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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71 小说于7月2日在墨西哥城出版,此时这家人抵达这个国家六年。[18]这本书是献给玛丽亚·路易莎·埃立欧的,她回忆道:“我们都疯了,他带了一本书给我,我们一家书店一家书店地去买,买给我的朋友,我要他在上面题字。贾布说:‘你快破产了!’我在能力范围之内买下所有的书。我们去贾布家里,和梅塞德斯一起举杯庆祝。第二天,我们当时没有什么钱,现在也没有,但我们还是可以生存……你也许记得《百年孤独》里有一段……下了黄色雏菊的雨,我那天买了一大篮,在找得到最大的篮子里,我装满黄色雏菊,手戴金手链,我拿起来放在篮子里,接着去找一条小金鱼、一瓶威士忌,全部放在篮子里,然后去他家。”[19]现实世界变成《百年孤独》的魔幻世界这个趋势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快,不久就使作者非常担心自己不同寻常的小说如何被诠释。最后,他会希望赶快离开60年代,却发现自己无止境地被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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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73 8月1日,他前往加拉加斯参加匹兹堡大学所举办的第十三届拉丁美洲文学国际会议,刚好碰上新成立的罗慕洛·加列戈斯奖要颁给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庆祝他1966年的小说《青楼》。他们所搭乘的飞机分别来自伦敦和墨西哥,几乎同时降落在麦奎蒂亚机场,足具象征性的,他们在机场碰面,两人在未来都将再度搭乘许多次的飞机。[20]在场已经有记者,如今他们成了室友,这也成为一段根深蒂固但有起伏的文学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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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75 加西亚·马尔克斯觉得不知所措,他没有面对这种结局的脚本。在“文学爆炸”的这场盛宴里,他算是晚到的人。虽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小了九岁,从1959年就住在欧洲,在巴黎和巴塞罗那时已经认识几乎所有其他的作家。他既英俊、优雅又很聪明(当时正在修博士学位),然而,他也知道如何散发文学魅力。面对这样毋庸置疑的明星特质,新来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突然觉得紧张,受到威胁,想保护自己。在一场宴会上,他要他的委内瑞拉朋友拉起一个标语写着:“不准提到《百年孤独》”。虽然如此,他还是为媒体表演:他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书是梅塞德斯写的,因为实在写得够糟糕,她强迫他签名。接着,被问到当地的圣牛、前任总统罗慕洛·加列戈斯是否是伟大的小说家时,他回答:“他的小说《卡奈玛》里有一段关于鸡的描述写得很好。”[21]如今,加西亚·马尔克斯开始认识任何堪称名人的人。有了加西亚·马尔克斯,“文学爆炸”真正存在,也开始有了希望。这个男人是魔法,他的书是魔法——他的名字是魔法;“贾布”是沃荷时代的梦,而他的名声不止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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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77 艾米拉·罗德里格兹·蒙内哥尔告诉加西亚·马尔克斯,飞到加拉加斯的两天前,他和富恩特斯、聂鲁达去巴黎的“圆顶”咖啡馆,富恩特斯不停地向聂鲁达谈论《百年孤独》,并预测此书对拉丁美洲的重要性相当于西班牙的《堂吉诃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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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79 贾布与马里奥之间的戏码在8月12日于波哥大继续。《百年孤独》尚未发行,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回应也零零落落。《观察家报》和《时代报》 在前几个星期都没有刊登关于小说的报道。看起来仿佛哥伦比亚人故意压抑自己的兴趣,直到这本书在当地成为无法忽视的热潮为止。事实上,他在家乡受欢迎的程度不及拉丁美洲其他地区。[23]普利尼奥·门多萨与塞培达一起前往波哥大:“我记得《百年孤独》在哥伦比亚出版前,加西亚·马尔克斯与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一起来到波哥大,马里奥刚在加拉加斯以《青楼》赢得罗慕洛·加列戈斯奖。当时与会的知名人士都现身,‘整个波哥大’ 都纷纷上前恭喜他。所有人团团围绕在他身边,遵循着成功的规则,完全不知道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炸弹尚未引爆,他们只是礼貌地把他视为家乡的作家,就不再搭理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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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81 8月15日,巴尔加斯·略萨前往利马,不过,9月初加西亚·马尔克斯与他一起在当地参加一场为期一周的文学活动时,这场戏码再度上演。这段友谊足具象征意义的紧密融合,是在加西亚·马尔克斯担任马里奥和帕特里夏·巴尔加斯·略萨次子的教父,命名贡萨罗·加夫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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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83 他在9月底回到卡塔赫纳,趁机与阿尔瓦罗·塞培达、拉法叶·艾斯克隆那造访了乌帕尔山谷。一位名为康斯薇洛·阿劳候诺葛拉的年轻女子筹备了一个小型的瓦伽娜多音乐节,正如前一年加西亚·马尔克斯与塞培达在阿拉卡塔卡临时举办的活动一样,这个音乐节在隔年成为定期的活动。结束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开始安排离开的相关事宜。离开前能够和哥伦比亚的家人相聚让他非常开心,但尽管前嫌尽释,加西亚·马尔克斯与父亲的关系似乎已无可挽回。埃利希奥回忆道:“1967年10月,贾布和梅塞德斯以及两个小孩儿在卡塔赫纳。我仍记得当时见到他坐在床上,被躺在吊床上的人——我的父亲吓坏时,我有多么尴尬。