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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14 贾布开始长大,终于开始看起来像他真正该有的年纪。在锡帕基拉,同年龄的人记得此时的他很瘦,双目发直,总是在发抖,抱怨天气太冷,从前梳理整齐分边的头发变得毛茸茸,不再容易顺服。[44]他不再试图看起来像卡恰克人,不再穿着严肃、整齐的衣服,头发总是上发油,梳理整齐,而是开始展现自己的特色。一撮纤细的“岸边人”胡子出现在他少年的嘴唇上方,任其留长。前任校长被一位年轻诗人卡洛斯·马丁取代,只有三十岁的他英俊得像个俊俏的男演员偶像,他是流行的“石头与天空”诗歌运动的一员,而诗歌运动在波哥大风行一时。这些诗人的名字来自西班牙人胡安·拉蒙·希梅内斯的作品,在当时大多数的拉丁美洲共和国里不会被认为具有革命性。不过在哥伦比亚,诗总是比散文受欢迎——除了演讲,此乃另一个国民专长——这也是文学保守主义的重地。这里的诗歌传统非常丰富,在充满伟大诗人的土地上是最优秀的。然而,在不寻常的狭隘、主观主义者的驾驭下运作,哥伦比亚的社会及历史现实使当时的文学几乎完全缺席。新兴的哥伦比亚诗人如爱德华多·卡兰萨、阿杜罗·卡马丘·拉米瑞兹、豪尔斯·罗杰斯、卡洛斯·马丁先是以希梅内斯的作品为榜样,后来是以西班牙的“1927年代”为镜,同时借鉴了拉丁美洲的前卫诗人如聂鲁达——他也在1943年9月拜访波哥大,并联系这个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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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16 接下来的六个月中,诗人马丁代替谦逊的卡洛斯·胡利奥·卡德隆·厄米达成为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西班牙文学教授。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用假名“哈维尔·贾塞斯”写诗。马丁特别专注在鲁文·达里奥的作品,他的《蓝》在1888年发表,到他在1916年去世之间,这个伟大的尼加拉瓜人几乎独力使西班牙和拉丁美洲诗歌语言做了重大的变革。达里奥的童年刚好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相仿,成为年轻哥伦比亚诗人殿堂中主要的神明。[45]他开始“模仿”、技巧性地拼凑伟大的西班牙人,如加西拉索·维加、克维多、罗尔卡,以及拉丁美洲作家如达里奥和聂鲁达的作品。在男孩儿们的要求下,他帮他们写十四行诗给其女友,有一次甚至由轻率的收信人又引述回来。[46]他也用自己的经验写情诗,由自己和当地女孩儿的感情启发灵感。较年长的加西亚·马尔克斯总是对这些早年间作的努力有点罕见的难为情,甚至否认许多作品是自己笔下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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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18 “岸边人”学生一有机会就在镇上安排舞会。借由这个机会以及其他可能的机缘,他认识了一些年轻女性。其中一位是贝蕾妮瑟·马丁内斯,她在锡帕基拉的末期曾经是他短暂但显然充满激情的浪漫伴侣。她和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同一个月出生,她在2002年时回忆——当时她已经是寡妇,有六个孩子,住在美国——她和加西亚·马尔克斯“一见钟情”,他们主要的共同爱好是当时流行的波丽露,他们会在谈情时唱给对方听。[47]还有令人难忘的是西西莉亚·冈萨雷斯·皮扎诺,“她不是特定人的爱人,可是,对所有迷恋诗的人,她是缪斯。她的反应很快,很有个人魅力,来自旧式保守党家庭,却不受传统拘束,对于诗有超自然的记忆力。”[48]西西莉亚被很残忍的西班牙文称为“独臂人”,因为她只有一只手臂,用袖子遮住另一边。她是个漂亮、活泼的金发美女,贾布常常和她谈诗。大部分的男孩子都猜测她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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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20 当然,这儿还有其他的探险,夜间在戏院里胡作非为,男孩儿们用打结的床单溜出宿舍,在黑暗中去参加一些不正当的聚会。学校门房似乎永远没办法抓到潜逃者,男孩儿们认为他是他们沉默的同党。加西亚·马尔克斯还和另一位较年长的女性发生关系,她是一位医生的妻子,趁丈夫不在的夜晚,加西亚·马尔克斯去她的卧室,位于锡帕基拉的旧殖民地房子之一,迷宫般房间和走廊的尽头。这个值得让薄伽丘诉说的故事在《百年孤独》开场不久难忘的一景中出现,年轻的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一次的性经历就是发生在黑暗中穿过一整屋子睡在吊床上的人,在摸索找路之后。[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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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22 卡洛斯·马丁认识那一代所有杰出的诗人,他到达的几个月后,其中两位最有影响力的爱德华多·卡兰萨和豪尔斯·罗杰斯就被他邀请来锡帕基拉演讲。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一位朋友很荣幸地在马丁所租的靠近镇广场殖民式房子的大厅里采访他们。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在世最高位的文学家,马丁把他介绍给两位名人客人,说他是“伟大的诗人”时,他立刻觉得既高兴又难为情。[50]很不幸,两个男孩儿所创立的杂志《文学论坛》成为国家政治发展的受害者,加西亚·马尔克斯第一次体验到,洛佩斯·普马雷霍总统试图改革下新的哥伦比亚所受到的暴力威胁。1944年7月10日,洛佩斯·普马雷霍第二任期的第二年,他在帕斯托镇遭到绑架,主谋是极端保守主义的政治人物劳雷亚诺·戈麦斯所支持的意图政变者,自由派称他为“怪兽”。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压力,洛佩斯·普马雷霍在1945年7月31日辞职,由另一位自由派阿贝尔·耶拉斯·卡马尔哥在日益紧张的气氛中做完剩下的任期。政变阴谋发生的几天身为校长的卡洛斯·马丁发了电报到总统府声援。不久,锡帕基拉的保守党市长托后带着警察到学校来,没收了所有第一期的《文学论坛》,这是特别在波哥大的工作室加印的。