,克林顿哭笑不得。不过,这位反复无常的州长对总统仍有一定吸引力。当晚,在英国大使馆举办的酒会上,克林顿告诉斯蒂芬诺帕罗斯,他仍将在次日上午与金斯伯格见面,但科莫还是第一人选。临近深夜,安德鲁再次与斯蒂芬诺帕罗斯通了电话,两人商定,让科莫等待星期天晚上6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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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顿与金斯伯格的会面在第二天上午进行。早些时候,努斯鲍姆正好看到埃德温·格里斯沃尔德的一篇文章,后者德高望重,曾任哈佛法学院院长与首席政府律师。他在文章中说,瑟古德·马歇尔一直为民权而斗争,而露丝·巴德·金斯伯格一直在为女权而斗争。这一提法引起克林顿的兴趣,也增加了他对金斯伯格的好感。会面时,金斯伯格提到她早逝的母亲,险些失去的丈夫,以及生命中遭遇的一系列挫折。这让克林顿看到——其实也是他的幕僚们所忽略的——金斯伯格的矜持外表下,其实是一个英雄的美国女性形象。或者说,是一位拥有博大胸怀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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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顿通知负责选择提名人的团队,下午5点开最后的拍板会。不过,正式开会时,总统迟到了半小时。他刚刚过来,斯蒂芬诺帕罗斯就被叫去接电话。电话来自马利奥·科莫,这位州长再次变卦了。“如果去最高法院,我将放弃许多机会,”他说,“我想我不得不选择放弃。”斯蒂芬诺帕罗斯返回椭圆形办公室,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自己又被误导了,这次科莫彻底退出了角逐。第二天下午,克林顿宣布他将提名露丝·巴德·金斯伯格——正如前述,这已经是第7[125]个人选了——出任最高法院第107位大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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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仪式在玫瑰园举行,时值6月,正是阳光灿烂的时节。露丝·金斯伯格在致辞中提到已故的母亲,“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也是最坚强的人,可惜很早就离开了我。我祈祷她所期盼的时代早日到来,在那个时代,妇女能够梦想成真,女儿会像儿子一样被父母疼爱”。克林顿站在金斯伯格背后,听到这些话后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但是,美国广播公司(ABC)的记者布瑞特·修姆却坏了气氛,她在仪式后不合时宜地问了克林顿一句:“提名决定的产生过程是不是非常曲折?”当然,这一提问显然是话里有话。[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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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顿几乎咆哮着回应:“你们把任何实质性决定都看作政治过程,我早就放弃纠正你们这种错误观念的想法了。你怎么能在人家刚刚在我面前发完言后,就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总统暴跳如雷的反应第二天迅速占据了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不过,对金斯伯格的提名却广受好评。正像哈奇预测的那样,提名未遇任何争议。7月,持续3天的听证会风平浪静,金斯伯格最终以96
:3票成功通过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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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伯格的提名过程简直是克林顿执政经历的缩影。过程混乱不堪,结果却令人满意——对于一位政治立场中间偏自由派的总统来说,选中这么一位受众人爱戴的大法官需要相当准确的判断力。事实上,相对于约翰逊之后几位总统,克林顿通过任命大法官,成功地推动最高法院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多年之后,克林顿并未掩饰自己在选择金斯伯格之前面临的困境。他在自己957页的回忆录里,用两页篇幅叙述了金斯伯格的提名经过——这也是他执政期间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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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利奥·科莫来说,在未来几年中,他就自己为什么放弃1993年那次任命给出了不同解释。当时,他不愿自己的经济问题被搬上台面。更重要的是,科莫说,他认为民主党内只有自己能够保住纽约州州长职位。但是,事与愿违,他在1994年的竞选中输给了乔治·帕塔基。在主持一个电台脱口秀节目失败后,他回到纽约市,重操旧业,做起了执业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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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美国最高法院风云 第6章 流亡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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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7月20日,金斯伯格确认听证会第一天,文斯·福斯特自杀了。