我父亲好像总是能让周遭的空气充满恐惧,几乎是恐怖,其实是错误的印象(那是我家人的专长!)。后来,我和海梅、贾布讨论过,结论是贾布只要在他面前就是手足无措。”[25]这样的说法再真实不过。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原因不再是因为他对父亲恐惧。另一个可以肯定的是,父亲始终没有对他的成就给予肯定,纵使贾布现在完全不是靠当初所说的吃纸为生,而是丰衣足食。我们也可以肯定这位逍遥在外的儿子其实也想要得到这迟来的肯定。他始终视加夫列尔·埃利希奥为自己的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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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85 无疑地,政治仍是他们之间未解的难题。9月,加州州长里根鼓吹美军在“越战”中加温,西方国家对此意见分歧。加西亚·马尔克斯大概与父亲讨论过切·格瓦拉之死,马尔克斯曾与其在哈瓦那见过面,他的死讯于10月10日由玻利维亚最高司令部宣布。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与随后传来的信息让加西亚·马尔克斯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加西亚·马尔克斯总是不认同这位视为其父亲形象的危地马拉作家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拉丁美洲小说家。(1945年获得此奖的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是智利诗人。)显然地,阿斯图里亚斯的得奖被诠释为世界认同拉丁美洲小说风潮将持续。阿斯图里亚斯与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两位“魔幻现实”作家有太多相同之处,很快地开始厌恶对方。得到迟来荣耀的阿斯图里亚斯害怕这位年轻的竞争者,后来戴上桂冠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则被视为执意违背伦常。[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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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87 逃往欧洲无疑让马尔克斯得到一些自由,逃离日常生活的压力,也给他空间重新整理自己。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记者都拿来问他,其中最常问到的就是政治。然而,认为他意图逃离政治责任是错误的。他心知肚明的是,自己唯有写出成功的小说才有影响力,因此,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创作下一本书——因为就像《百年孤独》一般,他的下一部作品已经酝酿许久。当然,如今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可以更公然地行动,表达伪装的象征性立场,几个月前没有人会在乎。11月出发前往欧洲之前,面对学生要求公开承诺社会以及政治改变的压力,他告诉《观察家报》,哥伦比亚的文化人被保守的统治阶级迫害[27]。另一段他与阿方索·蒙萨尔夫共同接受的采访,在他离开后刊登于《国内焦点》,他在采访中表示,“写出好文章是作家的革命任务”,[28]这篇文章于隔年1月中旬再度刊登在《时代报》上。几年前,菲德尔·卡斯特罗首次(也是最后一次)针对这个话题发言,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想法有些出入。在他最著名的演讲《给知识分子的话》中,卡斯特罗明确表示文学形式理应自由,但文学内容则否:“革命代表一切。”卡斯特罗也表示,最具革命感的作家是为了革命放弃写作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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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89 加西亚·马尔克斯对于他与媒体之间的关系感到非常苦恼(以及通过媒体而产生的与新读者的关系),在早期的那几年,他比想象中还要努力地为自己在政治与美学之间寻找更多空间;如果认为自己陷于道德与意识形态的抉择中,他的决定会是独立的抉择,或者至少以自己的方式面对。他告诉蒙萨尔夫,认真“专业”的作家应该将自己的使命放在一切之上,永远不该接受任何的“补助”或“奖助”。他说自己对读者有深远的责任感,《百年孤独》 出版之际,其实《族长的秋天》已经差不多可以出版了,但如今他却觉得应该全部重写——不是为了让它成为伟大的畅销书,而是应该要写出不一样的东西。此处他所表达的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百年孤独》的成功有某部分原因是通过他独特的“专业技术”(他之后称为“窍门”),他可以把这些当成自己的特色,但如今他宁愿舍弃,写出完全不一样的作品。“我不想模仿自己。”他说。蒙萨尔夫向同胞提到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一开始比较像墨西哥人,而非哥伦比亚人,直到他放松下来,“找到思路的条理”,成为“典型的哥伦比亚‘岸边人’,健谈、坦率、直接呈现自己的观念,在每一次的意念表达中加入融合了黑人与西班牙血统在热带太阳下的智慧”。很清楚,他以明显的友善意图呈现的这位作家,即使身处自己国家的首都却仍感觉像个异乡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自己家族中也是如此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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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91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存在。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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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93 [1]萨尔迪瓦尔,GM,p.498引述Alvaro Mutis的话。