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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76 书里也有那漫长的不眠之夜:“她知道这些想法整夜都在折磨着奇奥:她点燃的香烟在黑暗中闪烁,晃动,然后火花熄灭了。这时候就需要等着点燃另外一根火柴,同时这能够照亮她睁着的眼睛和瘦削的面颊。怒火和受伤的自尊心始终折磨着她:发现自己的感情被偷走时的疲惫和将自己的感情倾注到一项注定失败的事业上的悲惨,也一同折磨着她。”最后她甚至用过激的文字,描述了在医院做的手术:将她死去的胎儿从自己的身体中掏出。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是在这篇文章中,她写下了这件残酷的事。“那天是复活节,在诊所的对面有一座教堂,教堂的钟声在不断地回旋、回旋、回旋。屋内走进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的手上血管暴起。他对我说:‘我是这次手术的主治医生。亲爱的,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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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78 女主人公那奥莉娅娜般的执拗贯穿在全文中,最后她接受了理查德并不爱她的事实,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到了最后——她将自己关在理查德附近的一个房间里——看着将自己封闭的这个囚笼的荒诞之处。“突然,她感到窒息。上帝啊,她的世界怎么变得如此小!当她十二岁的时候,地球还是那么的巨大,透过窗户,她还能看到漫无边际的景观。”在这里讲述的是奥莉娅娜最终从同阿尔弗雷德那段纠缠不休的感情中醒来,这段感情几乎夺取了她的生命,但是现在她决定要重新追寻她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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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80 “女主人公奇奥,就是那段时期的我。那本书中的一件事情和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很接近:奇奥放弃了自己的童贞。这件事正是在那个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当他发现我是处女的时候,他开始哭泣。我安慰他,对他说:‘这没有什么,这没有什么。不要哭了!’”在那个年代的意大利,失去处女之身还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是,奥莉娅娜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仿佛从麻烦中解脱出来一般。“奇奥为了能够获得像男人一样生活和工作的权利而斗争,因此拒绝处女之身就仿佛是一种美德。总之,这也是一种性别平等。”奥莉娅娜在一次访谈中说道。“对于第一次和男人上床,她将其视为一种出于意愿甚至是出于自由的举动,而不是出于爱情的举动。因为在失去处女之身之后,哭泣的不是她,而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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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82 是女人坚持和男人一块儿进入房间,坚定地推着他直到门口;是女人在沙发上坐在他旁边;是女人因为他的搪塞,支支吾吾而感到不耐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看电视。那件事就像是奥莉娅娜在小说中写的那样,就这样毫无戏剧性地发生了。只有一次,当她回到家中,书中的女主人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先是感到这十分地奇妙,然后陷入了无穷的恐惧之中:打开房门,仿佛就是打开了一个黑色的旋涡,将她直接抛入了地狱。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想看看有什么变化。但还是她原来的身体。她仅仅是发现了一个令人痛苦的问题——现在该做什么?‘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大声地说着,然后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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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84 如果考虑到写这篇文章所属的年代,这是一篇意义非凡的文章。在意大利,这也引发了不小的争论。一个采访者问奥莉娅娜,如果考虑到所有的因素,她是不是觉得女人处在相对服从的位置会更加幸福。“做梦去吧!你是在开玩笑吗?这种想法是那些愚蠢男女的无稽之谈。屈从永远都是致命的罪过。谁轻易地服从别人,那等待她们的就是地狱:就像那些专横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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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86 从这些言语里人们可以看出,现在的奥莉娅娜和仅仅是一年之前,那个给阿尔弗雷德写下那些绝望文字的奥莉娅娜之间已经相去甚远。《战争中的佩内洛普》是她在那段时间里,在爱情学校中所学到的一切的总结。这是沉重的一课,但是这一课也十分现实。如果有人问起她,对于当前社会想要工作的现代女性来说,爱情是否有益,她会回答:“只会让人更加不舒服。因为它令生活变得复杂,分散注意力,还要占用一部分精力。然而这是必不可少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工作,但是这个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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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88 《战争中的佩内洛普》讲述了奥莉娅娜想要如何去生活,还有她最后应该去接受的这种生活。因为她的本性富有激情,这部小说充满浪漫主义色彩,但又过于浪漫,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一课。在经历了和阿尔弗雷德的失败感情后,她努力让自己用另外一种方法去认识爱情,把它看成一场总会过去的病痛——像发烧感冒一样。为了实现自己的自由,她和自己想要的男人毫无顾忌地上床。这让她“像个男人一样,挺着个肚子,还有些花花肠子”。如果一段爱情关系的决裂让她觉得更加受伤,她也学会并不过分地表露出来。她也发现,内心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接受。通过自己的女主人公,她在书中说道:“面对非肉体的苦痛,人们却无动于衷,这是令人无法想象的。如果你胃痛或者是脚痛,所有的人都会试着帮助你或者表示理解。