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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上午，奥康纳公布退休声明两小时后，米兰达就与他的盟友安排了一次电话会议，他告诉他们，自己将“抵制对冈萨雷斯的提名”。在那个长周末里（因适逢国庆假期），米兰达详细说明了这么做的原因，他认为冈萨雷斯“根本不是一位坚定的保守派。他很少就各类议题写文章，我们几乎找不到关于这类问题的任何表态性文字材料。而且，我们不知道他对许多议题的真实想法。这类提名绝对是保守派所不能容忍的。戴维·H.苏特大法官没有文字材料，安东尼·M.肯尼迪大法官有文字材料，但未就保守派希望看到的他们对特定议题的想法发表只言片语。所以，我们不能再找苏特或肯尼迪这样的人，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再把冈萨雷斯作为提名人选”。米兰达不过是个酷爱炫耀的博主，但他对整件事的热情，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影响到了传统的保守派势力，更可怕的是，他还使这样一句口号流行起来：“‘冈萨雷斯’是西班牙版的‘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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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许多大人物也出面加入了抵制冈萨雷斯的行列。保守派法律人士的代表，前司法部长埃德温·米斯三世和老布什时期的白宫法律顾问C.博伊登·格雷同时约见了白宫幕僚长安德鲁·卡德，明确表示反对任命冈萨雷斯。各方攻势来得实在过于迅猛，正在丹麦进行国事访问的布什不得不在7月6日作出回应。“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遭到批评。他是我忠实的朋友。这位遭遇突然袭击的朋友，其实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公仆，也是一个好人，”布什说，“那么，我喜欢这样吗？不，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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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宫内部，法律顾问办公室内那些年轻的联邦主义者协会成员——他们自身也是保守派运动的煽动者——惊讶地观察着人们对冈萨雷斯的攻击。他们坚信冈萨雷斯是保守主义的虔诚信仰者，用行话说，是“百分之百”靠得住的人。在布什的盟友中，冈萨雷斯一直冲在反恐战争的司法最前线，正是他轻松化解了《日内瓦公约》对囚犯们的保护，并将之称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成功颠覆了延续数十年的先例，不再把布什的司法提名名单交给美国律师协会审查，只因为他觉得该协会过于偏向自由派。冈萨雷斯与副总统切尼一道，宣称行政分支有权拒绝移交特遣部队的司法文件。他还代表政府参加了格鲁特案与格拉茨案两起种族平权措施案件的谈判。（尽管他的观点比迪克·切尼与西奥多·奥尔森更具同情心。）正是他负责监督并挑选出了那批迫使民主党人拿出阻挠议事法的司法候选人。冈萨雷斯已经做了这么多事，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保守主义事业的忠诚吗？这些人到底还想要些什么？白宫的年轻律师们对此大惑不解。他雇了我们，不是吗？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反而遭遇这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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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简单。2000年，冈萨雷斯在得州最高法院短暂任职期间，他曾参与审理了一系列少女堕胎案件。时任州长布什曾签署一项法案，要求未成年少女必须征得父母同意才能做堕胎手术。但是，根据联邦最高法院先例，法律只对部分女孩做了例外规定，如暴力虐待的受害者，可以经法官而非父母的允许做堕胎手术，在解释这一所谓的司法规避条款时，冈萨雷斯加入了6
:3票的多数方，批准一位17岁少女就堕胎事宜征求法官意见，而不是征得她父母的同意。这一判决结论显然困扰过冈萨雷斯，但他不得不依法裁决。“作为家长，这一法律的结果也曾……困扰过我个人，但是，作为法官，我有义务公正无私地适用本州法律，不受个人道德立场的影响。”他在判决书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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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州法院关于堕胎案的结论涉及范围非常有限。包括冈萨雷斯在内，没有一位大法官表达过罗伊案判决应被维持还是推翻的立场。法院判决书也没有解释宪法相关条文。本案唯一的争议，在于是否应对这个小姑娘适用得州法律。但是，这些附加说明毫无价值。冈萨雷斯的事业，包括他四年来忠心耿耿地服务于布什行政分支，同样毫无价值。不管那个判决结果公平与否、准确与否，判决本身就已表明，冈萨雷斯在堕胎议题上靠不住，对那些反对提名他进入最高法院的保守派来说，单凭这一条就足够了。这就是保守派运动的力量，这就是堕胎问题对他们的重要性，布什别无选择，只能把自己的好朋友从预定人选名单上拿掉。总统仍然很欣赏冈萨雷斯，仍然一有合适的机会就为他说好话。但是，他再没考虑过把大法官席位留给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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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美国最高法院风云 第21章 罗伯茨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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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闷热的夏夜，西奥多·奥尔森在自家宽敞的后花园内大宴宾客。这么多年以来，保守派法律界的第一夫妇，特德·奥尔森与芭芭拉·奥尔森，一直憧憬着这么一个夜晚。特德是到东部发展的加利福尼亚人，曾担任里根的助理司法部长，在布什诉戈尔案中，他代表布什阵营参加了最高法院的言词辩论。作为回报，四年后，他被布什任命为首席政府律师。[256]他的妻子芭芭拉曾是一位共和党参议员的助理，后来成为知名电视评论员，除了在电视节目中不遗余力地攻击克林顿夫妇，她还专门写过一本畅销书，全面批判这对夫妇的私德、政见与婚姻。奥尔森夫妇的婚礼在1996年举行，出席者包括许多保守派大佬，如克拉伦斯·托马斯、罗伯特·博克，以及这对夫妇的好友肯尼斯·斯塔尔。