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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巴黎的时光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戴高乐于6月重掌政权,本来应该让“第四共和国”免于失去阿尔及利亚,他却宣布“第五共和国”开始,最后借由放弃阿尔及利亚,从法国人手中拯救了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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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上旬,阿尔贝·加缪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宣布几周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搬到伦敦,[40]打算在这里撑越久越好;就像在巴黎一样,他希望文章可以刊登在《独立报》以及委内瑞拉杂志《时代》上,如今由普利尼奥·门多萨担任总编辑。门多萨只在11月下旬刊登了其中两篇:《我访问匈牙利》以及《我在俄国》。加西亚·马尔克斯一直很想学英文,到东欧的这段旅程更是直接凸显出这件事的重要性,因为那里没有人会说西班牙文。刚好,他到达欧洲之后也对英国事务开始表示兴趣——皇室以及政治人物(艾登、毕文、麦克米兰),就算他自称兴趣其实只限于英国旧习的衰微。虽然佛朗哥政权下的西班牙禁止其他的意识形态(也许他惧怕自己在那里会被捕,因为西班牙和哥伦比亚有紧密关系,也惧怕他有可能在罗哈斯·皮尼利亚政府反共产党的黑名单上),他和一名西班牙女子在一起快一年,显然访问欧洲其他旧殖民国家是他伟大远景的一部分,同时也合乎逻辑。的确,考虑到当时的困难、悲惨的经济状况,他还能够见识到东欧和西欧这么多的地方,真是相当令人吃惊。不过,他既希望以微薄的收入住在伦敦,又不懂当地语言,也没有在巴黎随手可及的拉丁美洲关系,的确堪称为他勇敢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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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南肯辛顿的一家小旅社撑了将近六个星期,不是在写《恶时辰》,而是更多从中延伸的故事,后来出现在《格兰德大妈的葬礼及其他故事》时,受到许多读者的喜爱。如同他关于上校及其抚恤金的短篇故事,但不同于《恶时辰》,这些故事的背景不是关于管理小镇的冷酷官方,而是关于穷人面对逆境时的作为,如同他希望自己在巴黎的黑暗岁月所做的,加上角色与正面价值,一个柴伐蒂尼型的故事。他虽然怀抱善意,却没有给自己什么机会学习当地的语言,只有周末会在海德公园的演讲者角落听人演讲。在《伦敦的周六》一文中,他几乎民俗式地总结自己在英国首都的经历,也许是“他在欧洲写过最好的新闻报道”[41]。写这些文章时他还在伦敦,1958年1月文章刊登于加拉加斯《民族报》及《时代》杂志。他在其中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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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伦敦的时候以为英国人在街上自言自语,后来才知道他们在说“抱歉”。星期六整个城市的人挤到皮卡迪利圆环,根本不可能走动而不撞倒人,接着就是一整片嗡嗡作响、整齐的街上合唱:“抱歉”。因为雾的关系,我对英国人唯一所知的就是他们的声音。在中午的阴影下,我听到他们道歉,用他们的乐器找路,就像飞机在黑暗如棉花的雾中所做的。最后,上个星期六在阳光下,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们都在街上边走边吃。[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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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后来告诉当时也住在伦敦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他主要的不满是没有黑烟草,他大多数的钱都拿来买进口的“高卢人”牌子。然而,他也说,伦敦对他有着奇怪的吸引力:“你很幸运地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由于神秘不可知的理由,除了对我而言是世界最棒的城市,这里也是最适合写作的城市。我以观光客的身份前来,却有某种力量使我关在房间里,真的可以飘浮在烟雾之中,一个月内我写了《格兰德大妈》里差不多所有的故事。我浪费了所有应该去探访各地景点的机会,但得到一本书。”[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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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他经由巴兰基亚的梅塞德斯寄了一封信给卡塔赫纳的母亲。在信中,他提到写信给波哥大的迪莉雅舅妈,应该是为了向她最近去世的丈夫胡安·迪奥斯致悼念之意,后者即路易莎·圣蒂雅嘉唯一的兄弟。当时,他虽然说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家,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计划其实尚未成形:“我在伦敦两个星期,准备好回到哥伦比亚。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考虑很快地去一趟巴黎,接着到巴塞罗那和马德里——既然西班牙是我唯一还不认识的欧洲国家——所以,我算好应该最晚圣诞节或新年就会回到哥伦比亚。我还没有厌倦游历世界,但梅塞德斯已经等我太久了,要她再等下去不公平。我没想错的话,也许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儿耐心,但要她再等下去是不对的,因为我在欧洲学到的一件事就是,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忠实而认真。”[44]他说自己没有钱、没有工作,只有《观察家报》似乎有一点儿希望。他要求母亲寄两份出生证明给他,加注:“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在欧洲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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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个星期后的12月16日,他意外地收到来自加拉加斯的一份电报,普利尼奥·门多萨的老板提供他一张机票前往委内瑞拉首都,到《时代》杂志与他和门多萨一起工作。这个良机不容错失,加上伦敦显然并没有留下任何让他可以选择的余地。他后来告诉我,在这个城市“外国人没有准备最低消费根本不可能生活”[45]。不过,他还是打电话给门多萨,说有一个疯子从加拉加斯打电话抱怨他(疯子)的不幸,并提供他一份工作。门多萨表示卡洛斯·拉米雷斯·麦奎格的确疯了,但有工作可做是真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于圣诞节前离开伦敦,不是如他最近承诺的回到哥伦比亚,而是前往委内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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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后他对我说:“你知道,1956年年初在欧洲丢掉那份工作时,就像在巴兰基亚一样,我又放弃了一切。我可以很容易在其他报社找到工作,只是我仍流浪了两年,直到理所当然地停下来返回我自己的创作上,大部分的时间我只是聆听自己的情绪、我的内心世界;我有这种经验,也建立了一个个人的世界。大部分的拉丁美洲人在欧洲接受文化的洗礼,我却完全没有。”[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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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门多萨,La llama y el hielo,p.21。