但是如果你的灵魂感到痛苦的话,没人能帮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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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90 她的坏脾气也更加凸显出来,她难以相处,此时的她也在培养自己的这种性格,为自己创造一副护甲。在一封信中她解释道,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受伤,她将“无赖”培养成自己的一种美德。这也是她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选择。多年之后,她告诉自己的一个男性朋友自己令人讨厌的托词:“不是我想去讨厌生活,而是生活令我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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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92 她拒绝把自己和某人永远联系在一起。“多年来,我从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我新的狱吏。飞机成了我逃亡路上最忠诚的朋友,逃离一个地方对我来说并不会过于困难,基本上是毫无困难。很多时候,这些受人尊敬的有名望的男人们根本什么都不想要。”她也毫不虚伪地承认她不喜欢独自睡觉,特别是当她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工作的时候,这种感觉倍加强烈。因此,她很乐意找一个同眠之人。同事、艺术家、摄影师——那些陪她同眠然后又被她忘记的男人实在很多。她在一封信中写道:这是如此长的一份名单,有的时候,她甚至记不全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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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94 她变得十分冷漠,几乎到愤世嫉俗的程度。一个男人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同眠之人,如果他不是很愚蠢的话,之后还可以留下来当作朋友。至于爱情,只需要谈论一下就足够了。在一封信中,奥莉娅娜写道:“跟你说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爱上过谁。我应该怎么办?我无法爱上别人。就这样,偶尔我也会假装一下:但是不久之后,这些可怜虫们就发现了我只是在做戏。他们也感到十分难受。但是,这是我的错吗?!这就像是威士忌,出于礼貌,我喝下了它。但是我没法去品尝它。如果我品尝它,那会让我感到难受。事实就是,恋爱让人感到痛苦,而我不想感受这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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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96 在《欧洲人》工作十年并成功出版了三本书之后,她现在已经是十分著名的作家。她和艺术家之间也十分亲密,没有任何一个意大利记者像她这样享有这份殊荣。在这些艺术家中她也有很多好朋友——英格丽·褒曼、安娜·玛格纳妮、索菲亚·罗兰、肖恩·康纳利——从他们那里她了解了明星们的秘密。当她成为国际记者界的巨星时,这些秘密也十分有益于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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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598 有人甚至想要说服她去从事演艺工作。一九六五年,当关于米开朗基罗的生活的美国电影《痛苦与狂喜》摄制组正在取景拍摄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意大利,进行一部分的拍摄工作。制片人请求奥莉娅娜在电影中饰演美第奇家族的一位贵妇,因为他认为她有着刚好合适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奥莉娅娜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但是《欧洲人》的主编拒绝给自己这位最著名的记者提供一个月的假期。之后的几年,她自己也主动回绝了几次这种提议,因为工作压得实在太紧,无法让她停下来参与拍摄。她甚至拒绝了卢奇诺·维斯康蒂,他想让她在自己的电影《约婚夫妇》中饰演蒙扎的一位修女。尽管奥莉娅娜拒绝了他,但他还是继续坚持:“她是一名女演员。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之前没有饰演过角色,而且现在也不愿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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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00 意大利的同事们则嫉妒她的成功,称她为卡罗·艾尔巴广场的女巫——这是《欧洲人》的所在地。他们经常嘀咕讨论她自由且多情的人生,她却假装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已经决定去做一个全新的女人的她,从过去彻底解脱了出来。当一个美国记者问她,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想改变什么时候的生活,她回答道:“首先,我会早早地摒弃那些伴我成长的戒律和禁忌。哪些类型的禁忌?社会禁忌、宗教禁忌、两性禁忌,所有的一切。你知道,作为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女孩,出生在一个人们说每件事情都是罪过,每件事情都是过错的国家意味着什么吗?你会长大,但是不知道性欲和爱情是一码事,还是两种不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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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02 作为一个崇尚自由生活的女人,她高声宣称爱情是一个会控制人的陷阱,她要重新获得自由和保持审慎的权利。“对于我的情感,我同男人之间的关系,我是个十分谨慎的女人。我一直是这样:在某些程度上,别人不知道我爱谁或者谁爱着我。是的,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对我的了解是如此之少。当他们采访我的‘生活’的时候,他们总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女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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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04 对于她的工作来说,她也需要这份孤独。“如果身边有一个人,我都不知道如何写作了。男人们可以独自工作,因为他们的妻子不敢打扰他们,但是女人无法这样,因为她们的丈夫总是会不停地打断、烦扰她们。