如果希拉里·克林顿的右翼政敌有一个总部，那肯定是奥尔森夫妇位于弗吉尼亚州大瀑布城（Great Falls）的庄园。夫妇俩一直盼着最高法院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保守派多数，如今他们梦想成真的时刻就要到了。下一位大法官人选，可能就是当晚的客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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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近在眼前，但当晚的气氛却是沉痛感伤的，因为芭芭拉已无法与大家分享喜悦了。2001年9月11日那天，她是撞向五角大楼的那架航班上的乘客之一。她临死前勇敢地打给丈夫的电话，为人们了解航班上当时的情况提供了重要线索。[257]当然，如果芭芭拉此刻在场，一定会赞成特德打开他们家那著名的酒窖，以庆祝这一特别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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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还有一群举止优雅的人，他们来自位于科罗拉多州的爱家协会总部。一般来说，那些社交聚会常客，经常刻意回避诸如杰伊·塞库洛和曼纽尔·米兰达这样的激进分子。但是，尽管保守派人士们来自不同阶层，性情迥异，但控制最高法院却是他们共同的期望。推翻罗伊案判决；扩张行政分支权力；加快死刑执行进度；倡导宗教进入公共领域；召回新政时代被放逐的宪法条款。对他们来说，这些目标现在仿佛已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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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举行这次派对，表面上是为了向戴维·利奇致敬，此人即将离开白宫副法律顾问的岗位，出任福特汽车公司的总法律顾问。派对只算得上中等规模，参加者仅25人左右，说明保守派法律精英的人数确实有限。利奇在老布什时期的司法部工作过，曾与罗伯茨在霍根与哈特森律师事务所共事，之后在白宫担任冈萨雷斯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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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森自己也是潜在的候选人之一，在布什的大法官候选人名单上占有一席之地。但包括奥尔森本人在内，没有人认为他有机会得到提名。他从未做过法官，之前参与的一系列政治活动也使他成为民主党的死敌，况且64岁的他也没有年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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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冈萨雷斯也在现场，大家都对他最近受到的攻击表示同情，尽管抵制他的那些保守派激进分子中，有几个人也在奥尔森邀请之列。从技术上看，冈萨雷斯还是有被提名的可能性。不过，既然保守派反对在先，提名他当然要冒很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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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威尔金森曾任联邦第四巡回上诉法院首席法官，为人谦和、富有威望。威尔金森正与几个年轻客人聊天，与导师刘易斯·鲍威尔一样，他说话略带点儿弗吉尼亚口音。奥康纳的席位已经空了出来，而且谁都知道，伦奎斯特也撑不了太长时间，白宫内部许多人正谋划着将第一位被提名者威尔金森作为首席大法官人选。这对威尔金森当然非常有利，因为他具有南部政治家特有的贵族气质，而且拥有履行首席大法官职责所需的丰富经验。不过，威尔金森已经60岁了，更糟的是，他受中间温和派司法理念的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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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迈克尔·拉迪格可没这样的顾虑，没有人觉得他会是一个中间温和派人士。尽管他也在被邀请之列，但并没有出席奥尔森的聚会，他未到场的原因正是影响他提名的关键因素，此君性格内向、不善交际，不太习惯这类社交场合。不过，总的来说，拉迪格仍是大法官的最合适人选。拉迪格住在弗吉尼亚州维也纳市，地处华盛顿近郊，他于1991年成为法官，与威尔金森是第四巡回上诉法院的同事，今年55岁，正是担任大法官的完美年纪。拉迪格过去曾做过斯卡利亚的法官助理，拥有积极促成他提名的前法官助理人际关系网络，而且还做过罗伯茨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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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奥尔森一样，拉迪格也曾遭遇过飞来横祸。1994年，他的父母在去得州泰勒市的路上成为一起劫车案的受害者。父亲死于非命，母亲靠装死才得以死里逃生。凶手受审期间，拉迪格专门将自己的办公地点迁到泰勒市，并在量刑阶段为公诉方出庭作证。2002年，凶手拿破仑·比兹利以谋杀罪罪名被处以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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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罗伯茨当然也是到场的客人之一，与往常一样，他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对别人讲的笑话报以礼节性微笑。由于天气闷热，奥尔森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衬衣和短裤，而罗伯茨却一直穿着休闲西装，打着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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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预计到伦奎斯特即将辞职，布什的幕僚们已开始为最高法院6月开庭期末的到来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整个5月，所有主要候选人都被邀请到华盛顿，陆续与白宫高级官员面谈。