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505030
说到依附于发达国家的落后民族和少数族群,就不应仅仅当他们在地理位置上远离宗主国时才讨论他们的独立问题。殖民地国家有少数族群,正如美国有占人口少数的印第安人和黑人。最近,法国任命了两名纯黑人部长……法国为黑人提供条件,使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责任感来担任国家高级公职。如果美国有比这更具有公民意义的例子,如果在华盛顿也有黑人国务卿,我们愿与美国重谈殖民问题。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接受任何人的说教。[25]
1705505031
1705505032
伯希和除了把美国印第安人和黑人与殖民帝国统治下的人民和少数族群类比外,所谓的“落后民众和落后种族”是其论调中的核心概念。按照他的说法,有些民族可以自我管理,有些则不行。而且,有能力自我管理的民族应该对没能力的民族实施教化,直至他们获得解放,但何时获得解放却并不明确。伯希和这番言论是当时典型的殖民论调。伯希和强烈反对美国的主张,也许是因为1945年初法国仍掌控着非洲殖民地,但在印度支那却并非如此。越南、柬埔寨和老挝还被日本占领着,美国有意在战争胜利后把越南北部托管给中国,越南南部则由英国管理,然后实现自决。伯希和强烈反对这一计划。在当时的法国,包括法国共产党在内,也确实没有任何政治力量支持印度支那独立。
1705505033
1705505034
在印度支那,我们面对的不是没有文化的民众,这一点与黑非洲国家不同……我们应该尽力保护古老的文明,同时研究它在当今世界中的作用。这种情况下,则不应实施同化政策。因此,法国在安南的存在不是当地传统和文明延续的障碍,而是起到了保护和保障的作用。很多安南人有摒弃过去的倾向,然而我们不应该忘记,是法国当局做出很多努力,改变了印度支那大部分地区逐渐停止学习汉字的局面——不仅在汉字已濒临消亡的交趾支那,还包括东京和安南部分地区……[26]
1705505035
1705505036
伯希和认为印度支那有“古老的文明”,那里的人民不是没有文化的民族。他还声称法国在印度支那挽救了汉字的消亡,尤其是在东京和安南。言下之意,越南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文化遗产。伯希和这样说,是为法国殖民政策进行辩解,也是为自己的考古研究寻找托词。无论是在顺化、北京,还是敦煌,伯希和的行径都成为保护当地古老文明免受“完全摒弃过去”趋势威胁的举动。
1705505037
1705505038
听到伯希和这些言论,诗人嗣德帝会怎么想,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会怎么想,对玄奘推崇备至的王道士又会怎么想?
1705505039
1705505040
7月,又是在同样的会议上,受德国投降和日本即将战败影响,伯希和的思想发生明显变化,跳出了原有的禁锢:
1705505041
1705505042
旧殖民体系和现有殖民形式不能再继续了,民族自治原则应该成为主流,只是有时候白人也会成为少数。比如在新喀里多尼亚(Nouvelle-Calédonie),如果美拉尼西亚人知道自己的人数,并充分认识到自身的力量,那么殖民地(现在不用“殖民地”这个词了,所以应该说“法属联邦”)各族群之间就很难自发形成平衡。在这种情况下,宗主国应该保持话语权。[27]
1705505043
1705505044
这一次,伯希和依然担任了御用政客的角色,但这是最后一次。伯希和昔日的战友、哥萨克阿塔曼谢苗诺夫在满洲里落入苏维埃之手。几个星期后的1945 年10 月26 日,伯希和在玛丽亚娜怀中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七岁。1946 年8 月29 日,谢苗诺夫被处以绞刑。也许伯希和正是想到了谢苗诺夫,才翻译出以下蒙古皇后诃额仑说给儿子成吉思汗的话(伯希和死后才得以发表):
1705505045
1705505046
从我热腹中出生时,握有一块凝血的你,如同撕扯肋骨的黑狗,如同冲向悬崖的凶鹰,如同愤怒暴跳的雄狮,如同活吞生灵的莽魔,如同自冲其影的猛禽,如同凶猛残暴的野兽,又如咬断羔驼脚跟的公驼,雨天猛扑羊群的饿狼!又如捕食幼子血肉的暴鹘,袭击邻里异群的豺狗!你这如狼如虎又如猛禽的孩子呀,我等影子之外无同伴,尾巴之外无甩鞭,为报泰亦赤兀惕欺辱我们之仇而愁思之时为何干出这等事来![28]
1705505047
1705505048
问曰……牟子曰……
1705505049
1705505050
[1] 《通报》第19卷,3—5—7月和10—12月,1918—1919年。
1705505051
1705505052
[2] 伯希和《考狄(1849—1925)》,载《通报》第24卷,1926—1927年。
1705505053
1705505054
[3]Méou-tseu ou Les doutes levés, 伯希和译注,载《通报》29卷,1920年,第255—433页。
1705505055
1705505056
[4] 交州包括广东、广西部分地区、东京及安南北部。
1705505057
1705505058
[5]Méou-tseu ou Les doutes levés, p. 289.
1705505059
1705505060
[6]Méou-tseu ou Les doutes levés, 292页。
1705505061
1705505062
[7]Méou-tseu ou Les doutes levés, 298页。
1705505063
1705505064
[8] 伯希和《考狄(1849—1925)》。
1705505065
1705505066
[9] 法国远东学院,伯希和档案,第149卷,第98页。
1705505067
1705505068
[10] 玛丽亚娜《老玻璃品》(Verres anciens),巴黎和布鲁塞尔:G. Van Oest出版社,1929年。
1705505069
1705505070
[11] 为忠贞的爱情粉身碎骨,永不分离,至死不渝。(原注)
1705505071
1705505072
[12] 伯希和《查赫先生》(Monsieur E. von Zach),载《通报》第26卷,1929年,第367—378页。
1705505073
1705505074
[13] 《法国远东学院学报》第33卷,1933年,第417—418页。另见法国远东学院的伯希和档案,第98页。
1705505075
1705505076
[14] Deux itinéraire de Chine en Inde à la fin du VIIIe siècle, BEFEO, 1904.
1705505077
1705505078
[15] 伯希和《马可·波罗游记注释》(Notes on Marco Polo),韩百诗作引言,巴黎:Adrien Maisonneuve出版社,1959年。
1705505079
[
上一页 ]
[ :1.7055050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