本章引用的采访包括:普利尼奥·门多萨(波哥大,1991)、路易斯·维亚尔·博尔达(波哥大,1998)、基耶尔莫·安古罗(波哥大,1991、2007)、赫南·维耶科(波哥大,1991)、塔奇雅·昆塔那(巴黎,1993)、马奴耶·萨巴塔·欧立维亚(波哥大,1991)、贾克·吉拉尔(土鲁斯,1999、2004)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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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即使在对这趟旅程发表的文章里——而且在1959年自己修订过,加西亚·马尔克斯仍然将索利达佯称为来自印度支那的法国平面艺术家“贾克琳”,且将普利尼奥佯称为意大利自由撰稿记者“法兰科”。在20世纪50年代,一个哥伦比亚人就算到铁幕外旅游:都必得冒着最惨重的政治和个人风险。参见吉拉德主编De Europa y América 1,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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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I. La “Cortina de Hierro” es un palo pintado de rojo y blanco,《彩印》,第2卷,第198期,1959年7月27日的。这些文章都收录在吉拉德主编的GGM,Obra periodistica vol. V及vol. VI :De Europa y América 1 and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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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VI. Con los ojos abiertos soble Polonia en ebullición,《彩印》,第2卷,第199期,1959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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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II. Berlín es un disparate,《彩印》,第2卷,第199期,1959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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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III. Los expropiados se reúnen para contarse sus penas,《彩印》,第2卷,第200期,1959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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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多年后,维亚尔·博尔达成了哥伦比亚驻东柏林的末任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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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04年7月,贾克·吉拉尔告诉我,“在某个场合,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我,他不确定他在波哥大是不是共产主义者,但他觉得是。肯定的是,他1955年到维也纳与参加共产党会议的豪尔斯·萨拉梅亚碰面时,他确实认为自己是共产党的一分子”。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是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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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III. Los expropiados se reunen para contarse sus penas,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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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90 diás en la Cortina de Hierro. I. Berlín es un disparate,《彩印》,第2卷,第199期,1959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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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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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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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加西亚·马尔克斯在他的文章里说,只有“Jacqueline”回到巴黎,而他和“法兰科”留在拍林,并把车留在那里,再搭火车到布拉格。这样一来,除了1957年5月的德国行,也顺便把1955年的捷克斯洛伐克和波兰之旅纳入了后来1957年7至8月的苏联与匈牙利之旅。如此这般,三段不同的行程,最后便融为一段所谓的“铁幕下的九十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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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阿朗哥,Un ramo de nomeolvides,p.88。这个演出团体是Delia Zapata民谣乐团,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波哥大写过一篇他们的文章(“Danza cruda”,刊登于1954年8月4日的《观察家报》);而且,命运真奇妙,这个团体刚好缺了手风琴手和萨克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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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1957年夏天从巴黎写到马德里给塔奇雅·昆塔那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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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这段旅程在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Allá por los tiempos de la Coca-Cola,《观察家报》,1981年10月11日中有所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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