或许只是想抚摸她们一下,或者是向她们要一杯咖啡。你在那边,正在写一篇很难的文章,他走过来,跟你要一杯咖啡,并且借口还很好,说是这样可以让你休息一下。如果偶然的,他闭上嘴一言不发——虽然这很少发生,几乎是一个奇迹——然而你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就算是在一片寂静中,你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但是,对我来说,我需要自己一个人,这样才能保证我进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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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06 她的生活中存在这些浪漫的感情关系,她也知道这些关系终将结束。有的时候,还会以悲剧的方式结束。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发现,如果人们足够努力,他们就不会因为痛苦而死去。她现在已经决定,每一个让她受伤的男人,她都可以坦然说出关于他们的故事,就像她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一样:“我什么也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了。”她用那个将会成为自己标志性姿势的动作摆脱这份孤独:她将一张纸插入打字机中,点燃一根香烟,眯了一下眼睛以保证它们不被香烟熏到,然后开始击打打字机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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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11 从不妥协(法拉奇传) [:1705501092]
1705501612 从不妥协(法拉奇传) 10  征服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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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14 La conquista della Lu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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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16 一九六三年她出版了新书《讨厌的人》,书中收录了一些她对那些因为坏脾气而闻名的宇航人物的访谈文章。促使她完成这本书的是里佐利出版社。在这之前,这家出版社已经出版过她的《无用的性别》和《战争中的佩内洛普》两本书,并且也将继续出版她的其他书籍。她对这项工作并不太感兴趣,但最后还是被出版社说服。她把这个视为自己同那个名人圈子的告别方式,对这个圈子,她去得次数已经越来越少。在《欧洲人》,她的报道已经不局限于之前的世俗琐事,开始从这个领土向外扩张,这已经成了一种规律。她采访了让国家宣布妓院的存在是违法的参议员梅林,采访了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萨瓦多尔·夸西莫多,还采访了她多年的朋友——塞萨·柴伐蒂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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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18 奥莉娅娜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了对娜塔丽亚·金兹伯格的采访。凭借着小说《家庭絮语》,这位女作家刚刚获得斯特雷加文学奖。这位女作家是奥莉娅娜一直钦佩仰慕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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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20 她十分庄严地面对了自己丈夫——莱奥内·金兹伯格的死亡:他被纳粹分子折磨而死。她参加了行动党的会议,并写出了很多奥莉娅娜十分喜欢的书籍。奥莉娅娜甚至喜欢她身体的细节,“她有着男人般痛苦的脸庞,就像是被削开的木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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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22 在采访过程中,娜塔丽亚·金兹伯格同意多讲述一些关于她死去的丈夫的故事:“莱奥内从来就没有过从那里活着出来的希望。德国人之前已经打碎了他的颌骨,但他还是遭受了第二次殴打。那个夜晚,莱奥内很痛苦,他请求护士帮他找一个医生。然而,护士谁也没叫,只是给了他一杯咖啡。就这样,莱奥内死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凌晨,清洁工人发现了已经死亡的莱奥内。”她也同意为奥莉娅娜读一下自己在丈夫死亡时写的诗歌:“城市的道路上人们来来往往/他们购买食物和报纸,前往不同的公司/他们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双唇丰满又富有生气/你抬起床单看一下他的脸庞/你低下头习惯地给他一个吻/但这是最后一次了,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多了一点疲惫,身上还是那件衣服/脚上还是那双鞋子/双手还是和之前一样/那双掰开面包,倒出红酒的手/今天时间流逝,你还是拉起了床单/最后一次看他的脸/如果你走在路上,身边再也无人陪伴/如果你感到害怕,再也没人拉起你的手/这不是你的道路,这不是你的城市。”奥莉娅娜记录下整个访谈,由于感动,她如鲠在喉。之后她写了一篇文章,向读者敞开自己的心扉:“我安静地听着她的故事,对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在采访过程中,需要抑制住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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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01624 但是现在能够打动她的人已经很少了。她需要一个新的主题,将她从报道的日常小事中转移出来。有一瞬间,她想写一本关于自己青年时代的英雄们的书,关于那些行动党的游击队员们的书。她去寻找他们,但是她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比起记忆而言,现实总是让人失望。她童年的英雄们都已经老去,身材变得肥胖,在她眼中,他们也不再像她童年时看到的那么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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