拉迪格、罗伯茨、威尔金森，以及另外两人——第三巡回上诉法院资深法官小萨缪尔·A.阿利托、第五巡回上诉法院新任法官伊迪丝·布朗·克莱门特——都先后接受了一个专门小组的提问，小组成员包括冈萨雷斯、安德鲁·卡德、总统政治顾问卡尔·罗夫、切尼及切尼幕僚长路易斯·利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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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门特是一个意外人选，因为她2001年才进入上诉法院工作，此前10年一直担任新奥尔良市的联邦地区法官。在最终确定的候选人中，克莱门特的司法立场最为模糊，因为她没有写过一份有影响力的判决书，她的存在或许只是为了满足布什对最高法院任命人选多元化的需要。在她之前，已经有几位共和党女性被任命至联邦法院系统——如第五巡回上诉法院的伊迪丝·琼斯、刚刚通过确认的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贾尼斯·罗杰斯·布朗，以及同样被安排在第五巡回上诉法院的普里西拉·欧文——她们都是旗帜鲜明的保守派，其提名十有八九会被民主党用阻挠议事法拖住。如果是别人，早就因为太偏向中间派立场而被排除在名单之外了，但乔伊·克莱门特确实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她精彩的餐后演讲经常能令听众倾倒，与其他竞争者相比，也许她最欠缺的就是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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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旬从欧洲回国前，布什一直没有介入候选人的考察程序。虽然他之前已经读过载有全体候选人信息的备忘录，但谁都明白，布什并不在乎这个，他一向对自己的“识人”能力颇为自得。所以，他经常让助手们凭“直觉”办事，更大程度上依靠本能反应，而不是审慎研究。（在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第一次会面后，布什曾说：“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能够感觉他的灵魂。”）7月14日和15日，为了绕开守在白宫西门的新闻记者，几名候选人被引至白宫东厅与总统会面。总统与威尔金森、克莱门特、阿利托、拉迪格和罗伯茨每人交谈了一小时。其实，用“拉家常”来形容这种交谈要更恰当些。布什询问了他们的家庭情况和锻炼计划，还和威尔金森多聊了几句耶鲁往事。根本没谈什么司法理念，话题更未涉及任何个案。（拉迪格事后曾向朋友抱怨起与布什的这次会面：“根本就没聊什么实质性内容。”其实，这恰恰是他最终未获提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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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白宫正沉浸在一种雄心勃勃、志在必得的情绪中。临近任命期，布什的一位幕僚曾夸耀说：“我们只需击出一记本垒打。”在自己连任后的第一个夏天，布什仍然认为他的统治将给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带来急剧变化。刚刚再次当选，他就说：“我在大选中赢得了资本，政治资本，现在我要好好消费它。这就是我的风格。”在他的连任就职演说中，布什宣布：“美国的政策，就是寻找和支持不断成长中的民主活动与机构，无论它在哪个国家与哪种文化之中。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终结全世界所有的暴政。”在国内领域，布什致力于改造所有联邦政府计划中最棘手、最令人望而生畏的部分：社会保障制度。在布什眼中，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同样代表着一种意义重大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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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金森很快被排除了。布什的幕僚们批评这位弗吉尼亚人“谨小慎微”。此刻，谨慎已经不符合布什团队的口味。从个人角度来说，布什倒很喜欢克莱门特，但是她确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司法成就，这一点让总统很为难。此外，与克莱门特有宿怨的一名前法官助理最近刚刚发出威胁，要把她之前一些不合乎法官身份，涉及种族、宗教的不友好言论公之于众。消息一旦公开，克莱门特肯定在劫难逃，因为她对此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阿利托留给布什的印象，倒是一个比较靠得住的人，但他在白宫和华盛顿都缺乏热情的支持者（或抵制者）。（阿利托住在新泽西州纽瓦克市郊外，没有收到奥尔森的聚会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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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选择将在罗伯茨和拉迪格之间进行。罗伯茨此时正在伦敦一个暑期培训班执教，7月15日，他赶到华盛顿与布什会面，之后又匆匆返回海外。罗伯茨在右翼势力中有不少支持者。利奇与威廉·凯莱都非常推崇他，威廉是圣母大学法学院（Notre Dame Law School）教授，后接替哈里特·迈尔斯出任白宫副法律顾问。布什现任幕僚秘书长布雷特·卡瓦诺，以及已经离开白宫的克里斯托弗·巴尔托默茨和布拉德福德·贝伦森，都是力挺罗伯茨的重量级人物。更重要的是，布什本人在会面中也对罗伯茨颇有好感。总统不太喜欢装腔作势的人，而罗伯茨那中西部式的矜持很合布什心意。罗伯茨刚刚收养了两个孩子的行为也给总统留下了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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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迪格仍是保守派的理想人选，他比自己的导师斯卡利亚小20岁，也更趋保守。1991年，他曾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成为保守派的英雄。当时他还在司法部工作，曾利用职务之便，帮助托马斯通过了那场令其痛苦万分的确认听证会。此外，拉迪格还曾写下过许多份有影响力的保守主义判决书，与罗伯茨相比，他更应得到保守派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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