本章取材的访谈多数来自穆蒂斯(墨西哥城,1992、1994)、托马斯·埃罗伊·马丁内斯(华盛顿,1997;Warwick,2006;卡塔赫纳,2007)、帕可·波鲁瓦(巴塞罗那,1992及通过信件)、埃利希奥·加西亚·马尔克斯,José(“Pepe”)Stevenson,与其他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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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95 [2]埃利希奥·加西亚,Tras las claves de Melquíades,pp.618-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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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97 [3]见克劳蒂雅·德瑞福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花花公子》,30 :2,1983年2月,p.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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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699 [4]见埃利希奥·加西亚,Tras las claves de Melquíadez,pp.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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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01 [5]如A. D’Amico和S. Facio,Retratos y autorretratos(布宜诺斯艾利斯,Crisis,1973)再版所载,其书中也收录了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1967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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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03 [6]Ernesto Schóo,Los viajes de Simbad,《封面故事》(布宜诺斯艾利斯),第234期,1967年6月20日至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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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05 [7]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Cien años de soledad :el Amadís en América,Amaru(利玛),第3期,1967年7月至9月,pp.7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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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07 [8]见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La poesía al alcance de los niños,《 观察家报 》,1981年1月25日。其中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批评文学评论家时,说到就连Rojo都不晓得他为何要在封面上放倒置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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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09 [9]Cien años de un pueblo,Visión,1967年7月21日,pp.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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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11 [10]例如,见De cómo García Márquez caza un león,Ercilla(Chile),第168期,1967年9月20日,p.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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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13 [11]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67年5月30日从墨西哥城写到巴兰基亚给普利尼奥·门多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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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15 [12]萨尔迪瓦尔,《回归本源》,p.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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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17 [13]托马斯·埃罗伊·马丁内斯,El día en que empezó todo,收录于Juan Gustavo Cobo Borda主编的Para que mis amigos me quieran más… :homenaje a Gabriel García Márquez(波哥大,Siglo del Hombre,1992),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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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19719 [14]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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