几天后,教育部部长打电话召唤新校长到他的办公室,要求他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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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24 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到卡德隆·厄米达先生的班上,继续自己的阅读。他曾经表示,弗洛伊德的作品和朱尔·维尔内同样的令人深思[51],充满想象力,并且启发他写了一篇文章《强迫性精神病》;讽刺的是,他是在被学校课后留校时写的。[52]这篇文章写的是一名变成蝴蝶的女孩儿飞到远方,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历险。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同学嘲弄这是刻意做作时,老师赶忙给他支持、鼓励,并且在他可能用得上的叙述结构以及修辞上给予实质的建议。故事在学校里流传,一直到学校秘书那里,他预言说,这篇文章让他想起卡夫卡的《变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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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26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因为加西亚·马尔克斯总是说,自己第一次听说卡夫卡是1947年在波哥大的时候,并直接影响到他第一次出版的作品[53]。然而,看起来他似乎在学校时就已经读过卡夫卡的作品。有趣的是,如送书的人所观察到的,戈麦斯·塔马拉给他的《双重人格》这本书必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奇特的作品之一,而且是最不为人知的作品之一。不过,弗兰兹·卡夫卡却是那个有读者的人。对于如加西亚·马尔克斯这样的年轻人而言,他的内心已经非常不安,也在先前的学校经历过严重的情绪困扰,如今不但要面对自己的自信问题、更大的自我挑战,而且要面对波哥大在权威、品位和文明方面陈腐的规矩。我们都具有不止一个性格、不止一个身份的这种想法,想必让他非常的安慰,并且具有相当的疗愈作用。卡德隆先生后来声称,他告诉这个有才华的学生——当时观察的人认为他身为艺术家的才华比作家更高——说他可以成为“哥伦比亚最伟大的小说家”[54]。这样的精神支持当然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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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28 虽然有这些课余活动,他对学校的课业只偶尔投注一下心力,但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学校的地位却越来越高。1944年的最后一天,他在学校第二年的尾声,哥伦比亚最重要的报纸《时代报》(El Tiempo)在文学副刊登了他的诗,用的是笔名哈维尔·贾塞斯。将近六十年来,作者都对此非常的难为情;然而,当时对于一位年仅十七岁,还有两年才读完中学的人而言,一定是非常美妙的肯定。[55]这首诗《歌曲》献给一位朋友罗莉塔·波拉斯,她不久前悲惨地去世。这首诗由“石头与天空”团体的会长爱德华多·卡兰萨写了一首诗引文。诗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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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30 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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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34 “这首诗在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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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38 爱德华多·卡兰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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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42 下着雨:这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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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46 是一整片云层。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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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50 这一个下午浸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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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54 你的悲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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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58 偶尔风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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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6862 他的歌曲。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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