他是白宫副法律顾问[127],与克林顿夫妇从小石城时期起就是好友,也是大法官人选选择程序中的关键人物,可他还是无法适应华盛顿恶劣的政治生态。面对媒体对他的公开批判,他心力交瘁,终于扛不住压力寻了短见。福斯特的突然去世,令白宫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因提名金斯伯格成功带来的喜悦很快被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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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顿执政第一年,好坏消息交替袭来,弄得他晕头转向。无论政治还是其他事务,一切都好像濒临危机边缘。8月,国会勉强通过了克林顿的经济计划——众议院218
:216票,参议院50:50票,最终还是由副总统戈尔打破平局,投下了关键性一票。[128]9月,克林顿在白宫南草坪促成了以色列总理拉宾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阿拉法特的历史性握手。尽管乔治·米切尔以协助克林顿推动医疗改革计划为由婉拒了提名,但医疗改革工作不但没有进展,反而陷入泥潭。与此同时,克林顿夫妇1979年在阿肯色州白水地区的一笔房地产投资也闹得沸沸扬扬。1994年1月,克林顿邀请一名独立法律顾问审查他自己的既往经济行为,看是否存在触犯刑律,有可能被起诉之处。后来,各式各样的调查居然贯穿了克林顿余下的7年任期,最终导致了对他的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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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克林顿来说,1994年全年简直是一部慢镜头灾难片。各类纷扰纷至沓来,先是希拉里·克林顿被揭发在一次商业贸易活动中获取暴利,接着是助理司法部长韦伯斯特·哈贝尔辞职,而对福斯特自杀事件的调查也一直在进行。2月11日,一位名叫保拉·琼斯的前阿肯色州雇员,在一次保守派政治集会上召开记者招待会,宣称克林顿曾在小石城一家酒店的房间内强行向她求欢。医疗改革计划,克林顿任期内的中心议题,在国会屡次碰壁后,最终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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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4月6日,哈里·布莱克门宣布辞职。与怀特上一年的突然卸职不同,布莱克门的这一决定并不出人意料。事实上,在凯西案的协同意见书中,布莱克门就已流露出去职之意。“我已经83岁了,”他在1992年6月写道,“不可能永远在最高法院待下去。”人们已经选出一名支持堕胎权的总统,金斯伯格也接替了怀特,布莱克门一手炮制的里程碑式案件——罗伊案,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非常安全。(金斯伯格进入最高法院后,凯西案中5
:4票的格局将变为6:3票,支持堕胎派将占据多数。)1993年12月的复活节周末,布莱克门就曾强烈暗示克林顿,他将在明年退休,现在,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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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政治环境的转变也影响了大法官人选的挑选程序——包括最高法院本身。选择堕胎的宪法权利貌似安全,但保守主义运动却暗流涌动,一直没有放弃否定该权利的努力。虽然民主党仍控制着白宫与国会两院,却一直在与各方政敌的交锋中勉力支撑,而且明显已力不从心。总之,新的行政分支面临一系列潜在危机,转而反映出它亟待解决的政治问题。司法反革命潮流已酝酿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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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4月,距上次挑选大法官已有13个月时间,克林顿开始寻找布莱克门的继任者。这一次,克林顿还是想选一个政治家,他再次请乔治·米切尔承接这一席位。这位缅因州参议员已经宣布他不会参与11月的再选,对他来说,接受提名好像并不存在阻碍。但是米切尔告诉克林顿,他想以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身份,为推动医疗改革计划做最后一次努力。他说,如果自己接受任命,这项法案可就彻底完蛋了。最终,米切尔还是没有接受最高法院大法官职位。经过一番痛苦抉择,布鲁斯·巴比特也决定退出角逐。[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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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官搜寻工作又转回原地。但是,这次选择将没有去年那么多条条框框。克林顿已经考虑到所有可能的候选人。日益恶化的政治处境,使这次选择必须顾及多数人的意愿。而且,这次提名布莱克门的继任者,或许将是克林顿最后一次任命大法官。从最高法院目前状况来看,其他几名大法官在1994年时都还不算很老。再不赶紧安插一位民主党候选人,就将错失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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